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姜尚夫妻,李鬼急忙静思,希望抓住之前的灵感。

    李鬼不同于姜尚,即不通先天易数,又不会起课算卦,更不会捏指一算。但他却预先知道了姜尚的来。

    心血来潮,忽有所感?

    那么是如何感知的呢?显然,这是个只有起因和结果的逻辑。先是姜尚想来,结果是李鬼知道姜尚要来,缺少中间的过程。但也不能说缺少,李鬼希望抓住的灵感,就是中间的过程。

    李鬼心绪电转,肘道:“因为他想,所以我知道。中间必然存在一个不可或缺的环节,天机么?”

    这是修士们通用的说法儿,李鬼不否认“天机”,但李鬼觉得太难理解,命名不够现代化、科学化。

    老子的道德经就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jiao)。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天机”显然是一个“名”。理解不了“天机”,不能说命名错误,只能说认识不够。认识到了,自然也就理解了“天机”的含义。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大略是说:没有名字,又想认识,就观察它的奥妙;有名字了,也想认识,就观察它的规律(或边境或界线)。但李鬼以为,这个说法不能涵盖全部。

    历史是展的,曾经的情况不是现在的情况。

    现实的情况恰恰相反,有名字了,也想认识,很多人并不是去“观其徼”,而是去理解“名”的字面含义。文字越展,含义越丰富,岐义衍生的越严重,理解起来越是“似是而非”。

    正是有这种认识,李鬼并不打算理解“天机”字面的含义,而是重新找一个或是命名一个容易理解的“名”。

    他想,我知道;他不想,我也知道。想或不想,都是一种信息。现代医学,尤其是西医,把这种信息叫做“脑电波”。

    “波”是可以传播的,只会被消弱或中和,但不会消失。

    “如果引入这个慨念……”李鬼原是不待见西医的,眼下却不自觉地去想:“姜尚生出想法,产生相应的脑电波,然后我接收到了‘波’里的信息。从传播度上判断,这个假设是成立的。”

    “就如雷雨天气的闪电,人们会先看到,后听到。”李鬼又想到了当时他自己正在站桩,本身就处于一种玄妙的状态,肘道:“就如看到闪电,听到雷鸣,需要眼睛和耳朵一样。”

    “预知他人的想法,自身必须处于能够接收的状态。不论是‘炼虚合道’,还是‘天人合一’,都是类似状态的一种描述。区别仅是以‘身’合,还是以‘神’合。道术显然偏向以‘神’合,我却更擅长以‘身’合。之前不得其法,悟不通奥妙,却也合乎情理。”

    转瞬间,李鬼联想到了更多,譬如因果、业力、功德和气运。

    因果,关系之纠缠也。最是简单,也最是复杂。受众越少,关系越简单,因果越清晰;受众越多,关系越纠结,因果越复杂。

    业力是修士的天敌,残害的生灵越多,业力越重。按照这个说法,衔接之前的假设,相对就容易理解了。残害生灵,生灵产生怨念,即某种特定的“波”。生灵越多,“波”的共振越强,产生的怨念也就越可怕,最终归结为“业力深重”。

    但是这又和之前的推论冲突,并不需要特定的状态才能接收。

    这时,李鬼又想到另一种理论,即生物趋利避害,大部分情况下都会“选择性失忆”。只显示,或者说生物只能意识到有益,或者说有用的信息。也就是说,生物的本能将“业力”屏蔽了。

    然而,修士是要修炼的。一旦开始修炼,就会不断接近,并且无限接近那种特定的状态,导致“屏蔽”失效。“业力”从隐性转变为显性,最终暴出来,令修士走火入魔。

    如此一来,“走火入魔”时丧失意识的本质,岂非成了“信息错乱”?若将大脑比作电脑,意识比作人工智能,业力就相当于“病毒”。人工智能也好,病毒也罢,基础都是编码,都是信息。

