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屁!”另外一个武将破口大骂,“吴道佬儿,你没安好心!人们喜爱习武,与宣扬此事有什么关系?!”

    是啊,有什么关系呢?

    “自然是有关系的,”吴道点了点头,“凤阳,稍安勿躁,你且听我细细与你道来——”

    “行啊,那我就在此处,待得你与我细细道来。”那被称为凤阳的大将将双手环于胸,踱着脚步,不屑的看着那吴道。

    “此其一,”吴道手中捏着那进谏牌,款款而谈,“圣人有曰:人之初,性本善。若是尚武却误了习文,成天打打杀杀,岂不成了人之初,性本恶,违 背了老祖的那宗懿。”

    夏皇些许百无聊赖的倚着自己那尊贵的头,轻轻点着头。

    “吴爱卿此言,并不无道理,”夏皇淡淡的说着,“不过,只此依据,还是不行!”

    “皇上,若老祖的话也不可,那......”吴道双手捧着那牌子,有些急切的问着。

    那凤阳淡淡的笑了,“我说你个牛鼻子,别老拿老祖来说事!我们现在说的是宣扬!宣扬秦小将军!而不是什么你所谓的宗懿!”

    “呵,”吴道笑了笑,“那你可真是,不知者无畏啊!”

    “你——!”

    只见那夏皇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你们别吵了,朕自有决断!好了好了,就这样吧!退朝!退朝!众爱卿,跪安吧!”

    只听得那陈公公尖嗓门一声,“退——朝——!”

    阶梯下的众人纷纷跪下,齐声道,“愿吾皇寿与天齐,洪福齐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上却是没了声音。

    众人一愣,有几个不怕死的悄悄将眼神向上瞥了瞥。

    原来陈公公已经与那皇上离去了。

    众人起身,纷纷议论着——

    再说恋瑶轩的院子里。

    有些清醒后了的叶书秋,缓缓的走回了小院。

    他冷冷的看着石桌上那几杯已是放的有了些许凉意的茶水,端起了离着自己身前最近处的一杯,大口大口的灌下——

    凉意,浸透了他的前襟。

    嘭的一声,将杯子重重的放在了石桌上。

    嘴角残留着些许的残汁,他喘着粗气,倚着石桌,缓缓的坐下,仰望着那淡蓝色的天空。

    变强是为了什么?

    变强是为了守护么?

    我变强了,而你,在哪里?

    曾经的誓言,你忘记了么?

    说好的,我变强后,来守护你的呢?

    这么多年,我不信你死了,但,那手......还有你心爱的兵器......你都舍弃了......

    为什么!你不等我变强!你这个骗子!

    双手狠狠的捶打在石桌上,心中声嘶力竭的嘶吼,却又无声的发泄着。

    “真,累,啊——”叶书秋无力的倚靠着石桌,坐在那石凳上,双眸沉沉的垂下,似乎,进入了梦乡——

    他的眼角,似乎,流下了两行清泪。

    他似乎做了一个梦,梦回了那十五年前——

    “少云叔!你觉得,本人以后,是做大将好一些,还是宰相好一些啊?!”

    那时的叶书秋,五岁。

    他的身边,坐着一个年近二十的威武少 将军。

    那人叫叶少云,是叶家老主人,在北都的时候,寻到的一个弃儿。

    叶老家主,也就是叶书秋的爷爷,心存善心,将这个弃儿收留为义子,取名少云。

    那天,正好万里晴空。

    后来,叶少云也与叶府一齐,流浪到了南朝。

    为了不让叶府有过多压力,叶少云去参了军,一入,便是五年。

    凭着赫赫战功,他成为了南朝最年轻的的少 将军。

    这时的他,正好回府探亲,遇到了五岁的叶书秋。

    叶书秋无论如何都要让他留下,指点下自己的迷津。

    “呵呵,”叶少云笑着摸了下他的头,“书秋是想做将军,还是做宰相呢?”

    叶书秋沉思着想了想,“如果是我的话,我想做宰相!”

    “为什么啊?”叶少云有些好奇,一个五岁的小娃娃,知道什么是将军,什么是宰相么?

    “因为啊!”叶书秋故作沉稳的轻声一笑,“少云叔在前方保!家!卫!国!那我!叶书秋!就为少云叔在后面,保!驾!护!航!”

    “保驾护航么?”叶少云一手握着他腰间的刃枫剑,一手继续揉着叶书秋的头,“那叔叔我很期待啊,等着小书秋成为宰相那一天!那天到了,记得保护叔叔啊!”

