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不下的人?仇人?“这些个字眼,劳三哥也跟着轻声的嘀咕道,用他自个的言语,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个事情,或许已经忘却了,但这一下,却又被勾兑了起来,让他的思绪,多少显得有些凌乱的味道,他忽然间也有了一种想要去逃避的冲动,而当下最好的方式,无疑就是喝酒,自个醉了的时候,也就不会再有痛苦了,亦或是醒来的时候,这些个急涌上来的东西,也都已经风平浪静,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吧。

    “我也说不清楚,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无端的问起这些来,有些过去,谁都不愿提起,就和你一般,你断然不会无缘无故的!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对我说?”劳三哥可不是什么傻子,这起初的时候或许还有些糊涂,但转眼之间就已经反应了过来,都问道这般程度,酒疯子也自然没有什么好去隐瞒的了,他端起那酒杯,但只是闻了一下,便有放到了桌面之上,还是趁着这炎热的感觉还没有消退,将这个事情说清楚的好:“其实这酒并不是我中原什么朋友带来给我的,而是天香楼的秋十三娘!”

    “秋十三娘?”这个名字,在朔州城内,自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天香楼也无疑是这里最大的酒楼,无论是本地,还是那些个来往的客旅商人什么的,只要是到了这朔州城,就没有不去这天香楼的,否则就显得自己有些没了风趣,那品味什么的,也自然就低了几分,可劳三哥也只是听闻,那太过于热闹的地方,他从来不去,就算是这酒虫子闹腾起来,他也会选个偏僻的小酒馆,静静的喝上几杯,反正漠北的酒,就一个样,烈得很,并比太适合他这种绝大部分时光都在中原之地生活的人,再说了,他不过是个打铁的,就这个营生,朔州城里随随便便都可以找出十数个人来,所以他也就没什么值得别人关心的,这一点,酒疯子和他比起来也差不多,甚至还要不如些,一个整天就知道喝酒的人,能有什么地位,花钱的时候,他是大爷,可若是没钱,就和那街旁的乞丐也没有太大的区别,所以这般的美酒,秋十三娘是断然不会轻易的请一个疯子来喝的,就算是给钱,也绝无可能:“她怎么会?”

    这话虽然没有说完,但其中的意思,却是十分的明显,酒疯子当然知道对方想要说些什么,这一刻,他才轻轻的喝了一口,也不知道是不是间隔的时间太长,亦或是他原本就喝得不多,此刻这身上的感觉,好像并不怎么的明显,秋实什么的,隐约间都包含了几分春香的气息:“她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请我喝酒,这般做自然是有所求的,她的一个朋友,好像要找一个从中原来的人,你也知道,像我这般,常年混迹于各种酒馆客栈的人,知道的原本就要比常人多少几分,所以呢,她找我帮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些个解释,似乎总想要去隐藏点什么,或许在酒疯子的心里面,只是不希望劳三哥的思想,往着自个所担忧的方向想去,当然了,劳三哥可不是这般容易就能打发了的人,他并没有急切去喝最后一下,冬之寒冷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享受,自然比不上这秋之收获,趁着这舒坦劲,把心里面的种种疑惑都问个明白:“酒疯子,你我朋友也有三年了吧,你什么时候能够瞒得过我的,若真的只是这么简单,你又何必这般遮遮掩掩的,还问出那些个奇奇怪怪的言语来?”

    这一下,算是完全的猜中了酒疯子的心思,想要再隐瞒个什么,自然也就没有任何的意义,轻轻的叹了口气,酒疯子的身形缓缓的站了起来,这般正对着的时候,他总感觉到有那么些的不自在,更别说去看对方的眼神了,好在那窗户什么的,并不是很远,他的身形站定的时候,隐约间能够看到不远处有一颗树形般的黑影在不住的摇动着,很显然,这漠北之地的夜晚,风可不小,即便是有那高松的山体作为掩护,也不能完全的阻隔那特俗的地理属性,这一刻,他的心绪才算是明显的放松了几分,有些轻声的回答道:“她们要找的人,也是来自中原,而且是个武林中人,至于大概的时间,也是在三年前,这些都和你的条件很是相似,所以我才有些担心,若是来找朋友亲人什么的,倒是无妨,可若是来寻仇的,我总不能将你给托了出去,毕竟你也算得上是我在这朔州城内最好的朋友不是!”