    解析了业力,理解起功德来也就容易多了。毕竟两者是相对的,可以互相中和抵消的。那么,功德即是生灵的感激和善念。

    李鬼不知道自己的推论是否正确,但是这些推论显然要比修士们的说法靠谱,也更容易理解。

    修士们总喜欢将不能理解和理解有限的东西,归结于天地。譬如说功德的描述,有功于天地,天地感其德,遂降功德。

    天地是什么?道又是什么?先都是一个“名”,修士以自身有限之理解,给天地无限之奥秘定义的“名”。

    也许这就是“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的本意吧。

    然后是气运,它先也是一个“名”,还是一个和命运纠缠在一起的“名”,本身就是一种未知,说不清。

    再看关于气运的描述,尤其是关于个人气运的描述。一说“红光满面”,一说“印堂黑”。红也好,黑也罢,常人是看不见的。

    常人能见的至多是“气色不错”和“气色不好”。怎么个不错,如何个不好,仅是一种感观,其实难有定论。

    如果将“红光”和“黑气”替换成功德和业力,或者别一种有益和有害的存在,最终仍旧归结为“波”。那么这种有益或有害的“波”,将对该生物产生某种有益或有害的影响。

    产生影响的过程,先要将人的灵魂意识以及精神,也理解定义成与“波”密切相关的存在,那么该影响就成了“波”的增益或削弱。但这也仅是气运的影响,而不是气运本身。

    幸好李鬼不是在搞科研,不必追根究底;他的一切思考仅是方便于自身的理解。这种理解也仅是现“有用”,以便加以利用,而不是去钻牛争尖儿,寻找什么真相。

    李鬼经过一番思考,再次明确了自己的优势,决定暂时放开九转元功的进阶烦恼,重拾国术,将修行的重点放在“炼虚合道”上。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李鬼一面盛情招待姜尚夫妻,一面用心体悟国术,不觉已是半年。李鬼自是大有收获,内心却困惑起来。

    “炼虚合道”有料敌先机之能,从这个意义上讲,效果与九转元功的第五转神意通明一样。明显跨过了第四转,属于非正常情况。

    “炼虚合道”又是体悟天人的基础,而且修炼国术过程具有多向性,“合道”的同时,也在悟道,然后化为拳术运用。显然和九转元功的第六转悟道入体,有异曲同工之妙。

    原先还仙凡有别,眼下却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九转元功。虽然很细微,几乎不可察,但是炼就元神极大地增强了感知,令李鬼及时地现了这种细微的影响。

    李鬼不知道最终的结果是好还是坏,也不知道究意该不该继续修炼下去。稳妥的做法自然是先开慧眼,步入第四转。

    然而,李鬼不知道怎么开启慧眼。

    按照九转元功上的说法儿和玉鼎真人的经验,开启慧眼其实是个水到渠成的过程。根行足够,自然领悟。

    国术中倒是也有炼五感的法门,炼眼大成时,视力如鹰一般锐利,却没有看破幻相虚妄的效果。

    一日,云中子忽然来,见了李鬼,说道:“掌教老师已经帮你炼好了兵器,为师特意给你送来,顺便看看你的修行情况。”

    李鬼大喜,把大枪握在手中一抖,瞬间抖出九点寒星,兴奋地说道:“此枪甚好,掌教师祖的手艺果然要得。”

    “咳——”云中子原本含笑观看,不意李鬼说出这种话来,仿佛称赞元如天尊是个好铁匠一般。云中子让呛了一下,忙道:“兵器还未取名,你即喜欢,岂能无名。”

    “九州之外有八寅,八寅之外有八纮,八纮之外有八极,此枪当为‘八极’。”国术历史上,以枪法著称的推“枪神李”,枪神李文书擅长的正是八极拳,所以李鬼决定把大枪命名为“八极”。

    秉承仙家的一贯传统,八极枪不是凡兵,除了基础属性符合李鬼的心意,还具有大小由心,易于贯输法力,可用元神遥控等优点。

    随后,李鬼说了自己修炼中的困惑,向云中子请教道:“弟子一面已能感应天人,一面却迟迟悟不出慧眼,还请老师释疑。”

    云中子怔了一下,继而又为李鬼的悟性、进境感到心惊,肘道:“照这个度,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能赶上,甚至越玉鼎。”

    “老师——”

    云中子调整了一下心神,含笑道:“先你要明白慧眼存在的根本目的是什么,然后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李鬼迟疑了一下,问道:“不是为了去除幻像,看破虚妄么?”

