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戾长老,快快请坐,我们坐下说话!”叶非花连声说道。

    当下在叶非花的引领下,众人尽皆坐了下来。

    侍立在侧的一个内勤给众人奉上了茶水。

    风累、季宽、叶非花等人对赢戾的过往多少都了解一点。所以,对于赢戾的突然到访,众人并不曾戒备,也不曾怀有敌意,相反,言行之间,隐隐透着一丝友善。正所谓,与敌人背道而驰的人,即可作为朋友。

    “赢戾长老,在下做梦都想不到,您会来到六都寨大东山。”叶非花微笑道。

    “公子,请你不要再叫我长老,叫我赢戾即可。过往一切,尽化云烟,早已随风消散。”赢戾说道。

    “不敢直呼尊驾大名,我还是称呼您‘阁下’。阁下浴火淬炼,得获新生,可喜可贺!”叶非花说道。

    “赢戾得获新生,全然仰仗公子之福!”赢戾欠了欠身子。

    “请问阁下,此话怎讲?”叶非花问道。

    “说来话长……”赢戾答道。

    赢戾饮了一口茶,随即淡然一笑,说了起来。

    多年以前,瀛戾曾在钻石公国议事院拥有一席长老之位。由于赢戾生性严肃,为人耿直,故在公事方面得罪了不少同僚。有一回,赢戾途经一个凡人城镇,适逢那个凡人城镇的城主遇到了一个棘手问题。赢戾以私人身份,仗义相助,把那个城主遇到的问题解决了。那个城主心怀感激,知道送予赢戾珍宝元精表达谢意赢戾定会坚辞不受,于是送了一小块西海得来的奇石给赢戾。那一小块奇石除了美观奇特,并无多大价值,所以赢戾欣然接受了。不料,那一小块微不足道的奇石却给赢戾带来了**烦。钻石公国议事院对赢戾心怀岔恨的几个长老联合起来,利用那一小块奇石,编造构陷,大做文章。在各种完全超乎赢戾预料的铁证面前,赢戾百口莫辩。事情越闹越大,最后竟然演变成了震动整个钻石公国宗门的贪腐事件,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结果可想而知,赢戾不仅被钻石公国议事院革除长老之位,而且被永久驱逐出钻石公国,就此身败名裂,在人族再无容身之地。

    瀛戾位列二星斗王,处在破虚第三小阶段很多年了。赢戾失意之际,远走石头城。岂料,屋漏偏逢连夜雨,在一次修炼中,赢戾忽然百感交集,悲愤攻心,意志动摇,斗气崩毁,沦为一介废人。赢戾为了活下来,不得不流落街头,乞食度日。瀛戾被驱逐出钻石公国后,一众朋党门生便悉数背离而去。此番跌落凡尘,往昔故旧更是视之如弃履,每每会面,既憎且厌,生恐避之不及。瀛戾落难之后,在石头城受尽了白眼与**。其实,赢戾的头脑很清醒,一直都很清醒,只是,神通尽失,半身不遂。

    赢戾流落石头城,苟延残喘,生不如死。就在赢戾自以为油尽灯枯,行将殒灭之际,叶非花出现了。

    一份酒食,一套衣衫,一袋金币,恍若沉重暗夜中的三道电光,照亮了赢戾深沉冰冷到了趋于寂灭的心灵,给了赢戾一线生机,给了赢戾活下去的勇气以及人生的希望。赢戾经历千重磨难,阅尽人间百态,叶非花一次微不足道的善举,让赢戾蓦然醒悟,看穿一切。赢戾在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之间游走了一遭,瞬间悟透大道,残疾立除,神通尽复,并藉此化虚,由一介废人直接登临修炼世界的最巅峰。

    赢戾讲述的时候,面容清淡,目光宁静,言语之间,自有一种勘破生死的坦然,还有一种参透尘世的释然以及看淡功名的超然。

    “您真的很伟大!我认为,在这个世间,没有多少人可以像您这样,连续跌倒两次之后,还能站起来!并且,比跌倒之前变得更强大!”赢戾讲完后,叶非花对着赢戾欠了欠身子,由衷敬仰之情,尽数溢于言表。

    “公子,你认为,我会是贪腐之人吗?”赢戾问道。

    叶非花微微一笑,说道:“正与反相辅相成,好与坏如影随形。包括您和我在内,人人皆有贪念,亦有恶念,此乃人性,无可指谪!只不过,端正者引以为羞,将之深囚于心底,防其为祸甚于防火。至于不端者,则是不以为耻,放任自流。所以,一个人想了什么不重要,说了什么也不重要,做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一个长老身处高位,还贪恋钱财珍宝,终究是坠了身份,落了下乘,诚为可悲!对一个位高权重的长老来说,钱财珍宝已是身外之物,全然不会放在眼里,所在意的,应该是盛名,是声望,是如何施展抱负,实践梦想。所以,我不认为您会垂涎一块石头,还是一块并无多大价值的石头。您一向洁身自好,奉公守法,处理公务之余,助他人于急难,事后收下人家一块石头,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小事,不足挂齿。之所以发生后面的事情,不外乎您平日不够圆滑,招人忌恨,以致被有心人抓住机会,大加利用,由一件原本平常的收礼小事情演变成最终的上纲上线的贪腐大事件。时也,命也!人生在世,总有很多事情会超出我们的掌控,只能付诸一叹!相由心生,言为神行!阁下是一个品格高尚、光明磊落之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聆听公子真言,赢戾心怀舒坦,如沐春风!”赢戾对着叶非花微微躬下了身子。

