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此地,我寻访了一些当日参与庆典幸存下来的同门,师母巾帼英雄,铁骨铮铮,与敌人力战而死!”叶非花说道。

    叶非花语音黯哑,不无悲伤。

    明月的音容笑貌宛在眼前,那种慈母般的恩义与挚友般的情谊萦绕在心间,叶非花的眼眶不由红了。

    “明月……”乘风喃喃自语。

    乘风拿起酒壶,取过一个酒杯,斟了一杯酒,饮了,然后,又斟了一杯酒,饮了。

    如此这般,乘风连着斟了三杯酒,饮了三杯酒。

    在此之前,乘风超凡脱俗,洒脱不羁,一转眼,满面沧桑,神色黯然。

    叶非花看着乘风,默不作声。

    乘风饮了三杯酒,眼神涣散,陷入了发呆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乘风突然深沉地叹息了一声。

    偌大的一个花园,似乎每一个人的心底都因乘风的这一声叹息而滋生了一丝哀伤。

    “其实……我的名字,不叫乘风。”许久后,乘风低声说道。

    “我知道,您是风累……风累元老。从黑水矿区回到宗门后,我和师尊、师母说起您,师母一下子就猜到了是您。也许,师母对您很熟悉。”叶非花微微一笑。

    听叶非花这么一说,乘风满是沧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

    乘风盯着杯中残留的酒水看了几秒钟,随后轻叹了一声,说道:“我原以为我可以放下一切,乘风而去,超然物外。结果,时隔多年,我发现,我还是做不到。”

    “重情重义之人,不轻言放下,也没那么容易放下。”叶非花说道。

    “有一些话,有一些事,在心里埋藏了许多年,沉重啊!”乘风慨然而叹。

    “说出来就好了。不管有多烦闷,有多苦闷,说了出来,云开见日,浑身轻松。”叶非花说道。

    在这之后,叶非花给乘风满上了酒水。

    叶非花知道,是人就有烦恼,所以,叶非花很乐意做一个倾听者。

    “那我就讲一个故事给你听吧。”乘风长舒了一口气。

    叶非花往前挪了挪身子,做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乘风饮了一杯酒,沉思了一下,随即开口说道:“很多年以前,宗门有一个默默无闻的年轻修士,名叫随风。随风非常喜欢一个女子,但是怯于表达。随风百般纠结之后,决定外出闯荡,意欲搏出一番成就,然后荣归宗门,跟喜欢的女子表白。随风天赋还不错,而且非常勤奋。随风在外面闯荡了多年,终于有所成就。可是,当随风志得意满回到宗门,却发现喜欢的女子已嫁做人妇,被人捷足先登,并且,人家两口子夫唱妇随,恩爱无比。随风大受打击之后,奋发图强,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修炼一事上,最后更是凭借自己的努力与贡献,坐上了元老院排名第一顺位的元老之位。可是,同处宗门之内,低头不见抬头见,看着喜欢的女子与他人夫唱妇随,随风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失落到了极点。随风不是怨恨他们的恩爱,而是极其自责,恨自己当年太怯懦。也许,随风当年只要大胆一点,今时今日与那个女子恩爱有加的,很可能就是随风自己。时不再来,事不可追,所以,随风郁闷无比。加之坐上元老之位,充斥在元老院的勾心斗角让随风很是不悦。终于有一天,随风彻底地烦了,厌了,于是挂印而去。随风虽然远走他方,但是,一直心系公国。随风在一个偏远的矿区隐姓埋名,潜居了下来,为公国默默地做着贡献。由于随风心有羁绊,多年来不曾释怀,修炼一事也是止步不前。”

    待得乘风讲完了,叶非花给乘风斟了一杯酒。

    “您这个故事太老套了。”叶非花调侃了一句。

    乘风端起酒杯,正要一口饮了,听叶非花这么一说,不由愣住了。

    “我跟您说,您当年喜欢那个女子,就要接近她,或言语,或行动,大胆地表示出来。您既不接近,也不表示,她又如何能知道您喜欢她呢?难道您还等着她跟您表白?您这是一个悲剧,可悲的不是您喜欢她她不喜欢您,而是她从来都不知道您喜欢她。所以,您喜欢她,一定要让她知道!”叶非花认真地说道。

