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连几天,沈寒都躲在房里不愿与人接触,说白了。

    只是不想见慕容璟。

    他是王爷,他有他的使命,若是见面了不免尴尬。

    沈寒从沈修口里得知当今皇上生性多疑,即便是对自己的儿子也是防之又防,所以四王爷与大将军结亲更让他心生忌惮,此时正好有一个机会可以打破僵局,不利用岂不是可惜了?

    若是接受别国联姻,那她沈寒必然不是正妃,不仅让屡次求婚的慕容璟心里难过,也会让大将军不看好慕容璟,若不接受联姻,怕是连累慕容璟得了个抗旨不遵的罪名。

    可沈寒本就来自现代一夫一妻制的社会,让她与别人分享丈夫,还不如——终身不嫁。

    青灯一盏,烛光摇曳,寂静的连一声叹息都如此洪亮的房间内,沈寒不厌其烦的摸着腕上的吊坠,那银质的坠子借着光亮愈发晃眼了,竟让她不由自主地陷了进去。

    唉,终究是拿不了个主意,她要的真的不多,为何这要小小的要求都得不到满足?

    “才几日不见,就成这样了?”冷淡声音骤然响起。

    “慕容夜?你,怎么进来的?”沈寒看着周围紧闭的房门、窗户,又看了看如鬼魅般无声无息的慕容夜,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说道,“大半夜的闯进女孩子的闺房,七王爷可真好意思。”

    “本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同床都同过了,何况是同房。”

    “你个混蛋......”憋了许久的火气,正好慕容夜当了靶子,可转念一想,关他何事呢?沈寒刚冒出怒火便蔫了下去,“我懒得理你,你来干什么?别说只是来看我笑话的。”

    “这笑话还真不好看。”少了分清冷,多了分平淡,慕容夜倚着窗户的身影倒有些慵懒,“这亲,你还执意要成吗?”

    “不是来看我笑话,难不成,你是回来联姻的?”沈寒在心情不好时还不忘揶揄慕容夜,顿了顿,终是不知如何回答,“我也不知道。”

    慕容夜一般会自动忽略别人的一些话,只挑自己想听的。

    瞥了一眼沈寒惆怅的小脸,慕容夜走到桌边,“沈寒,你在犹豫什么?皇上的意思明了,既不想让大臣们以为慕容璟是太子的不二人选,又不想让屡立战功的大将军人心更甚,倘若你们真的成亲了,依你爹手握重兵的力量,若是因你助慕容璟一臂之力,只怕皇上夜不能眠了,而你认为皇上会允许你们双宿双栖吗?”

    “可是我爹都答应你,不会将虎符交给慕容璟了。”沈寒受不了如此压抑的气氛,心不在焉的剪下烛台上已燃尽的灯芯。

    “你认为帝王会相信这样口头的承诺吗?”慕容夜刚毅脸颊在烛光下柔和了起来,继续为沈寒解释道,“当初我以你为条件换得大将军的承诺,只是为了保证大将军不会因为联姻而失去了自己那颗稳住这乱世的心。”

    “那你呢?你就不想得到那万人之下的高位吗?”两双同样平淡的眼神相接,沈寒想看清楚眼前这个捉摸不定的男人。

    “我?”慕容夜墨色瞳孔里难得露出诧异神色,失笑阐述着,“我自小便在天绝楼长大,习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根本不想参与这权位的争夺,但身为七王爷,我只希望能为慕容王朝挑选出一位明君。”

    “明君?当朝只剩下你们两位王爷,你不争,那不是非慕容璟莫属了吗?”沈寒突然想到了什么,杏眼圆睁,忍不住惊呼,“难道慕容璟将来会是皇帝?”

    看了一眼处在茫然诧异中的沈寒,慕容夜无力的扶着自己有些昏沉的额头,“你别跟我说你从来不知道这件事。”

    沈寒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无助的瘫坐在椅子上。

    慕容璟会是皇帝,那他为何要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怎么可能做得到?沈寒鼻子酸的难受,为什么非要等到她喜欢上了才要告诉她根本不能喜欢!

    沈寒垂下了眸子,一滴泪落在了桌子上,啪的一声如此清脆,却让慕容夜墨眉扬起。

    “你哭了?”

    沈寒无法再想任何事情了,任由眼泪爬满白皙的脸庞,本以为终于可以停止疲惫,停止这一切的恩怨,偏偏在这时候她受了无数痛苦的时候再次将她推向了波涛的尖端。

    “伤痕累累的时候你没哭,遭人算计的时候你也没哭,这个时候你却哭,是该说你用情至深呢,还是傻呢。”慕容夜不带一点儿嘲讽,揉了揉疲劳的眉心,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沈寒,慢悠悠的开口,“其实他也不一定非得当皇帝。”

    沈寒泪眼蓦地抬起,惹人顾怜的样子望着慕容夜,“那还有谁?”

