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张桂芳取胜回城,哪吒叹道:“幸而两位师伯来的及时,张道兄骁勇,总算糊弄过去。”

    四人至殿中坐下,皆是心有余悸。

    不一时,杨戬取丹回来;玉鼎真人问道:“求取丹药一事如何?”

    杨戬答道:“弟子往火云洞去,三圣皇果然慈悲,伏羲爷当即就请神农帝赐药,又算出西岐城内遭殃者甚众;神农帝亦是仁义之主,不负有德之业,乃赐下神丹三粒。一治武王宫眷,一医文臣武将,一者化解水源之毒,疗养军士万民。又赐奇草胡柴,可防治传染疫疾。”

    张桂芳闻说住在火云洞内的三位圣皇,竟是伏羲、神农、轩辕,心下一时大奇。要知轩辕黄帝应是五帝之,不属三皇;世传三皇里,还有一位燧人氏,竟不在火云洞,未知哪里去了。

    奈何眼下时机不对,非是探究这些问题的场合,只好暂且搁置;问过丹药的用法,众人依方施行,分别忙碌至傍晚。刚松了一口气,忽有一阵怪风来,竟掀掉大殿上数片檐瓦。

    两位真人法力虽损,境界仍在,急忙捏指一算;黄龙真人惊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竟有人行此孽障,欲施法把西岐一郡都平了,化作渤海。”

    张桂芳亦是心血来潮,总觉有些妨碍,奈何一时不得通悟,只道该应黄龙真人之言。

    玉鼎真人接道:“子牙病患在身,还未痊愈,行不得法术;欲护西岐,非黄龙道兄不可。”

    原来在座的五人里,玉鼎真人及张桂芳、杨戬、哪吒皆以战力见长,唯有黄龙真人修行了正统道术。

    黄龙真人当仁不让,即刻沐浴更衣,先望昆仑山一拜,希望获得掌教老师元始天尊帮助;随后仗剑披,步行罡斗,移来北海之水,命四偈谛神,把西岐城护定。

    行法完毕,似已功成,不意黄龙真人却是满心凄苦,一脸沮丧,叹道:“师尊没有响应,吾又法力未复,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若是敌人太强,西岐休矣!”

    玉鼎真人劝慰道:“天数有定,师尊不应,料想是认为凭我等之力,已能保护西岐无恙。”

    张桂芳不知其故,心下狐疑,又不好相问,但却坚信西岐不会有事儿。

    时至一更,天空忽然黑了半边,不见星斗;张桂芳站在城头,把慧眼看去,但见:金翅巨鹏,好大一只;二翅遮天云雾起,空中响亮似春雷,一扇风动颜色变,西岐生灵难保全。

    非是别个,正是羽翼仙显出了本相,乃金翅大鹏鸟,振翅飞来;看见西岐城叫北海之水罩住,不禁失笑,心道:姜尚不识厉害,我若稍用些许气力,连四海也顷刻扇干,仅此一海之水,焉能阻拦?”

    羽翼仙乃展两翅,用力一扇,立时迸了西岐的一角防护,海水倒卷,现出城池来。

    张桂芳看得分明,不禁色变,原不欲管,心说:“我不信你元始天尊坐的住。”但又忽然现,迸坏的一角,正是自己麾下那三十万兵马的屯驻之处,登时大惊,继而大怒。

    正是扇的好准,坏的真巧!

    张桂芳未及细思,即刻驾起纵地金光法,飞离西歧,望空中来。方至半空,张桂芳已是玄功运转,摇动三百六十骨节,虎吼一声,施出法天象地神通,化作万丈高大。又抖八极枪,仿佛通天铁柱,来取金翅大鹏鸟。

    羽翼仙顾不得再扇,急将双翅一振,就往高空中避去;张桂芳后面赶来,但见金翅大鹏鸟稍作盘旋,随即附冲而下,两只巨爪劈面就抓。张桂芳挺枪一刺,未中;摆枪一扫,未中;横枪急架,只见得火星迸裂。