    叶书秋狠狠的点头,“必须的!那时候叔叔在外,我在内,我们一起保护我们叶家!守护南朝百姓!”

    “有志气!”叶少云笑着说。

    “对了,少云叔啊,”叶书秋缓缓说着,“侄儿我提个意见吧?”

    “什么意见?”叶少云继续笑着,手还是放在叶书秋的头上。

    “咳咳,”叶书秋像个小大人般,清了清嗓子,“我们做个约定!只要我考中了状元!你就不准再摸我的头!”

    叶少云忽然没忍住,哈哈的开怀大笑,“小鬼头!叔叔记得你才五岁吧!哪来那么多心思?!小 屁孩!”

    说着就开玩笑般将叶书秋那才不容易梳好的头发,弄的一团糟。

    “来,我们拉钩啊!”叶书秋伸出了小指,勾了勾。

    “你怕叔叔反悔么?”叶少云淡淡的笑了笑,“好,小鬼头,叔叔和你约定~!”

    “拉钩上钓一百年不许变——”

    “好,好,好!”

    “好了!记得我们的约定!等我做了宰相!就由我来保护你!”叶书秋邪邪的一笑。

    叶少云一愣,开怀一笑,“好家伙!原来你在这里等着你叔叔!好!叔叔等着你!不就是十几年的时间么?!叔叔等得!”

    忽然的,叶少云一顿,轻轻抚摸着他喜爱的剑,“书秋啊,你知道,人为什么要变强么?”

    “为什么?”即使叶书秋再聪明,他那时也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孩,如何懂得变强是为了什么?

    “就是为了保护,守护,”叶少云仰头看着天空,轻轻叹了一声。

    “变强,就是为了守护么?”叶书秋细细嚼着这句话。

    “也许,你现在不懂,”叶少云继续摸着他的发梢。

    叶书秋转头看着叶少云,“那叔叔变强,是为了守护什么呢?”

    你心中,是否有需要守护的那个人呢?

    “守护......”叶少云忽然顿了一下,随后继续说着,“自然是为了守护我们叶家!守护南朝!”

    守护......心中的......那个她......

    叶书秋似乎是看出了什么,也不再发问,只是轻声喃着,“守护叶家......守护......南朝.....”

    这时,一个还青春靓丽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身后,轻轻唤了一声,“少 将军,原来你和大少爷一起待在这儿呀!”

    叶少云与叶书秋转身看去。

    “原来是小翠儿,”叶少云轻声说着。

    在那一瞬间,叶书秋忽然的觉得,自己的叔叔看向小翠的眼神中,那豪迈的男儿气质上,多加了一丝丝的温柔。

    难道......

    小翠低低一笑,小脸似乎有些羞红,“少 将军,老家主叫你去一趟。”

    叶少云猛的起身,走前又摸了叶书秋的头一下,“小书秋,记得叔叔与你说的话!”

    “好的!”叶书秋使劲的点着头。

    “以吾一腔热血,换得南朝一世为皇!”叶少云大吼一声,大步跨出,身上的银凯哗哗作响,“吾,去也!”

    说罢,再也不回头。

    叶书秋心中默想。

    叔,你虽然说的是南朝,但我知道——

    你想说的是,让叶府,一世为皇!

    叶书秋哪曾知晓,叶少云与他今日的话语,在这一去,竟就那么的,成了永远。

    一年后——

    叶府老家主的五十寿辰。

    全府上下忙碌一片,叶老家主也笑着看着大家的忙碌。

    全府,红红的,喜洋洋的气氛,火成一片。

    “也不知,云儿,现在在边关,仗打的如何了,”老家主抚着自己的白胡须,笑眯眯的说着。

    “父亲,吾弟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是太忙了,所以才没能赶得回来,”一边的人恭敬的说着。

    老家主看了看身后的那人,轻声说着,“念北啊,虽然说今日是老夫的寿辰,但你,也别忘记了你的职责啊!”

    他的手中,握着一封信。

    那是几日前,叶少云从边关寄回来的信:

    老父在上!

    念在吾父五十大寿,儿却无法归家,少云在此请罪!

