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马车轧过路面,车辕咕噜作响,给寂静的夜色加了几分音律。

    奢华的马车,柔软的座垫,两个穿着绸缎,手带翠绿色扳指,气度不凡的男士相对而坐,一人脸色平静,一人脸色有些急躁。

    “唉,可伶的邓贾先,那个蠢货还是这么冲动,这是做给我们看的啊,老刁,你我是亲家,你跟我说,你是怎么想,对付他们,这可不是闹着玩。”

    脸色急躁的人,手指揉转着绿扳指,身形有些圆润。

    被他称呼为老刁的人仿是没有听到他的话,平静的脸,可眼眸却是聚焦在某点上,宛如思考着什么。

    “老刁?老刁?老刁?”

    一连三声。

    老刁回过神来,抬手止住亲家翁的话。

    “确实做给我们看,但你别忘了他姓李,别跟我说,你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在王家那里,你没感受到吗?那股黑雾,还有始终萦绕在我心头的杀机。

    那清晰告诉我一件事,那位就像是个疯子,真会杀了我们。”

    听着老刁的话,身材圆润的男子点头,心有余悸。

    从他的角度,李烨的行为确实够疯狂。

    “你也有这种感觉,我是耳闻了某些消息,听说这个殿下来头很大,甚至连陛下也要顾忌三分,可这不是笑话,在虞朝,什么人能让陛下也顾忌三分?”

    话到这,他犹如想到了什么。

    “黑雾,连你这个武师修为都感到威胁,岂不是说宗师,能被宗师保护,这么说的话,这极有可能不只是个人恩怨,那是神仙在斗法。”

    倒吸一口凉气。

    “你才反应过来,来的那些人岂会不知道郑家的势力,他们都想到了这点,不然那会这么顺利,凉地的郑家,那只是虞朝郑家一分支而已,我们动凉地郑家,那是后患无穷。

    可若是虞京方面,那就不一样了,你我只能是作为马前卒,身不由己。”

    老刁警告着。

    “那是,那是,单是宗师一人前来,我们就得连睡觉都不安稳,黑雾,宗师,难不成那是影杀殿的影杀使,这可是专搞暗杀的机构。”

    身材圆润的男子咽了咽喉咙,联想起某天就莫名一睡不起,心就害怕起来。

    “应该是。”

    老刁多少也听闻影杀殿的事迹,点了点头。

    马车渐渐远去,留在路上的窃窃私语也随风消逝。

    ......

    虞京。

    庄重肃穆的大殿,四根有一人环抱粗的殿柱撑起了大殿的苍穹。

    殿柱上各自雕了四象神兽,火焰中起飞的朱雀,展翅翱翔之状,盘踞建木的青龙,俯瞰着众人之状,庚金大陆的白虎,咆哮天地之状,瀚海遨游的玄武,翻江倒海之状。

    串联四殿柱的手臂粗大铁链放置了很多奇异香烛,散发一股让人心旷神怡的香气。

    烟气袅袅而起,徘徊在铁链上方,始终不曾越过铁链,来到下方。

    更让人神奇的是,上层烟气宛若海市辰楼,不断变幻着山川,百河,时而拉近,时而拉远,高耸的山峰,一望无际的平原,耕种的农民......周而复始。

    只是让人觉得奇怪的是,郑不知为何,从烟气上却感受不到太强的力量感,很空虚,像是看到样子货般。

    不敬的念头刚浮上他的心头,他连忙甩头。

    “历代祖先在上,后代亵渎了,罪过,罪过。”

    他嘴里嘀咕着。

    放开心灵,随后他双眸直视着铁链尽头那比人还高的印玺,古老斑驳,鎏金一角的青龙尾巴染上了红色,宛如新鲜的血液般。

    即使过去了数百年,那喋血的历史仍旧保留了下来。

    郑虽是急于想要借助传承圣兵,但他还是牢记祖训,行三拜九叩的大礼,闭上双眼,嘴里不断念念嗦嗦。

    一篇经过‘修缮加工’悼文响彻在整个大殿。

    “敦和年,圣祖生,天降异象,久旱大地迎甘露,乃天地之贺,经圣祖母敦敦教导,圣祖感天地疾苦,百姓命途多舛,创圣朝,立圣典,定丈量,泽被众生......

    仁平年,圣祖溘然长逝,回归天地,后辈无德无能,至圣朝归于虞,后世子弟惶恐,唯伏圣祖兵前,迎圣祖恩典,望早日重现祖辈荣光。

    此乃后世心。”

    郑跪在蒲团上,上半身趴伏在地。

    烛火阑珊,时而拉长了他的倒影。

    起身。

    郑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前方的圣兵,炽热,憧憬......心情很是激动。

    深呼吸。

    呼呼。

    调整心态后,他的眼眸恢复了平静,只有眼眸深处还留着心底最强烈的**,体内运转家传圣典‘御山河诀’,施展’响应篇’的功法。

    真气在体内流转,气海成一旋涡状,源源不断涌现一股吞吸力量。

    穹顶上方的烟气宛如漏斗般,从郑的百会穴钻入,使得他仿是不明觉厉,听到了很多高深莫测的道理,使得他对真意都有些是懂非懂感悟。

    他喜上眉梢。

    但他也知道机遇难得,连忙收束心神,静静聆听,那声音越来越近,可无论任他怎么听,始终难以听清全部内容。

    嗯?

    郑也察觉到了一丝奇怪,体内的真气运转变得更快,吞吸力量更加大。

    烟气钻入他脑海的速度更加快了。

    不知不觉中,苍穹的上方烟气已经所剩不多,可郑始终不能如家里典籍那样,进入到‘伪悟道’状态,他的脸面如死灰。

    “不该是这样,不该是这样,按照承法录的记载,我就算不是历代以来天资最出色,那也是中上水平,怎么会一无所得,就连历史上最低成就的人都不如。

    真气修为都没有多少提升,不可能,不可能。”

    郑仿是都要疯了。

    事实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他看着前方的圣兵,想起最近虞京城的怪事,想起他郑家被打压,他不甘心,起身,迈步走向圣兵。

    刚一踏过红线,他的身体就浑身一颤。

    “圣祖言,圣兵不可近,据书载,兵威之重可伤宗师,不。”

    他小跑到圣兵前,看着古拙的圣兵,伸出颤颤巍巍的手臂,心就像是坠落到无底谷,无尽的恐惧爬上了他的心头。

    从圣兵上,郑感受不到半点圣尊那不可抵抗的威压。

    “圣兵不毁,宗师不绝,郑家就永存。”

    回想起长辈教导的话,他回忆起,边疆已有郑家的三个宗师身亡,而今圣兵本源已无。

    他脑海浮现大胆的联想。

    正如他曾经所言,灭族之祸已然接近。

    “空壳,竟是空壳,没了,没了。”

    郑瘫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