    金翅大鹏鸟两爪一拖,扯开大枪的防护,昂啄面;张桂芳偏头闪开,肩上却叫啄了一记,登时血花飞溅。

    原来法天象地将身变大,虽是威猛,但也有利有弊,防护差了许多,灵便降了不少。就如蚂蚁可以举起比自身重过百倍的物体,大型动物便有巨力,亦没有那样夸张。

    况且金翅大鹏鸟,乃是洪荒异种,爪利喙尖,可洞金石,度极快,堪比闪电。张桂芳纵有玄功之妙、国术之精,忽然变大了身体,急切间也不及适应,难挡一抓一啄。

    闷哼一声,张桂芳忍痛不理,颈上叫力,一记头锤撞在金翅大鹏鸟的眼角,裂了眉骨;一报还一报,谁也不亏。然而张桂芳毕竟见了血,自觉失利,仍嫌不够,摆枪又戳,奈何金翅大鹏鸟度太快,早已溜之大吉。

    这壁厢他两个激斗,微一动作,即是罡风四溢,稍一交锋,即是雷响八方,几乎要崩掉天空、裂碎大地,才似真正的仙人相争,不负道法通玄之名,不枉千年修行所求。

    那壁厢黄龙真人急来施法,补了缺漏;又有元始天尊静坐昆仑,算出详细,及时用琉璃瓶中三光神水,洒在北海之上,助了防护,方保西岐无恙。否则,不知要坏掉多少生灵。

    其实元始天尊并非故意拖延,毕竟分得出轻重。即使确实看不上黄龙真人,也不会选在此刻为难。仅是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张桂芳的介入引得天机大为混乱,元始天尊一时失误罢了。

    且说张桂芳力敌金翅大鹏鸟,一个是神意通明,料敌先机;一个是天赋异禀,世间难寻。你将法宝祭出,他自二翅飞去;他抓你一把,你打他一拳。他讨不到便宜,你占不了先机,一时间却是谁也奈何不得谁。

    他两个高空激战,一个拳打八方,来势如山;一个四面盘旋,去势如电。皆有顾虑,各怀忌惮。一个寻思:“这鸟人度好快,须得多加防备。”一个忖道:“那孽障应变真狠,定要小心谨慎。”

    来来往往,冲冲撞撞,忽追忽避,忽袭忽斗,不觉渐渐远离了西岐。

    初始时你使计,待用法宝利器,欲送他一记狠招;次后来他用谋,自恃疾爪锐,想给你来个强袭。

    战至三更,两人心下都有一本儿帐,也知胜负难分,奈何均是心头火起,谁也不愿服输,谁也不肯罢手。

    金翅大鹏鸟,即羽翼仙自思:“原拟和姜尚理论,讨个公道,叫他不敢小觑,不再欺侮。岂意西岐竟有这等狠人,偏又法宝众多。日间吃亏,还可说不备。如今现了本相,仍旧胜他不得,再无推脱;若是就此离去,人家还道我怕了他,需得想个妙法,使他认输,只是……”

    张桂芳心念急转,忖道:“这鸟人天赋异禀,又识眼色,稍见不对,即刻远去,转瞬又来,似是不依不饶。我空有奇宝,却打不中他,又是法天象地,不利久战。唯今之计,只好舍身相诱,狠坏了他的双翅,令其无法遁逃。便是受些伤患,他亦翻不出我的手心。”

    定了主意,张桂芳转瞬生出一计,倒提八极枪,掉头就走,似要复回西岐。

    金翅大鹏鸟看见,心下狐疑,未敢轻信,试探性地自背后扑击而来。

    张桂芳蓦然回身,即刻将八极枪变作短剑大小,握在右手,左手则拎着金蛟剪,似欲当匕用,并且示威性地一晃,冷笑道:“你这鸟人只知逃窜,我懒得再理,别不知好歹,仍要追着不放;真惹恼了我,小心你的狗命。”话音刚落,张桂芳面色忽变,万丈法身骤然一缩,降至九千余丈。