    最后的那一句,虽然是反问,但那声调意味,却说得十分的肯定,就像是自个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一般,至于先前所发生的举动,到了这一刻,那也算是有了一个确切的答案,劳三哥不由得轻笑了一声,缘由嘛,或许是因为那朋友二字,他猛的将那碗里剩下的四季酒,全部倒进了嘴里面,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像是为什么事情下定了决心一般,将那碗重重的落在桌面上时,他的身形也站了起来,那脚步试图着向酒疯子所在的地方迈开步去,但他最后还是放弃了,冰冷的感觉,在夹带上那酒意,让他的身子都有了些站不稳的味道,甚至开始摇晃起来,很快,他又重重的坐了回去,那目光中也微微的显得有些迷离的姿态:“这有些人,有些事,如果是躲不掉的,那为什么要去躲呢,它来就来吧,坦然的面对不就好了,面对,不就好了!”

    最后的几个字,还重复了一下,劳三哥拿起那酒坛子的同时,又不经意的轻笑了一下,至于其中的意思,或许就只有他自个才明白,可那酒终究没有倒出来,四季酒有个特点,那就是只能喝四下,这要是再喝,无疑就是浪费酒罢了,想到了这一点,他又很快将那酒坛子正立了起来,这一刻,酒疯子的身形也转了回来,他就站在那里,看着这个男人的举动,和女人不同,大抵男人心伤的时候,并不太需要别人的安慰,一个人静静的舔舐着伤口就好,大醉一场,醒来就一切都随他去吧,毕竟孤单和无助,最容易让人学会成长,变得坚强。

    “你若真是能够坦然面对,又何必从那中原之地不辞而别,千里迢迢的跑到这漠北之地来,我看你,就是个十足的伪君子,连带着名字都改了,你祁连一派,劳老二,夏三哥什么的都有,却偏偏没有一个人叫做劳三哥的,不过我倒是认识一个人,叫做寒谭衣的,和你有那么几分相似,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认得他?”就在这般沉默的光景之下,那屋顶之上,突然有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来,声调虽然不大,但却听得十分的清楚,一下子让这屋内的两人男人清醒了过来。

    惊讶的姿态,可谓是十足,要知道,无论是酒疯子还是劳三哥,都是身负武功的人,而且都还不低,这要是换做那白日里,接到屋前,有些喧闹作为掩盖倒也罢了,可在这般黑夜寂静的环境之中,这说话的人什么时候来的,他们可谓是完全没有感觉到,甚至连带着一丝的声响都没有听出来,这如何能不让人感到震撼,当然了,这其中,还是那酒疯子脸上的神情要显得更不自然一些,毕竟那番话里的字眼,可不简单,特别是祁连一派,还有寒谭衣这个名字,在中原武林之中,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特别是三年前,明月山庄的那场武林大会,或许别的什么也没有留下,但这个少年,却成为了一个传说,是好是坏,一直到了今天,仍旧是那些个茶馆酒楼里,说书人常用的戏码,酒疯子自然也有耳闻,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会以现在这样的一种身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而且这朋友一做,居然是三年的时光。

    劳三哥并没有答话,沉默这种姿态,或许就是对事实最好的一种验证方式,或许这一刻,该称呼他为寒谭衣更为合适,可这个名字,每每想起来的时候,都是痛楚的居多,孤儿的身份,原本已经算是不幸,却还偏偏遇到了道天风这样的师傅,取了寒谭衣这个名字,其中的恩情恨意,这么多年来,他也没有想得明白,或许只有躲起来这种方式最为简洁值当,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在和这些字眼产生交集,就这般的,静静的在这个无人知道自己过去的地方,摸摸无闻的活下去,却没有想到,这才躲了不过三年的光景,就已经:“我就是寒谭衣,你若是为了取我这项上人头而来,直接进屋来便是,我绝不反抗,但我只求你放过我这位朋友,他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只是个无辜的人罢了,万不该被牵扯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