    “不是!”云中子直接就否定了李鬼的看法,笑道:“修士悟道,需要感应天人。但是悟的状态,毕竟可遇而不可求。于是先辈就想出一个办法,通过不断强化五感,开启‘慧眼’。以便更好地观察天地奥妙,最终领悟得道。至于你说的看破虚妄,不过是一种衍生功能。”

    李鬼愕然,又问:“不开慧眼也行?”

    “你以为呢?”云中子稍作停顿,又道:“我看你的情况不是开不了慧眼,而是开了慧眼而不自知。”正是:

    幻像惑人感观,心慧而知非真,眼慧即见初相,耳慧则闻原声,鼻慧可嗅本味,舌慧能尝真性;慧五官而知五气,炼五气以养五脏,朝元归于真一,始悟道之妙境。

    李鬼闻言恍然,这不正和国术中的“炼脏”对应么?肘道:“看来是太迷信道术的玄妙,结果有了‘知见障’。我的五官五脏皆已炼过,虽说仍有差别,但根本目的是一致的。只要不过份在意‘慧眼’,想必很快就能完成第四转的修炼。”

    云中子又道:“看来你是悟了,但是悟了归悟了,最好不要急着开始后面修炼。你的进境太快,缺少相应的知识积累,法力的增长也没有跟得上境界。正因为如此,你才会认为自己无法开启慧眼。”

    “弟子明白。”李鬼心中憬然,他自己的情况自己最清楚。

    原本九转元功的修炼,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调整和强化身体,但李鬼却因为先将国术修炼至大成,极大地压缩了身体调整强化的时间,积累的法力跟不上境界很正常。

    李鬼只须耐心巩固一般时间,积累了足够的法力,自然就能正常突破到第四转。可是李鬼自身的术修养太高,再加上身体上的完美(易髓),居然以身体为媒介,开始感应天人了。

    “用心巩固,莫要急进。”云中子站起身来,说道:“你若没有疑难,为师就先回终南山了,雷震的年纪还小,无法令人放心呀。”

    李鬼能够理解,细算起来,雷震子眼下还不足七岁。但今时不比往日,就道:“老师来一次不易,正巧姜师叔也在关上,何不稍等片刻,与姜师叔见上一面,略叙衷肠。”

    “子牙在你这里?”云中子眉头一皱,问道:“你故意把姜尚留在府中,是不是又猜到了什么?”

    “老师您多心了。”李鬼急忙撇清,说道:“这是姜师叔自己的主意,说是要积累些领命的经验,弟子不过是协从配合。”

    若是不知情,云中子自然可以一走了之;眼下知道啦,再走就不合适了,遂道:“依你!”

    于是李鬼命军士去校杨寻姜尚回来,又命下人准备酒饭。不一时,姜尚回来。各人把礼见过,随即入席畅谈。姜尚念着李鬼的好,不免要在云中子面前夸几句,结果却露了李鬼的底。

    云中子心道:“我就知道,事情没他说的那么简单。”继而想起一件事来,就对李鬼道:“过些时候,姬昌居里城满七载,归国途中可能不太平,届时你不可插手,明白?”

    李鬼心中大悔,悔不该挽留云中子。李鬼最初是打算让辛环去背姬昌过五关;修炼了道术,又打算亲自去;眼下谁也去不成了,只能看着天大的功劳被别人拿走。

    俗话说:功高莫过于救驾。可惜!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