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曜隆虽是个风流好色的皇帝,视女人如衣服,但对子嗣一向看重。先前赫连灏出生时被传不祥,他生了几分不喜,故而这些年一直不怎么亲近他。

    五年过去了,似乎也没发生什么不祥的事情,赫曜隆对这个儿子的不喜也就渐渐地淡了些。

    又听大儿子说赫连灏近日失去了亲娘,于是心下生了几分舐犊之情。

    他去偏殿看了赫连灏,看这孩子高热烧得满脸通红,眼睛紧闭,眉头蹙着,似乎很痛苦。

    他坐在旁边,看了这个四儿子好一会,叹了口气,还摸了摸他的额头,给他掖了下被角。

    许是知道有人靠近,赫连灏微微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间看到一张威严端方的脸,他含含糊糊地喊了声“父皇”。

    赫曜隆心里有了点波动,他摸了摸儿子的脸,温和道:“父皇在这,别怕。”

    不知是赫曜隆这句话让赫连灏心里安定了,还是他的求生意志强烈,第二天,高热竟退了。

    赫曜隆又吩咐太监总管,多安排些人伺候四皇子。

    有了宫人的悉心照料,赫连灏的病日渐好转。

    又过了数日,已能下床走动。

    这期间,赫曜隆没再来过,大皇子倒是天天都来看望自己的弟弟。

    赫连灏病愈之后,赫祁钰依旧每日来唤他一起去读书。但他总觉得这个弟弟病愈后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

    从前他觉得这个弟弟瘦弱怯懦,性子孤僻,但经此一病,他发现赫连灏似乎愈加孤冷,偶尔眼神里闪过让他心惊的神色,如冷芒,似利剑。

    他没多想,只当是弟弟失去了亲娘又大病一场所以心性有所变化。

    赫连灏虽多灾多病,但也囫囵整个地长到了十六岁。

    赫连灏便是在十六岁时初遇漓妃。彼时的漓妃还只是忠勇侯府的小郡主,那一年她十五岁。

    忠勇侯季振霆本是武将出身,因征战有功,封了侯。膝下有三子一女,最宠爱的自然是季卿漓这个小女儿。

    季卿漓虽极受宠爱,但忠勇侯一向治军有方,治家有法,宠爱女儿却不溺爱。季家的子女皆从小习武,季卿漓亦不例外。

    十五岁的季家小女儿善舞长鞭,爱穿红衣,长得娇俏灵动,甩起长鞭来英姿勃发,如火凤凰般耀眼。

    忠勇侯大捷归来,进宫面圣,季卿漓亦随母亲进后宫拜见皇后娘娘。

    问了皇后娘娘安,皇后跟她母亲在谈些闲事,她在一旁听得无聊,皇后便笑道让她去长宁宫后花园逛逛解闷。

    季卿漓正巴不得偷溜开,一听皇后这话,顿时眼睛发亮,草草地向皇后行了礼便一阵风似的出了门。

    皇后看着她雀跃的身影微笑,季夫人笑道:“这个小丫头毛手毛脚的太失礼了,让皇后娘娘见笑了。”

    “哪里,卿漓天真活泼,我看着就喜欢。”皇后依旧笑意盈盈。

    季夫人但笑不语。

    皇后端起案桌上的盖碗,轻捏盖子拂了拂碧如玺的茶水,状似无意地问道:“卿漓可是已十五岁了?也到了该许配人家的年纪了。”

    季夫人看了一眼皇后手中的盖碗,轻薄的胎瓷上绘的是青花缠枝凤凰的图案,华贵典雅,衬得皇后的盈盈素手更如嫩白的青葱,季夫人移开目光,笑得温和又带了三分无奈的口吻:“这丫头还小,成日里上蹿下跳的,不知轻重,妾身还想着多留她在身边几年好好管教。”

    皇后放下手上的瓷盖,“当”的一声脆响无端的让人觉得刺耳,她抬眸看了季夫人一眼,笑得端雅:“季夫人过谦了。”把盖碗放回案桌,素手摩挲着杯盖,缓缓说道,“想来钰儿也是时候纳妃了。”

    季夫人忽而心头一跳,面上仍是笑意不减,端起盖碗揭了盖子轻抿一口清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