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张桂芳原是惜命之人,本不欲和孔宣交手,奈何孔宣坐名相唤,不得不应;他终是一个武者,需以勇敢之心,直面惨淡的人生,正视淋漓的鲜血。否则,将难寸进。

    决定即下,张桂芳心静如水,再无功利之心、算计之意;面上含笑,说话不卑不亢、不惊不诌,直斥孔宣。

    孔宣闻说“杂毛鸟人”一语,不禁大怒,舞刀来取,说道:“你自恃强梁,毫无思忖,不识好意,来日莫悔!”

    张桂芳挺枪相迎,冷笑道:“将来要悔的是你,即是不听良言,吾已算定,你必有噬脐之苦。”

    他两个刀枪并举,斗在一处。

    张桂芳即来迎战,虽无必胜的把握,却也有万全的准备。

    那一条枪使开来,拦、拿、扎、打俱含深意,游走四方四维皆有讲究;意守混元太极,枪出八极**。正是:

    头顶乾天,脚踏坤地;左手隐坎水,右手藏离火。

    守时水火相济,运转阴阳,自成乾坤,仿佛兑泽之心;

    攻时忽刚忽柔,或为艮山,或为巽风,暗含震雷之意。

    那拳意迸出来,会是怎样景像?正是:身怀阴阳混元一太极,枪出先天后天两八卦。

    先天八卦竖立作体,后天八卦横使为用。

    阴阳变化存乎一心,刚柔运使在于一意。

    那大枪抖动起来,又是何等声势?正是:

    前手犹如一汪清泉,后手仿佛一团烈焰。

    拦含阴阳,固如金汤。拿有乾坤,上善若水。

    前提后压,挑起一道狂风;后送前定,刺出一条闪电。

    风吼雷鸣,暴雨骤降,还道是“呼风唤雨”;雨落泽生,泥浆滚动,仿若那“翻江倒海”。

    风过火起,烈焰漫空,料想是“回风返火”;水火相济,共生互存,好似已“颠倒阴阳”。

    张桂芳大战孔宣,地上斗一会,半空过两招,不觉已有四十余合。

    孔宣虽有五色祥云护体,却也颇感吃紧,忙于应付,掌中之刀渐渐跟不上张桂芳的枪势变化;忙将五色神光一刷,风雷立止,火焰自灭,复将神光望张桂芳一撒。

    张桂芳预知神光要来,也不用那变化之术;却是已有明悟,无论怎样变化,都改不了体内五行。

    只将八极枪抖起,意守混元,奋力刺出。

    但见灵气汇聚,劲力涌动,左手化作龙形,右手现出凤影,环绕八极大枪;一刺之间,拳意迸,龙形从云吼叫,凤影驾火啼鸣,冲入五色神光。

    原拟借此将孔宣迫退,不意孔宣心下狠,闷哼一声,强忍元神刺痛不理,仍将五色神光刷来,虽然仅是刹那,但也分外难熬,紧咬钢牙坚持,终于把张桂芳刷去,只余一匹穷奇。

    即入神光,张桂芳纵有玄功之妙,亦是昏昏默默,几乎失了智识,就此睡去。

    幸好有遭遇混元金斗的经历在前,又是早有些意料防备,事先就谨守混元;但觉天旋地转,未知过了多久,终于渐渐重回平静。

    张桂芳强打精神,挣扎身体,只觉四处皆不着力,犹如置身水中。把眼看时,但见八方**俱是一片虚无,杳杳冥冥,悠悠荡荡,没有天地,没有日月,不分上下,不存阴阳,仅有五道彩雾横在虚空。

    稍作沉吟,料想应是自成天地;张桂芳微将法力探出体外,登时就有五色光华闪烁,转瞬就把法力抵消,还原出些许灵气,须臾又让五色光华同化。

    若非张桂芳全神贯注,用心感应,几乎没能现,寻思:“倒和九曲黄河阵有些类似,皆把五行逆转。仅是一者能主动消去三花五气,一者能被动相抵法力,但是前者需要布阵,不如后者灵活,难分高下。”

    眼下却有两个选择:一是坐等孔宣放出,择机脱身;二搞出些动静来,谋求自救。

    张桂芳望着横在虚空的五道彩雾,心中冷笑:“只要没把法力外放,彩雾就无法抵消,足够支撑许久,挨到高人来助。外面时拳意能将孔宣神魂刺痛,未知在这里打上一趟拳,会有怎样效果。”

