沈飗刚刚离去,朱由校就打人去把魏忠贤给叫了过来。

    如今的魏忠贤早已不是昔日模样,吃的膘肥体壮不说,魏忠贤还在宫外买了宅子讨了老婆,俨然一副富贵人家的做派。不过,可能是对前番所受的教训印象太深刻,更可能是觉得自己和皇帝的情分并不太深,魏忠贤并没有像历史上那样飞扬跋扈、无恶不作,而是摆出一副与人为善的谦谦君子面孔出来,让朱由校颇感意外之余,也获得了宫内宫外的一致好评。

    “魏忠贤,你可知罪?”朱由校一见魏忠贤,变冷着脸,严词质问。这倒不是朱由校有多生气,有多不待见魏忠贤。相反,朱由校对魏忠贤的知情知趣,还是比较看好的。

    只不过,对于一个历史上有前科的九千岁,朱由校总觉得要时刻敲打着他,免得魏忠贤摸清自己的喜好后,在此胡作非为。

    “奴婢该死,奴婢该打。”对于皇帝对自己的冷遇,魏忠贤早已习惯了。如今又见到皇上质问,魏忠贤便当即跪在地上,用手狠狠地抽气自己耳光来,边打还边向皇上请罪……

    周围伺候的小黄门看了,都憋着笑,悄悄的扭过头去。反正,这魏忠贤扇自己耳光也是常事了。起初,还有人以为这魏忠贤失了宠,想借机上位。可后来这种情况多了,大家习以为常,就默认了魏忠贤和皇上特有的这种交流方式。

    果不出大家所料,魏忠贤抽自己耳光,刚抽了十多下,朱由校就不耐烦的喊了停。魏忠贤便停下来,耷拉着脑袋聆听皇帝质问。

    “魏忠贤,朕让你监控京中邸报的行,可你为何玩忽职守,酿成大错?”朱由校虎着脸,对魏忠贤进行着恐吓。

    “陛下,奴婢没有啊。”魏忠贤大叫委屈,“奴婢自从领了圣命,便一直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大意。京师中大大小小的邸报,奴婢都派人看着;每一天、每一份邸报,奴婢都要亲自过目,并没有现有违例之事啊,陛下。”魏忠贤趴在地上,吓得头都不敢抬,只不住的在心中咒骂,是那个家伙又给自己上了眼药……

    “是吗?”朱由校抓起一叠邸报,狠狠地砸在魏忠贤身上,“你这该死的奴才,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些邸报上,有几个不是在讽刺挖苦朕的。你看看上面,难道朕去军校了一趟,就是穷兵黩武、不尊圣贤不成……”朱由校越说越气,还想找东西砸魏忠贤时,却现桌面上空空如也,只有一个砚台在上面,便随手抓起,狠狠地砸了过去……

    魏忠贤见皇上雷霆大怒,吓得更是魂不附体。他跪在那里,低着头,却万万没想到皇帝会用砚台砸自己。顿时,额头上便被砸个正着,鲜红的血伴着黑黑的墨汁流了下来……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魏忠贤更是吓坏了,他趴在地上,却突然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妙招。于是,魏忠贤大声的喊道:“奴婢有错,可任凭陛下责罚,但请陛下莫要生气。万一为奴婢而气坏了身子,那奴婢即使死,也难以安心啊,陛下。”

    ‘噗嗤’一声,朱由校反倒笑了,这魏忠贤,真不愧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九千岁’啊,但这临危不乱,伺机反击的能耐,便无人能及……

    朱由校肚子里诽谤着魏忠贤,可看着魏忠贤那悲惨的样子,原本想借机敲打一下的心就淡了下来。

    “万岁爷,奴才冤枉啊。”魏忠贤见皇上突然笑了,原本的萧杀气氛也一扫而空,便抓住时机,大声辩解道:“奴婢一直认真盯着那些邸报,并没有现有胆敢讽刺、挖苦陛下的文章啊。还请陛下明示,也好让奴婢做个明白鬼。”

    “是吗?”朱由校一愣,随即想起这魏忠贤是个文盲,便大声骂道:“你一个睁眼瞎,大字也不是几个,还说时刻盯着那些邸报。难道,你想欺君不成。”

    “陛下,奴才冤枉啊。”魏忠贤连忙向皇上解释,自己找了多少幕僚,帮着自己不停的盯着邸报。“……陛下,奴才可是把那些人分成数班,互相监督的啊。还告诉他们,如果能从别人找过的邸报中现纰漏,那就月钱翻番。而如果出现了纰漏,那就月钱全无。”魏忠贤还想再解释,却被朱由校笑着打断。

    “朕倒没想到,你一个大字不识的奴才,还挺会管人呢?”朱由校原本就是想敲打一下魏忠贤,并无多少责罚魏忠贤之心。却不成想,一不小心就打破了魏忠贤的头,心中也有着一点愧疚;又见魏忠贤管理起人来颇有章程,更是没了责罚魏忠贤之心。