    金翅大鹏鸟一怔,继而大喜,心道:“定是他法力不继,无力维持法身,这才故做大方。不过此人阴险,难保不是有意示弱,欲引我上当,待我试他一试……”

    一念未绝,张桂芳忽然化身为鹘,疾他去,竟连法身也不及收,以至于不伦不类,那有这样大的鹘。

    金翅大鹏鸟急展双翅赶来,虽是同为鸟类,度却差的极远,转瞬赶上,一面冷笑,一面探爪来捉。

    张桂芳把身一翻,化鹘为鹞避开,又化鹞为燕,望地上急坠;金翅大鹏鸟捞了个空,心道:“这孽障倒有些本领,竟将变化之术使得这样玄妙,奈何吾乃禽类之王,任你千般变化,亦是无用。”

    其实张桂芳倒非刻意卖弄,而是意动身变,这两种变化正应国术中招式的“鹞翻身”、“燕归巢”。

    方一落地,张桂芳竟然变成了兔子,头也不回,疾奔逃。

    金翅大鹏鸟只看得目瞪口呆,心中失笑,暗道:“只是太蠢,常言道‘跑得比兔子还快’,却也不必真变成一只兔子来。若欲掩藏形迹,何不收了法身,似如今这般肥大的一只,还真个少见。”

    空中一个盘旋,金翅大鹏鸟就待疾扑而下,不意张桂芳非但形象变成兔子,就连闪避动作亦是有模有样,学了个十足,一时竟不好下手。金翅大鹏鸟愈好笑,心道:“当年俺不知捉了多少兔子充饥,岂会叫你骗过?”

    觑个空处,金翅大鹏鸟双翅一展,刹那间即已扑至,探双爪就捉;张桂芳早等他来,急将身一翻,四肢收缩,奋力一蹬,此一番变化招式亦有个名目,唤作“兔蹬鹰”。

    若非如此,张桂芳变什么不好,何必要变只兔子呢?

    金翅大鹏鸟过去还真没碰到过这样情况,一时不备,竟让张桂芳双腿并力,踹飞在半空。

    真个是偷鸡不成,反丢一把米。金翅大鹏鸟吃了个闷亏,心中恼极,大骂张桂芳阴险狡猾;再看时,张桂芳早化作一匹白额巨虎,怒吼声中,迎面扑来。

    事到如今,金翅大鹏鸟疑心尽去,把翅一振,非但稳住了身形,凭空还上移了百丈有余,伸爪来抓虎额。

    当然,以他两个眼下的体形,百丈距离实在太短,仅仅是一探的功夫。

    金翅大鹏鸟的应变不是不好,而是失计之至,竟因一番变故,忘了张桂芳极擅近身缠斗。

    张桂芳狂啸一声,瞬间摇动三百六十骨节,化作一条六爪巨龙,却是三头六臂法像的变种,双爪执定八极枪、金蛟剪、缚龙索,口中率先飞出一团五色毫光,正是那定海珠。

    之前费了那许多事,正为此刻,却是在奔逃中暗取了四件法宝。

    金翅大鹏鸟不曾防备,登时叫定海珠打在顶上,只打得头昏眼花,金星乱冒。张桂芳乘机扑上前去,用缚龙索捆住双爪,以八极枪、金蛟剪分别钉了双翅。金翅大鹏鸟再想反抗,却已迟了,只余一只巨喙,如何应得?

    两只巨物滚在一处,鲜血撒得满地都是。

    张桂芳复回人形,探臂揽住鸟颈,单拳狂殴,腿膝并上,只打得翎羽乱飞,哀鸣不断。

    从四更殴至五更,眼见天色见白,张桂芳亦打得累了,坐在一旁喘气,但觉臂膀皆是酸麻,拳上膝间更是血肉模糊,再看金翅大鹏鸟,形容虽是凄惨,毕竟仅是昏迷,没有致命伤势。心中不禁骇异,暗道:“这鸟人真够结实,不愧是洪荒异种,若非脑子不太灵光,实在难以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