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十字路口偶尔的停车避让,叶非花三人乘坐的马车一路向东,没有转弯,也不曾减速。

    一个小时后,马车渐行减缓。

    最后,马车停了下来。

    “三位客官,到了!”一路上一直不曾出声的车夫开口了。

    叶非花推开车门,三个人相继跨出了马车。

    马车已来到大道的尽头。

    尽头的两边,各矗立着一幢宏伟的建筑。站在下车处往两边张望,只能看到两幢宏伟建筑的两个侧面,就像两扇打开的宏伟的天地之门。

    透过天地之门,可以看到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广场。

    广场的另外三面,也矗立着几幢宏伟的建筑。

    “这……就是星云图书馆么?”叶非花抑制住心底的激荡,往广场上行去。

    叶非花、禾香农、云淡淡三人快步前行,直至走了好一会儿,三个人方才走到广场的中心。

    叶非花缓缓地转了一圈,放眼眺望之下,不禁惊叹出声:“星云图书馆,星云广场,果然不同凡响!”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八边形广场,足以容纳数百万人。八条开阔大道自八边形广场的八个角发端而出,直通石头城的正东、正西、正南、正北、东北、东南、西北、西南八个方向。相邻两条大道的中间,也就是八边形广场的八个边上,各矗立着一幢宏伟的建筑,方正洁白,气势磅礴。

    再仰头观望,但见九天之上,缭绕着一团青气。

    青气化生水雾,水雾化生液滴,液滴汇聚成流,形成了一道飞瀑。

    飞瀑从青气中来,在虚空中缓缓流淌,徐徐下降,最后坠落在广场东北角,隐入了地底,不再可见。

    瀑声虽隆,却不震耳;水流激昂,却不飞溅。

    此一挂飞瀑,即是天河。

    凿地一尺,必有甘泉。石头城是建造在一整块方圆足有两百公里的巨大岩石上的城市。星云广场不事雕琢,足底便是黝黑坚硬的岩石。天河坠落在广场东北角的岩石上,没有溅起一滴水花,自然而然地融入岩石,渗向石头城的各个角落,滋养着石头城的万物生灵。

    “天地之力玄奥莫测,恢宏浩淼。人力浩荡,又何尝不是如此!”看着九天之上青气之中垂下的天河,看着代表了人族魔法领域最巅峰的杰作,叶非花发出了一声感叹。

    “但得一掬水,洗去我凡尘;坐听三日经,不思故乡人。据说去天河掬一捧水,洒在身上,即可洗去仆仆风尘,更可洗刷掉心灵的蒙尘。来日天明,坐在这里听经,只要连听三日,必定如痴如醉,不舍离去,忘了归程。典籍上是这样说的,有这样的可能么?”云淡淡问道。

    “有!”叶非花应了一声,转过了身。

    星云图书馆一共八幢建筑,叶非花盯着其中的一幢建筑,缓缓地说道:“与鸡雉为伍,只思啄食;与雄鹰为伴,则图高飞。久处淤泥,不闻其臭;常奉金玉,必放莹光。石头城圣洁安宁,高人云集,星云图书馆博大精深,囊括寰宇。不要说专程听经受道,单单在这里走上一遭,便可醍醐灌顶,如沐春风,收获莫大的助益。”

    “既然此地有着这般好处,那么……”云淡淡转头看向叶非花,问道:“猫爷预计要在这里呆多长时间呢?”

    “一年半载吧,呆腻了就回去,刚好参加公国建国三千年大典。”叶非花说道。

    “一年半载?”云淡淡闻言之后,不由怔了一怔。

    云淡淡盯着叶非花看了几秒钟,随即洒然一笑,说道:“一年半载有点长,看来我们得租下一间旅舍才行。”

    “也不用。”叶非花笑了一下。

    广场上散落着一些打坐者,俱都身如磐石,寂然不动。叶非花指着那些打坐者,笑道:“你们看,那都是听经受道的人。据说他们一坐就是几天,甚至数月。我们也是求道而来,自可露宿广场,一坐数月,甚至数年。”

    “这样也行?”云淡淡鼓起了眼珠子。

    “当然可行!”禾香农咧嘴笑道。

    连日乘用传送魔法阵,终是有所困顿。尽管话是这样说的,但叶非花无意真的露宿广场。所以,三个人在广场上逗留了一会儿便出了广场,在街巷间寻了一间清静的旅舍,安歇了下来。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色方亮,叶非花、禾香农、云淡淡三人便来到了星云广场。