    “既然你挺会管理的,那朕就再交给你一个差事,你可愿意?”朱由校问道。

    ‘差事’?魏忠贤一愣,却迅现皇上的语气变了,便连忙叩道:“奴婢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皇上能信任奴婢,给奴婢差事,这是奴婢的福分。奴婢愿意为陛下分忧。”

    “嗯,”朱由校点点头,笑道:“这个差事虽然简单,但很重要,如果你到时给朕出了纰漏,那就不是罚月钱的事了。”

    “奴婢明白。”魏忠贤心中一凛,连忙拍胸脯作了保证。“如果到时出了纰漏,奴婢也没脸回来见陛下,就自己抹了脖子。”

    “你知道就好,”朱由校却不怎么相信魏忠贤的保证,毕竟自己准备做得这件事比较异想天开,似乎并无先例可言。

    “你先去找一个有功名身份的人,最差也得是个举人。如果是个致仕官员,那就更好。”朱由校又好好琢磨了一下,才开口吩咐道:“但是,一定要保证,你能控制住此人。”

    ‘啊,最好是致仕官员’?魏忠贤顿时便傻了眼,皇上到底想做什么?竟然需要这么大阵仗?……

    “对了,你需要找的这个人,名声不能太差,最好是个清流。”朱由校又补充道。

    魏忠贤更加摸不着头脑,他抬头看了看皇上,张张嘴却不敢询问,只好又低下了头。

    朱由校并没有现魏忠贤的小动作,而是顺着自己的思路向下讲,“……找好人之后,你就以他的名义办邸报。但是,这个邸报却与其他的有些不同。它是一份面向普通人的报纸,上面即刊登些名人轶事、家长里短,也可以刊登些商家店铺的信息。总而言之,只要是北京城老少爷们需要的,那就是这份邸报所关注的。”

    “陛下,”魏忠贤实在忍不住了,便开口问道:“这样的邸报有人看吗?”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朱由校回答道,“花上几文钱,就可以看到尚书大人府上的趣事,又何乐而不为呢。”

    啊,这样也行?魏忠贤傻了眼,皇上怎么能鼓励人去听大臣的墙角呢?……

    朱由校见魏忠贤还是迷惑不解,便向他说了心里话。“每天都有言官谏臣盯着朕的一举一动,并以骂朕为荣。可他们都是清白的,没有做错过事情的吗?朕不信。既然不信,朕就要找人来盯着他们,你明白了吗?”

    “陛下,”魏忠贤还是没转过来弯儿,犹豫道:“不是有东厂和锦衣卫了吗?!怎么还……”

    “东厂和锦衣卫的名声都很好听吗?”朱由校白了魏忠贤一眼,又道:“你东厂的人如果在朝堂上公开说某某大臣的坏话,那又是何后果?你可曾想过?”

    “怕是,怕是就有无数大臣对奴婢喊打喊杀了。”魏忠贤只觉得脖子一凉,艰难的说道。

    “那如果是一个名声很好的人说的呢?”朱由校循循善诱。

    “奴才明白了,”魏忠贤终于恍然大悟,满脸佩服的看着朱由校,“陛下的意思是说,东厂和锦衣卫每天查探来的消息都可以刊登在邸报上……”

    “到不必如此麻烦,”朱由校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面孔,指点道:“你让这份邸报招收些采风人员,就叫记者吧,也就是记录民间轶事的人。派这些记者每日穿街走巷,收集信息。然后让邸报整理后表。”

    “……奴婢也可以让那些番子混入记者之中。”魏忠贤喜道。

    “嗯,不错。”朱由校微微颔,表示赞赏。

    “可那些记者怎么知道那里有消息的呢?”魏忠贤却又犯了难。

    “笨蛋,你们东厂的探子是怎么得到消息的?”朱由校只觉得眼前一黑,狠狠地骂道。

    “唉,奴才真笨,”魏忠贤挥起巴掌轻轻地给自己一记耳光,却又问道:“这样明目张胆的打探大臣们的私事,惹了众怒怎么办?”

    “心底无私天地宽,那些大臣们如没有亏心事,又何必惧怕这民间清议。”朱由校随口应道。

    “可是……”魏忠贤作了难,只好硬着头皮禀道:“如果这份邸报真按陛下所说的办,怕是办不了一个月啊。”

    朱由校一愣,心想也是,便做出了一个保证,“等邸报出来了,你给朕一个信,朕帮你撑腰,先保住邸报再说。至于那些记者的安全,你就带人多护着点。”

    “奴婢领旨。”

    “还有,邸报必须要和宫中脱离关系,朕可不想惹一身骚……”朱由校是千叮咛万嘱咐,“邸报的收入,可以向商家卖广告,帮商家推销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