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世襄夹了一块狍子肉送进嘴里,一口嚼下去满嘴鲜香,这纯绿色无污染的山林野味果然让人着迷,在城市里很难品尝到如此正宗的野味了。

    “只可惜大令兄弟不在这,要不他会赞不绝口了。”

    自言自语的嘀咕一句,狄世襄端起杯子喝水,清甜的山泉水让心情立即又好了起来。

    突然想起还是可以让陈令品尝到美味的狍子肉,立即扯开嗓子对房外大叫:“三子,把剩下的狍子肉整好,给我理干净了,下午我带去城里送人!”

    “哎!老板您放心,我一定给您弄得妥妥当当的。”

    门外传来专门负责伙食的钱三欢快的声音,钱三以前是本地的猎户,现在跟了狄世襄,但时常捕到一些野味,加之跟附近山林的猎户都熟络,让老板狄世襄经常能够享用到极品野味。

    午餐是狄世襄一个人吃的,他没跟矿山的技术员一起用餐,也没故意放低姿态用亲和态度跟矿工们吃饭,做老板的就得有老板的身份和威严,必须让下面的人敬畏,否则人性的膨胀和狂妄将滋生壮大,到时候工作就不好开展了,这是他多年经商得出的经验。

    平易近人与民同乐,那是高高在上的领导干的事情,用这种方式管理企业,不倒闭只能靠财运亨通了。

    狄世襄正想到这,门外进来一个人,是负责联系矿石销售的小李,跟了他五年的精明伙计。

    “狄总,好消息!”小李人还没站定,就大声报喜,“按照您的指示,我将新井挖出来的矿石送到别人的选矿厂加工成精矿,每吨矿石升值327块5角二分,您真是有眼光!”

    狄世襄畅快大笑,“来!还没吃饭吧?一起吃!”

    “这些天辛苦你了,尝尝这狍子肉,昨儿钱三在林子里套到的。”

    狄世襄并没有顺着小李的话谈工作,下属正在劲头上,老板表现出淡然处之的态度更能提升高瞻远瞩和大将气度,这也是御下的手段之一。

    “谢狄总!”小李了解狄世襄的性格,也没矫情,顺势取了碗筷坐在饭桌边开始夹菜,“狄总,您交代的选矿厂设备我打听好了,联系了五家,不过我听说临渠县正有一家选矿厂开不下去了,准备卖设备。”

    狄世襄没有接话,但专注的目光给了小李很大的鼓励。

    “我特地抽时间去看了,他们的设备才买来三年时间,正式生产也只有两年半,而且平常停停歇歇使用得并不频繁,去的时候正好他们接了一批活,我看他们的设备全都运行良好,要价也不高,只有新设备的五成五,可以省一百多万呢!”

    “您看……”小李热切的望着狄世襄,等待指示。

    “你办事我放心!”狄世襄用力一拍桌子,肯定了手下的功劳,“明天你就带徐工罗工一起去看看,如果这事成了,你居功!”

    “谢谢狄总!”小李更加振奋,从椅子上站起,“那我不吃了,明天要去临渠县,这边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我先过去了。狄总再见!”

    狄世襄微笑着点头,目送小李离开,然后重重的叹了口气,暗想资金问题怎么解决。

    陈令给他带来的好运气解决了“大世矿业”亏损的问题,转眼这个矿井就由贫矿变富矿,而且还是储量丰富的高品位富矿,按照勘探专家的估计,光是这条矿脉开采完就能带来三千万的利润。

    可现在缺钱啊!

    狄世襄此时已经没有卖矿山的想法,但想在采矿行业继续走下去并展壮大,就必须扩大规模,还要多弄到几个矿山的开采权,可这一切都需要巨额的资金。

    眼下“大世金行”的老底都已经扒光了,那边的利润根本支撑不起“大世矿业”的迅猛展,如今贷款困难,而几个朋友筹款也仅限于短期拆借,想靠他们提供资金太不现实,这件事很伤脑筋。

    “老板!大新闻!出大事了!”

    就在狄世襄愁眉思索出路的时候,门外又冲进来一个身影,是负责矿山安全生产的陈扶农,一个四十多岁的山野汉子。

    狄世襄猛的站起,惊惧道:“怎么?什么事?有人受伤?”

    矿山的高风险让他自动忽略了“新闻”这两个字,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矿井又出事了,或者在地面的操作单位出了事,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

    “啊!”陈扶农一惊,立即自责,“对不起!是我没说对,不是咱们矿上出事了,是别的矿出了事,天大的事!”

    “哦……”狄世襄重重吁了一口气,抬手抚额,压下刚刚被惊得麻的头皮,“差点给你吓死了!”

    陈扶农更感愧疚,“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以后再也不敢了。”

    “说,什么事?谁的矿?”狄世襄消退了惊惧,好奇心被勾起来。

    陈扶农立即加快了语,脸上满是痛惜,“是咱们旁边的‘鸿源’和邻乡的‘天富’两家矿上同时出事,一个是瓦斯爆炸,一个是破了水被淹了井,听说死了25个,还有11个没找到,两家的老板都跑路了。”

    “啊!”狄世襄大惊,这个数字令人震惊,急忙追问,“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就确定死了这么多人?现在抢救情况如何?”