    广场内外,远远近近,笼罩着一层齐腰深的乳白水雾。人行其间,卷起了层层涟漪,翻翻滚滚,恍若梦境。

    不管是广场上原有的打坐者,还是四面八方赶来的游人,都往广场中心汇聚而去。

    叶非花三人也来到了广场中心,随后像其他人那样,寻了一处位置,站定了,只在广场的正中心留出了一块圆形的空地。

    星云图书馆隶属斗气公会。每一个清晨,星云图书馆都有一场讲座,人文艺术,魔法修炼,无所不包。每一场讲座持续一个小时,天亮而始,日出而止,万古不变。

    天色越来越亮。

    就在某一个时刻,广场正中心的圆形空地上,突然显现出了一架高约四米的淡绿色光之旋梯。旋梯的顶部,连着一个直径四米的圆形的淡绿色光之平台。

    紧接着光影一晃,圆形空地上又显现出了一个面目清朗的灰衣老者。

    “哇!瞬移!”四面站定的人群中,发出了一阵惊叹声。

    对叶非花来说,“瞬移”二字耳熟能详,却是从未见人使出过。如今亲眼见到有人使出了瞬移技能,叶非花也是惊奇不已。

    那个灰衣老者走向光之旋梯,拾级而上,最后在光之旋梯顶部的光之平台上盘腿坐了下来。

    “前日友人到访,与我分享了一个小故事,细思之下,颇觉有趣,今日就与你们说说罢。”没有特别的开场白,灰衣老者直接开始了讲座。

    “话说昆仑城有一个男子,名叫荷瑟,此人出身鄙陋,相貌平常,却是勤勉敬业,格外上进。经过多年打拼,荷瑟不仅攒下了丰厚家业,更是娶得才貌俱佳的娇妻,儿女双全,可谓是志得意满,功成名就。荷瑟有一个办事随从,名叫尼奥。荷瑟的公私事务大多交由尼奥打理。这个尼奥呢,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办事非常得力,平日不仅帮荷瑟处理公务上的事情,更是在荷瑟分身乏术的时候,助荷瑟照料家室。荷瑟的娇妻名叫菲妮,由于荷瑟事务繁忙,夫妻二人聚少离多。结果常来常往之下,菲妮和尼奥不耐寂寞与诱惑,竟然勾搭在了一起。两个人不止苟且,更是将荷瑟的家业席卷一空。待得荷瑟醒悟过来时,已是人财两空,徒留一地伤痛……”

    就像闲话家常一样,灰衣老者娓娓而谈,尽管声音不大,却是字字入耳。

    四面听讲的人很多,足有上千人。不过,灰衣老者讲了没几句,便有人陆续离去。

    到得后面,坚持听讲的竟然只剩下了百十来个人。

    灰衣老者对这个情形似乎司空见惯,先前怎么讲,后面就怎么讲,面色平淡,语气如常。

    等到灰衣老者讲完了,云淡淡转头看向叶非花,脸上一片茫然。

    不远几十万公里来到石头城,原以为可以聆听到各种真知灼见,不曾想,第一回听经受道,却是听到了街头巷尾充当舌妇谈资的狗血故事,云淡淡大感不可思议。

    “真理来源于生活,越是寻常的事情,往往蕴藏着越不寻常的道理。”叶非花轻声说道。

    尽管叶非花把声音压至了最低,可还是被周围的人听到了,那些人或有意或无意,都往这边瞥了一眼。

    “这位小哥说的很对,越是寻常的事情,往往蕴藏着越不寻常的道理。现实生活,就是一切道理的写照。”灰衣老者淡淡地说道。

    灰衣老者扫了台下众人一眼,接着说道:“话题回到方才这个故事。菲妮有婚嫁之约,尼奥有雇佣之契,两个人既衣人之衣,食人之食,却背叛恩主,不忠不义,诚为可耻,当留名路中石,践踏千万年。至于荷瑟,戮力公务,冷落私情,得了名利,失了爱人,也是唏嘘!”

    这时候,台下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既有痛骂尼奥、菲妮不忠不义的,也有感叹荷瑟悲苦遭遇的。

    “听懂了吗?大师的意思就是,为妇不要做菲妮,入世不要学尼奥,不忠不义,招人唾弃惹人嫌!”禾香农拍了云淡淡一下。

    “懂了懂了!”云淡淡不住地点头。

    一线金光刺破东方苍白的地平线,照射了过来。太阳出来了。

    光之平台上的灰衣老者不曾理会台下众人的诸多反应,倏地隐没,不再可见。

    淡绿色的光之旋梯与光之平台也随之缓缓隐去。

    从东方照射过来的金光越来越多,平铺在广场内外的乳白色水雾渐渐消散。

    剩下的百十来个人也纷纷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