    叶非花自然猜到故事中的那个随风和女子是谁了。

    “没机会了,她不在了。直到她不在了,我才皤然醒悟。”乘风沮丧地说道。

    “我知道,我也替您感到痛惜。世事就是这样,错过了,不再有。”叶非花说道。

    叶非花端起酒杯,朝着乘风做了个碰杯的动作,随后一饮而尽。

    “错过了,不再有……”乘风喃喃自语,黯然神伤。

    “以后,我要怎么称呼您呢?乘风?还是随风?”叶非花微笑道。

    “既与世事有缘,无法超然物外,那干脆回归从前。以后……你就叫我风累吧。”半响后,乘风苦笑了一下。

    “不敢直呼大名,我看,以后我还是叫您元老大人。”叶非花欠了欠身子。

    “公国覆灭,宗门崩毁,风累无颜承受‘元老’之称呼。”乘风说道。不,此时应该是风累,风累正襟危坐,脸色突然变得异常端肃。

    “在我的心中,您永远是风累元老,您永远是青山公国的风累元老!”叶非花沉声说道。

    叶非花说完后,给风累斟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在这之后,两个人举起酒杯,两两相望,谁也没有说话。

    “人心散了,人都走了。你们……有何打算?”许久后,风累问了一句。

    “同和小镇绝非久待之地,在这里待着,意志只会越来越消沉。不行!不能再这样等待下去了!继续在这里等待,只会蹉跎了岁月,磨灭了雄心!”叶非花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么……你们是想加入云曦公国宗门?还是云山公国宗门?我觉得,云山公国宗门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风累说道。

    叶非花笑了笑,继而脸色一整,认真地说道:“我从未想过要加入云曦公国宗门。至于云山公国宗门,我只有一个心念,倾尽毕生精力,灭了它!”

    说到后面,叶非花神态坚决,语气铿锵,风累直听得心中一震。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大陆宽广无际,但是,要寻到落脚之处,并非易事。”风累说道。

    “我已经想好了,去寂静岭!计划这两天动身!”叶非花说道。

    “寂静岭很乱……非常乱!”风累盯着叶非花,微微眯起了眼睛。

    “正因为寂静岭很乱,非常乱,所以,机会更多!风险越大,机遇越大!”叶非花说道。

    “这里有战争,寂静岭的战争……只会更多!你为何不像其他人那样,选择加入一个公国的宗门,躲在大树下,尽量远离战争?听你的口气,你不止不排斥战争,反而对战争很感兴趣。”风累说道。

    叶非花盯着风累的眼睛,说道:“公国蒙难之后,我回到大青山,一个幸存的同门说了一句话——公国战争的号角已经吹响,谁都别想置身事外。现在的事实就是——我们已经不能置身事外。我不喜欢战争,所以,我一直远离战争。但是,有谁要将战火烧到我的身边,我绝不会惜身避战。恰恰相反,我的怒火将让这战火燃烧得更加猛烈!包容处世,友善众生,这是我的本心。但是,有谁要率先挑起事端,侵犯我,那么,我会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地对待他,无论是个人,还是公国,不死不休!”

    听叶非花说得如此决绝,风累不禁陷入了沉思中。

    “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还处在很懵懂的时候,我不喜欢安静,也不够安分。当我看明白了一切,我想要安静,可安静却已离我而去。”许久后,风累突然感叹了一句。

    “久历风沙,方知安静之可贵,但是,现实就是这样,树欲静,而风不止。”叶非花说道。

    “成事不易啊!适逢乱世,成事更为不易!”风累叹道。

    “如果一盘散沙,只会沦为鱼肉,任人宰割。我不喜欢主宰别人的命运,更不喜欢别人随意主宰我的命运,所以,我要发起抗争,带着一帮兄弟,发起抗争!此去寂静岭,抛头颅,洒热血,我们无所畏惧!”叶非花说道。

    “现在有多少人?”风累问道。

    “二十一个人!”叶非花答道。

    “可能……远远不止二十一个人。”风累看着远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叶非花顺着风累的视线看了过去,立时怔住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叶非花他们那两张桌位多了许多熟悉的面孔,正和禾香农、云淡淡、雎鼎等人混坐在一块,打成一片火热。

    “雷鸣、昆仑、百流云、赫雷、铁牛、梅尔、奥古斯托……”叶非花也笑了。

    叶非花一个一个点了过去,总数不下二十人。

    “那帮小家伙不错啊,当日战况极为惨烈,竟然都逃了出来。看来,平日角力场上的百般锤炼,终于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风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