    “听闻阁下曲折事迹,在下亦是心有所感。为人处世,当怀谦恭之心,富贵之时多念患难,得意之际常思压抑,兢兢业业,谨言慎行。”叶非花躬了躬身子,算是回了一礼。

    叶非花沉吟了一下,随即看着赢戾,接着说道:“今日阁下莅临大东山,蓬荜生辉!只是,中华会草创未久,无以招待,我等诚惶诚恐!”

    “公子客气了!赢戾辗转多地,今日寻来此处,不为别的,只为了却心愿。”赢戾说道。

    “请问阁下有何心愿?”叶非花问道。

    “公子赠我生机,予我重生,自此以后,我立意追随公子,保得公子周全!”赢戾郑重地说道。

    叶非花闻言之后,不由愣了一愣。

    叶非花盯着赢戾看了几瞬,随即一正脸色,说道:“不敢!阁下高处云端,屈尊侍伴尘泥,在下诚惶诚恐,愧不敢受!”

    赢戾淡然一笑,说道:“共处同一片蓝天之下,无所谓云端,亦无所谓尘泥。赢戾的后半人生,是公子赠予赢戾的。赢戾恩怨分明,无以为报,唯有藉以余生,报公子一饭之恩!”

    “不敢!不敢!阁下此举,真是折杀在下了!”叶非花连连拱手。

    赢戾立意追随叶非花,报效重生恩德,不只叶非花惊愕不已,就是风累、季宽、云淡淡、篁鹤翎四人,也是震惊无比。

    “不管公子如何作想,今日以后,赢戾自会追随公子左右,保得公子平安,以慰余生!”赢戾淡淡地笑道。

    “这……”看到赢戾神态如此真诚,语气又是如此坚决,叶非花也不知道该要如何推辞了。

    “公子志存高远,抱负宏伟。赢戾自当追随公子,唯公子马首是瞻!不过,来日方长,时事难料,不管风云如何变幻,赢戾坚持一点,赢戾永世不与钻石公国对敌!钻石公国负赢戾,赢戾不负钻石公国!当然了,至于以后公子所言所行,赢戾概不干涉。”赢戾说道。

    叶非花双眼紧盯着赢戾,没有作声。

    半响后,叶非花突然展颜一笑,说道:“中华会偏居六都寨大东山,终非长久之计。就在近日,在下与中华会一众热血志士将会进军沃斐斯,对双鱼会发起攻击!”

    听叶非花这么一说,静坐一旁,默默饮茶的风累、季宽、云淡淡、篁鹤翎四人不由怔了一怔。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俱都闪过了一丝惊愕。

    “公子若要冲锋,赢戾自当为公子执掌兵戈,一马当先,竭力陷阵!”赢戾欠了欠身子。

    “缘来缘又去,缘去缘又来,冥冥之中,早有注定!今日与阁下重逢,引为知交,在下此生有幸!”叶非花朗声大笑。

    “阁下超凡出众,卓尔不群!今日再次领略阁下风姿,风累也是深感荣幸!大慰生平!”风累高声说道。

    风累自然反应了过来,他对着赢戾欠了欠身子,心下惊喜不已。

    “罗拉,你赶紧去牛寨岭,将那栋房子整理一下,以后,那栋房子就是赢戾大人的住所了。”季宽吩咐道。

    “是!”侍立一旁的那个内勤应了一声,飞也似地跑出了迎宾堂。

    牛寨岭位于大东山东面,靠近笔架峰,向上可揽蓝天,向下俯瞰荷田,是大东山风景最为秀丽的所在。内务司原计划在牛寨岭修建一些房子,作为中华会因公损伤成员疗养之用。眼下方才修建了一栋房子,赢戾便突然到来,决意追随叶非花。鉴于赢戾位列三星斗王,尊贵至极,季宽临时改变计划,决定将牛寨岭的那栋房子让给赢戾。

    “不用了,你们在公子住地附近随意给我安排一个住处即可。”赢戾站了起来。

    赢戾一边往外走,一边淡然笑道:“一方青天,一面苍山;一池碧水,一间陋室;朝引晨曦,夕拢霞光,足矣!”

    “如此亦好!季宽遵从赢戾大人的心愿!”季宽说道。

    当下风累、季宽、叶非花、云淡淡、篁鹤翎五人相继起身,尾随着赢戾,一并走出了迎宾堂。

    迎宾堂前临背溪,通过一座木拱桥与校场相连。

    正是一天的训练结束之时,赢戾走上桥拱,扶着栏杆,站定了。

    看着金色夕阳下那一个个疲惫的身影,赢戾平淡的面容上展出了一丝柔和的笑意。

    暮色渐生,朝气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