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嵩听着远去的博斯豪斯摩托的轰鸣,目送孙浩然转过山脚消失在视野中。但是他的双眼却并没有聚焦到一diǎn,也不知道这怂货在想什么。

    孙浩然坦露身份之后,郝嵩和他的交谈就变得隐晦起来,反正一旁的爱德华是云山雾罩,基本没听出有什么营养的内容。但是爱德华还是能通过对两人情绪的判断,得出一个大概的方向。比如孙浩然看似言语平缓,有比较明显的警告意味,但是却深藏着让人难受的高傲和自矜。至于郝嵩则一改之前的装傻充愣,变得面无表情,八杆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

    孙浩然面对着突然如同茅坑里的石头般又臭又硬的郝嵩,完全就是老虎吃天——无从下口,最终只能留下满含深意的一句话:“瓜田李下,孙尤最近的日子可不太好过!”便离去了。只留下面沉似水的郝嵩和莫名其妙的爱德华站在原地

    其实郝嵩早有觉悟,自己从xiǎo玩到大的死党只怕有猫腻。这种感觉在苏蕊将自己早年的光荣经历都抖露出来,并告之守夜人组织一直在关注或者説监视他时便已经产生。只是当时他只是怀疑,尚不能确定。然而在守夜人预科偶遇孙尤的堂妹孙雯雯时,他便基本可以确认了。甚至可以想见的是,以孙尤对自己的了解,他堂妹的出现很可能就是在故意暗示自己。

    但是人都有逃避残酷现实的一面,郝嵩也不例外。虽然从今年2月29号以来发生的一连串事件,隐隐从侧面证明他就像电影《楚门的世界》中男主角般一直被监视着。但是他依然将心中的怀疑和失落强行压下,并不打算找孙尤求证,似乎这样就可以忘记往昔的好兄弟可能是安插在自己身边的钉子一般。

    然而,就在今天,一个唯恐自己不能察觉出他世家子弟气质的家伙,跑来和自己扯了一堆闲淡,最后还语露警告。这一切明显就是在直接的提醒自己:孙尤可不是你臆想中纯粹的好兄弟!又説了瓜田李下,这不明摆着要自己和孙尤避嫌吗?显然郝嵩的存在和罪属身份已经对孙尤产生了一些不利的影响,所以孙浩然专门跑来就是为了告诫自己:和孙尤保持距离,最好永不见面,对你和他都好

    但是作为一个亲情匮乏,友情占据了心中大部分地位的人,郝嵩可没那么容易放弃。“啧!可惜我怎么和兄弟相处,是我们自己的事儿,可不是别人能决定的哪怕是中国的守夜人家族!”郝嵩低声狠狠地説道,似乎是在宣誓,又像是给自己打气。

    “唔虽然不太懂你们説的什么,但是你怎么知道‘潇洒哥’他来自守夜人家族?”爱德华对于郝嵩和孙尤的事儿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好这家伙不喜欢追问,反而一边挠着有些发膨的头发问起了旁的事情。

    郝嵩就像没听到一般低头沉默了很久。就在爱德华以为自己得不到回答,转身准备回去睡个回笼觉时,怂货开口低沉地説道:“我当然不知道,但是我可以猜测。正好我认识的三个姓孙的家伙都和守夜人组织有关,而且相互之间有亲缘关系,你觉得这可能是巧合吗?”

    爱德华闻言又转回来,故意抬杠道:“老布什和xiǎo布什恰巧都是总统,你敢説美帝国是属于布什家族吗?”

    郝嵩难得的没有吐槽,而是面露审视、一脸死相地盯着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头的爱德华。以后者的感知能力,自然感觉得到怂货盯着自己鼻子和嘴之间的人中,心説这莫不是警告我再扯淡抬杠就要掐我人中了吧?掐那要命的地方可是能够将昏迷的人掐得疼醒的啊!

    爱德华估计郝嵩现在心情不是太好,心説老子还是不和loser计较了,于是避开怂货的视线道:“好吧好吧,你猜得没错!守夜人家族中确实有扎根中国的孙家!”

    然而郝嵩依然抬着头将目光锁死在爱德华的人中,嘴上説道:“这个不用你説我心里也有底。”

    爱德华-米耶罗被盯得火起,摆出了他常用的恶霸表情,狠狠地道:“那你盯着老子的人中干嘛?”

    郝嵩突然一笑,恶意满满地缓声道:“谁説我看的是人中了?我看的是你的鼻孔哎,或者准确来説是鼻毛!不是我説你,长得高就要记得常常修剪鼻毛啊!其他人抬头一看满目都是你的淡金鼻毛,猪鼻子插大葱——装象吗你?”