    陈扶农悲戚的表情里浮现出鄙夷和憎恨,道:“还不是这两家老板想压下矿难,都几天时间了,‘鸿源’挖开了通道,但17名矿工都已经死了,还有2个失踪。”

    “‘天富’用水泵抽水三天时间,找出了8具尸体,还有9人不知下落,估计也在水里泡着吧。”

    顿了顿,陈扶农更加悲痛,因为大部分矿工都是邻近地区的乡亲,对于土生土长的他来说这种灾难感同身受,也对那两个矿山的老板更加憎恨。

    “老板,你前段时间不是都给他们做了演讲吗,这两个杂种竟然没有按照县里的要求给下井的矿工配备维生包,听说‘鸿源’出事了好多天了,那老板只想着怎么掩盖矿难,根本就没动心思救人,直到有工友将矿难的事情传出去了,这才开始挖井救人,时间都耽误好多天了,那些遇难的矿工都是被他拖死的!”

    “‘天富’也是这样,他们老板认为水都灌到上面那条井了,里面的人一定都被淹死了,所以也只想着对地上的人封口和隐瞒真相,最后也是被外面知道了才安排水泵抽水救人。”

    “‘天富’有生存的矿工,他们说在井下有好几个地方还有空气,身边的工友都是被饿得没力气加上温度太低冻死的!”

    “如果他们有高频信号生器,就能知道有多少人幸存,也就不会耽误抢救时机了!”

    陈扶农越说越气氛,脸上变得狰狞起来,“这两个杀千刀的杂种!几百块钱都舍不得出,害了几十条性命!应该枪毙!”

    狄世襄已经听呆了,直到陈扶农碰他一下才醒过来,急道:“咱们矿上的安全生产一定要注意,维生包里的东西要定期检查!这块工作你一定得给我抓严了!出了人为后果我要你的命!”

    陈扶农咬着牙点头,“老板您放心!如果因为我的工作让事故造成严重后果,不用您动手,我自己崩死在工友面前!”

    狄世襄缓缓点头,神游方外也没在意陈扶农的赌咒,突然感觉到一阵心慌,有一种迫切的念头要见到陈令,此刻只有陈令才能让他心安。

    “你去忙,我去县里办事,你给我看好了矿上的事情!”

    ……

    “小陈啊,你觉得怎么样?”

    衡寿县的一个普通茶楼里的某个包厢里,县委书记秦征皱着眉头望着陈令,等待回应。

    陈令睁着大眼,实在没想到秦征会打电话叫自己来说这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县里两个私营矿山出现巨大的人身事故,遇难的人数太多,矿难生后经营方的行为太过恶劣,让身为县委书记的秦征震怒非常。

    这两起矿难同时生,影响极其恶劣,一个处理不好,不能妥善处置遇难人员抚恤工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将对秦征个人的仕途极为不利,所以这两天他都愁白了头。

    分管矿业的副县长被市里的特别工作组就地免职,秦征的日子也不好过,不仅要安排善后工作,还要寻找今后避免生同类事情的办法,让工作组满意的办法。

    所以他找到了陈令,因为听说陈令跟狄世襄的关系非常亲密,甚至可以左右狄世襄的一些行为,这也算是他为自保做出的努力,毕竟他还要在这片土地上干两年多时间。

    “陈令?”见没有动静,秦征追问。

    “秦叔,这个……”陈令很为难,真不知道该不该搅和这件事。

    “没事,有什么你就说,因为狄总跟你关系不错,我先征询你的看法,然后合适的时候再跟他说,当然先要你帮忙做做工作。”

    “哦,那好吧,那我就随便说了。”陈令先给自己留点余地,才继续道,“狄哥接下这两个矿应该没问题,不过我知道他缺钱。”

    “你别看他总是很大方的投入慈善事业,其实他的家底薄着呢,前几天还找我想借钱来着,不过我也没那么多钱借给他,我看两个矿他是吃不下了,一个都吃不下,除非你们愿意赊账。”

    “啊!”

    秦征惊呼,然后一咬牙铁了心,道:“可以!只要他给我好好经营,保证不出这种恶**件,没钱我帮他找贷款!”

    县里的财政很依仗这两个大型矿山,不继续开采不行。可继续开采的话,让谁接手秦征都不放心,他还要保自己的乌纱帽呢,如果再出这种事情,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他这个县里的一把手就要下课了,因为衡寿县的经济建设已经是他主持,没县长多少事。

    陈令笑了,“那就没问题了,我去跟他说,让他接下这两个矿。”

    秦征更加热切的盯着陈令,“你肯定他会同意接下这两个矿?”

    陈令收起笑容,认真的道:“肯定!秦叔你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了。”

    自己都丢出了第一轮的红气团,狄世襄没有赚够一个亿之前绝对不会出事,对此陈令十分确定。

    “这种好事情怎么没轮到老妈哟……”

    陈令心里暗暗感叹,有了深深的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