    待得少云剿 灭叛乱,便归乡与老父,兄长一叙,勿念——

    ——叶少云留

    “有出息是好事啊,”叶老家主笑着,将那信小心翼翼的展开,再读了一遍,又小心翼翼的放进书桌的抽屉中。

    叶念北继续说着,“少云弟有父亲如此挂念,他定是心中欣喜的。”

    叶书秋也在一旁,“爷爷,我爹说的没错!少云叔是有着大福气在身的人,只是剿 匪而已,定是安然无恙的归来,与爷爷祝寿。”

    叶老家主笑眯眯的,也是不言语,就那么看重远方,静静的抹着胡须。

    谁却知,半个时辰后——

    “禀报家主,门外有一大汉,寄来了一物,说要见家主——”一小厮恭恭敬敬的走进来,行礼说着。

    “哦?”老家主一愣,急忙跨步而去,嘴中还喃喃着,“必然是云儿回来了!不然就是他寄了东西回来!这家伙,老爹生辰都没能忘记!有孝!有孝!”

    众家眷也匆忙放下自己手中忙着的事情,急忙跟着出去——

    “云儿,云儿,云儿!”他口中喃喃着,走的飞快,嘴边都沾了些许唾沫。

    叶书秋跟在他的身后,心中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若真的是少 将军回来了,那小厮定然会很欣喜。

    但是,那小厮的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丝的悲伤,与惶恐。

    到底,怎么了?!

    叶书秋的心中有些慌乱,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也不能说,更不能提醒!

    不要!不要!不要!

    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少云叔!你怎么了!?

    叶家,门口——

    有两批人,一批恭敬的站着,身后都是一个个的大箱子。

    而另一批人,却是跪在地上,手中捧着一个托盘,盘中的事物,被一张白布蒙着。

    “云儿,云儿!”老家主走到了门口,惊喜中带着些许诧异,“这些箱子是?你们的少 将军呢?”

    他认出来了,其中一人,是叶少云麾下的中军将,曾经送礼的时候来过。

    “你......你叫什么来着?”老家主缓缓的走向那人。

    叶书秋与其他人,都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

    那人,手中捧着一个托盘。

    “回叶家......家主.....罪......罪臣......”那人哽咽着,“罪臣虎卯......”

    “哦......”老家主点了点头,“我记得了,你是二虎子,跪着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罪臣.....不敢......”

    “哦......”老家主却还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跪着。

    他又转头看着那恭恭敬敬的站着的人,继续问着,“这箱子,是......?”

    “回叶家主,是将军托我们送来的贺礼,”其中一人走出来,恭敬的回答着。

    叶书秋注意到,不论是站着的,还是跪着的,都带有一丝丝悲哀的气息。

    这是......两队......哀兵......

    “哦,”老家主又点头,“那怎么是你们送回来的呢?你们将军呢?”

    这话声音刚落——

    猛然的,众人皆跪了下来,齐声悲泣,“叶家主,恕臣等!无能!”

    “怎么就无能了呢?”叶老家主心中隐隐感觉到丝丝的不对劲,但却一直安慰着自己。

    没事的,没事的。

    他一定是有事,忙不过来,这些人又说不过他,所以才会对自己说自己无能!

    云儿一定好好的!

    一定的!

    他是被天眷顾的!

    他还要回来祝贺老夫的生日呢!

    不要乱想,不要乱想......

    叶老家主自己安慰着自己,说着,“你们,说吧,怎么回事?”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说话的声音嘶哑了,眼角有着发红。

    那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你说!”

    “你说!”

    “将军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别争了!”叶老家主嘶吼着,“到底怎么了!你们一起说!”

    叶书秋站在人群中,心中隐隐觉得,自己的那种想法......

    少云叔.....说好的.....等我呢?!

    一年前,我们刚拉了勾!

    为什么不等我长大!为什么不等我来守护你!

    为什么!?

    “你们......倒是.....说啊......”叶老家主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两人同时悲叹了一口气。

    叶家众人,也知道了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北都......好一个北都啊......”叶老家主恨恨的看着北方,“难道,我们搬迁了,流浪了,还是不肯放过我们吗......?”

    叶书秋闭着眼睛,眼眶微红。

    他静静的深吸着气。

    北都么......很好......我叶书秋......记下了......

    叔啊......你只是去平乱......剿 匪......为什么......会遇上北都的正 规 军.....

    这是预 谋好的......

    “你,你盘子里,放得是什么?!”叶老家主哆嗦的问着。

    难道......难道.....是......

    “回叶家主,是,是,是将军的手!和他的剑!”

    虎卯闭着眼睛,哽咽的说着。

    “家主!家主——!”

    “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