    即已定了主意,张桂芳便在彩雾中,安心练起拳来,劲气含不而不,拳意似有似无。不想越练越精神,越练越开心;原是那拳意散出,就将**效果抵消,又把彩雾搅动,闪烁不定。

    料想那五色神光和孔宣心神相系,岂会没有感应?但觉神光轻颤,心神亦不甚安宁。

    孔宣忙运元神法力,往神光里一探,方知是张桂芳在神光里捣乱,暗自诧异之余,更觉心烦。

    又见西岐一时无人应战,孔宣亦不再继续叫阵,草草收兵回营。

    至帐中坐下,吩咐军士不要打扰;孔宣急运元神,忙催法力,准备先把张桂芳炮制完毕,再做计较。

    孔宣在外面方一动作,里面立刻有了变化,横在虚空的五色彩光大盛。

    张桂芳觉出异状,知是孔宣施术,偏又不敢随意浪费法力,仅能消积对抗,保持清醒,不丧智识。

    奈何如今已经不比之前,但见彩雾涌动,化出五道神光,四面刷来。

    张桂芳身陷囚牢,心知无处可避,索性全然不管,谨守混元真意,一心演化拳理。

    这一片虚空,自然是孔宣的主场,消耗的法力亦能从外界补充,先天上占了优势。

    但是张桂芳也不白给,形、气、神合在一处,已至“炼虚合道”之境,体外暗合混元,体内自成天地。

    况且神光临体,主客必将易势。

    张桂芳之前就不曾叫神光迷了神魂,眼下全心全意抵抗,更不可能;拳术理念又是深入骨髓、近乎本能,别说不曾失智;便已失去意识,也未必不能在潜意识的支配下,继续把国术演练。

    神识和拳意相冲,元神中立时传来阵阵剧烈的刺痛;孔宣咬牙尝试了数次,竟是奈何不得,死活迷不晕张桂芳。

    原来那五色神光虽说几乎无物不刷,破尽万法,但也不可能尽善尽美,至少就刻下而言,孔宣未曾悟出相关的杀伤之术。

    若欲求变,又岂是急切间可以办到?何况张桂芳身怀九转元功,寻常之法根本没有意义。

    当然,张桂芳也出不去,仅能自保,一门心思演化拳意,时不时给孔宣添堵添乱。

    孔宣没奈何,只好暂且置之不理,寻思:“若将他放出,定然遁逃,一番功夫岂非白费?若是不放,张桂芳那厮又不肯安生,一直捣乱,使我分心。那厮根行不浅,以**玄功的坚挺程度;便是狠下心来,没有百十来年,也甭想有结果。神光里留着这么个祸害,再去见阵时,难免有些妨碍,如何破得西岐?”

    正无计较,罗宣忽然来见,说道:“吾那道友刘环已至,今夜就可把西岐打的干干净净。”

    孔宣原不赞成大规模杀伤凡人,奈何眼下正愁制不住张桂芳,也顾不得许多了,闻言心道:“西岐若灭,空余一个张桂芳,岂能济事?正可慢慢炮制。”就将刘环一并请入帐内,设宴款待,说道:“有劳两位道友费心。”

    时至二更,孔宣同刘环离了商营,借火遁来至城前。

    先将万里起云烟(火箭),射入西岐城内;整个城池立刻各处起火,到处生烟,东南西北,相府皇城,无一幸免。

    又把万鸦壶掀开,五龙轮祭起。

    万只火鸦飞腾入城,口中喷火,翅上生烟;五条火龙驾在当空,四面盘旋,八方舞动。

    初起时灼灼金蛇,次后来千千火块;但见黑烟漠漠,长空不见半分毫;红焰腾腾,大地有光千里赤。

    刘环也把法力施展,接引火势,绕过那烧不进去的石墙石壁,只将那画阁雕梁崩倒。

    风随火势,烈焰飞起,千丈余高;火逞风威,烟雾升腾,直上九霄。

    姜尚日间见孔宣凶猛至斯,竟连张桂芳也叫擒去,正是忧愁难解,苦无破敌之计。

    又不曾和罗宣见阵,哪知会有这番灾祸。

    及至火起,心神早乱,竟忘了施展道术;只当是天灾凡火,慌忙把军士调动,如何救得?

    眼看西岐就要付之一炬,半空中忽有一位道姑乘青鸾飞至,即命驾前碧去童子,将‘雾露乾坤网’撒开。

    碧云童子领命,把雾露乾坤网向火内一罩;正应相生相克之妙,雾露即是真水。

    一经施展,水把火克,将那万只火鸦,尽数收去。

    罗宣定睛看时,但见那道姑戴鱼尾冠,穿大红绛绡衣;就喝问道:“乘鸾者乃是何人,敢灭我之火。”

    那道姑笑道:“吾乃龙吉公主是也。你有何能,竟敢动恶意、逆天心,来害明君,自取灭亡之祸?”

    罗宣大怒,将五龙轮祭出,五条火龙滚作一团,呼啸而至。

    龙吉公主原是昊天上帝亲生、瑶池金母之女,来历不凡,法宝众多;就取“四海瓶”,拿在手中。

    五龙轮飞来,正落瓶内。料想火龙落入海内,岂能济事?

    罗宣却是失计,竟忘了生克之数,又把万里起云烟射出,那火箭飞来,带起一道烟火。

    龙吉公主仍以四海瓶相迎,一并收去。

    此番交锋,恼了刘环,脚踏红焰,仗剑来取。

    龙吉公主并不和他近战,远远就将手中二龙剑祭出,刘环不曾防备,即刻让斩于火内。

    罗宣看见,忙把三头六臂现出,祭起照天印,化一火山,劈面打来。

    龙吉公主把剑一指,火山顿消,复回印形,亦落在四海瓶;复将宝剑丢起,化出两条蛟龙,并作一道霞光。

    罗宣接连受制,情知无法匹敌,慌不择路,急借火遁就走。

    龙吉公主不及追赶,忙施雨露,刹那间天降甘霖,犹如明珠坠落,须臾把西岐城内的火焰,尽数救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