    “慕容澈,废去的那个太子。”慕容夜难得可说的如此多,难道他只是不想让这个傻女人被利用的不明不白?

    “就算他不当皇帝,可眼下联姻的事呢?皇上的搅合呢?”沈寒对慕容澈这微末的希望还是存了一点心思的,可眼下的事还没有解决,这又如何呢,明眸黯淡如漆黑无星光的夜晚,“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有,一,你甘心为慕容璟的侧妃,二,跟我走。”

    “第二个自动忽略,第一个,我绝对不能接受,我的婚姻必不能有第三者!”沈寒坚定的语气让慕容夜咋舌。

    这女人,即不想让自己的丈夫当皇帝,还不能忍受男人三妻四妾,哪里来的生物,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想法?

    前一世无力的回忆涌上心头,她为了逃避有关政治的联姻,选择脱离家族,坚决不靠沈家的关系,宁愿死在医院,也不愿去当贵妇人捧场做戏的过一生。

    “跟我走,我可以带你离开这。”慕容夜移开目光,耸了耸肩,淡然说道,“我本无心权位之争,皇上也明白,所以等我哪天我当够了这七王爷便可以离开,没有谁可以束缚了我,而且,皇上也不会想和天绝楼作对。”

    “跟你走难道就可以解决了这些了吗?而且账簿的事我又帮不上忙,跟你走算什么。”

    “只有跟我走,你才会安全。”慕容夜似乎隐瞒着什么,但确定的语气动摇了沈寒的决心,“账簿的事我会继续跟皇上说需要你的帮忙。”

    “那慕容璟呢?我走了,他怎么面对这一切,这样不是太自私了吗?还有,我爹,他怎么办?”

    沈寒虽是有自己的原则、立场,可那个温暖的男子,她抛不下啊。还有疼爱自己的爹爹,为了她赶走了自己的结发夫妻,她怎么能这样自私一走了之呢!

    “有无渊在,他有办法帮慕容璟。而你爹大将军是重臣,你认为皇上现在会动他吗?动了他,慕容王朝暂时还找不到如此骁勇之人。所以,我现在就带你走。”慕容夜那双深邃的眸子最厉害的是能洞悉一切,沈寒的动摇让他多了几分把握,走到门边,背对着沈寒说道,“电尧,在等我们。”

    走吗?走了之后真的能摆脱眼前的难题吗?可如果不走,还这样待在屋里等待被人处置吗?

    罢了,她天生就不是他人能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人!

    留了两封红笺,沈寒便朝月光下墨色身影走去。

    “慕容夜,你为什么要带我走?”

    “自有用处。”

    坐在马上的慕容夜一脸疲惫之色,今晚说了太多的话,仿佛遇到了沈寒,他便把这些年少说的话全部说完了。

    这一晚,沈寒仿佛明白了很多的东西,譬如慕容夜真的不是在乎权位之人。那慕容璟呢?他真的一定要拿下这天下吗?

    电尧飞驰而去,一直藏于暗处的人影才敢走了出来。

    “寒儿,爹这是为了你好啊。”

    夜中那声声叹息听得是那么清楚。

    “将军,二小姐会明白您这么做是为了她好的。”昊云站在略显苍老背影后,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安慰这个无奈的父亲,“七王爷一定会保护好二小姐的。”

    “如果连他都不能保护寒儿,那这世间怕是没人能保护得了慕容王朝皇帝要杀之人了。”沈修的眼睛至始至终没离开沈寒远去的方向,半响沉吟后,恼怒的说道,“慕容柳月竟要如此赶尽杀绝,难道寒儿九死一生还平不下她的怨气吗?”

    “夫人,不,是慕容柳月,她实在是狠毒,可偏偏皇上还如此昏庸,简直是助纣为虐。”愤愤的语气中不知包含了多少不满。

    “你当真以为皇上老糊涂了吗?”夹杂着叹息的问话,沈修转身回走,“我当这将军已经数十载了,虽是帮他打下天下,对他忠心不二,可他对我的疑心从来就没有减少过,可碍于百姓与朝臣的口碑,他无奈找不到理由除去我,如今我休了慕容柳月正好给了他一个理由置我于死地,顺带还能收服一直顾忌的银玥之军,他何乐而不为呢?”

    “将军,这样不是对您太不公平了吗?您忠心于慕容家一生,可到头来却被皇帝视为眼中钉,太不值得了。”

    “当初我师傅就这样警告过我,自古无情帝王家啊,唉,可我年少气盛,一心想闯出个名堂,这也是我咎由自取啊。”沈修摇了摇头,步伐越来越沉重,步速越来越慢。

    “将军......”昊云还想说些什么,可却说不出口,只能默默的跟在这个一生风云的男人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