    爱德华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被摆了一道,当然煮熟的鸭子还是嘴硬,强行反驳道:“放屁!什么鼻毛?我这明明是胡子!”这家伙几天没剃胡子,没注意的话还真分不清胡子和鼻毛!

    “胡你个二筒啊!照你这理论腿毛和肚毛都是耻/毛了吧?既然是胡子那你干脆把它留长然后打个蝴蝶结啊!”郝嵩似乎已经从坏心情中恢复过来,从吐槽功力上便有所体现。

    爱德华知道郝嵩是用吐槽转移话题,也不打算反驳了,急匆匆地拿着把xiǎo刀就去找镜子修鼻毛、剃胡子了

    而郝嵩强颜欢笑打发了爱德华后,一个人怅然地站在帐篷前。回身看向巍峨的盖亚斯若山,只觉得守夜人家族、立教事件等等需要弄清的问题如同这座大山般一挡在他身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默然了片刻,郝嵩从贴身口袋中拿出强纳森老爹的那张照片。看着那中年白人汉子对着象征着权力和金钱的警告牌xiǎo解时一脸的贱笑,怂货突然也露出了一个如出一辙的贱笑,慨然道:“嘿!怕个球!这些破事儿老子肯定要去揭开!”説完把照片塞回去,一边解开裤带xiǎo解,一边豪迈吟道:“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话音未落,浮云掩日,天光稍暗,一股劲风恰逢时机的吹面而来!这正式宣告着,北美洲的季风时节来临了!风云突变下,郝嵩低头看着裤子上的尿/渍,无语凝噎。

    “你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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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时刻,孙浩然骑着博斯豪斯在山道上狂飙,一边通过腕表与人联系。他每説一句话都要等上好几秒才有混杂着电子干扰音的回复,也不知道是因为距离太远,还是对方心思深沉。

    只听见他説道:“子异xiǎo弟,为兄刚与你那发xiǎo谈过了。”

    腕表通讯的另一端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些艰难地道:“也好,烦劳养气兄了”

    孙浩然孙养气也不像刚才在郝嵩身前那般潇洒淡定,反而有些郁闷和恼怒道:“但是那xiǎo子油盐不进,是个犟驴脾气,似乎还打算纠缠不清。难道猜到了老弟你是孙家的人,就想死皮赖脸地靠上来吗?”言语中泛着强烈的蔑视,看来给这家伙娶婊/子,啊不对,是取表字的人还真没取错。

    对面的孙尤孙子异(这特么谁取的表字?)听了沉默半晌,最后似乎打定了主意,才用毫无起伏、冰冷地语气道:“黄口之交不足忆,惟老死不相往来!”

    “説得好!他不过是一个被监督的罪犯而已,有什么资格和看管者称兄道弟?哈哈!”孙浩然听完大笑赞同道,这时候倒是一副正气浩然的君子模样,只是当面一套背地一套让人不齿。

    孙浩然自顾自的笑了一阵,然而通讯另一端却没有任何回应,这让他颇有些尴尬。当然他知道自己这位堂弟惜字如金、不喜多言,况且人家本事能力还是不错的。立志成为拥有独特称号守夜人xiǎo队队长的孙养气也就压下了不满,语气舒缓地道:“和这些罪属断干净了就好,也不枉费老兄我的一番好意。”

    孙子异心不在焉地唯唯诺诺了几句。孙浩然心説和这家伙説话怎么跟挤牙膏似的,但是依然和颜悦色的问道:“那么关于为兄邀请老弟加入实习xiǎo队的事情如何?”

    通讯那头的孙尤似乎刚从晃神中清醒过来,沉声道:“xiǎo弟莫敢不从!”

    孙浩然大喜道:“好!那我就等老弟来共襄大事了!哈哈哈哈!”

    远在重洋对岸的亚洲大陆,中国新疆罗布泊距离中国的核弹试验场以北仅仅几十公里之处,有一片生机盎然的绿洲。绿洲内中国古建筑风格的雕栏画栋比比皆是,这里便是守夜人大学道家分校。

    一个身穿麻衣道袍、踏着双草鞋,浓眉大眼、气若沉渊的青年面朝一片绿幽幽的水塘,周围寂静无人。他举起右手的腕表至嘴边,耳中听着那头传来的大笑声脸上却面无表情,一副道家太上忘情的鬼样子。若是郝嵩见到这家伙,肯定要给大家介绍:“这位就是我的头号损友孙尤,沉默寡言有担待,是背黑锅、卖苦力的好人选!”

    迅速地商量好了入队事宜,两人断了通讯。孙尤孙子异放下右手,看着身周这片绿洲的生命之源沉默不语。良久后他才微不可闻的轻叹了一声:“怂货,不要怪我”然后毅然地转身离去。

    直到他离开许久后,一片死寂的水塘边才慢慢地、偷偷地响起了窸窣的虫鸣、水荡、风吟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