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回来了?!”一壮年男子吆喝道,面上的惊与喜代替了平时的稳重。

    慕容夜站在正厅内一动不动,目光游走在厅内每一个角落,红漆的木椅,雕龙的华柱,如画江山的屏风,还有那间隐于暗中的隔间。可魅仙就不同了,懒散的坐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面色犹如冬雪的慕容夜。

    “要说什么快说。”

    “夜师弟,这不才刚到嘛。”本想继续逗弄一番,可看慕容夜忍到极限的样子,魅仙也不敢再拖拉,葱白指尖指着旁边的门,“师傅在里面。”

    慕容夜不罗嗦,瞥了一眼魅仙,径直走向厅后隔间,那是正厅设计中特意加上的一部分,在天绝楼中除了七位少主和楼主无人知晓。

    慕容夜的手停了片刻后还是触动了机关,他明白自己怕面对的不是师傅,而是自己那颗愧疚的心。

    “师傅。”慕容夜屈膝行了一礼。

    白衣白发却又意气不减的老者看着面前这三年不曾回来的徒儿,虽是早有准备可一时间还是没有反应,该是生气当初他违背自己的门规参与朝政,还是关心的问可吃过苦头,罢了罢了,谁能让这小子吃苦头,那也算是本事了。

    “终于肯回来了?”人总是这样口是心非,人人敬畏的天绝楼楼主南宫一问也不例外,本想呵斥许久未回的徒弟,可到了嘴边的却是叹息。

    “师傅?!”慕容夜已准备好接受臭骂,可听到南宫一问这语气,真真惊讶了一番。

    南宫一问摇摇头,不再佯装,终究是疼了十几年的徒弟。

    许久,魅仙的声音响在隔间外,随后慕容夜一人走出。

    “师傅呢?”魅仙的声音婉转如常,手中把玩着那枚暗绿色玉扳指。

    慕容夜不作回答,只提出了警告,“再要挟我回来,我不会再轻易饶你。”

    “怎么不饶我?你又追不到我。”魅仙毫不犹豫地揭了慕容夜的短。

    慕容夜扬起长剑,如游龙般的寒光游走在魅仙的身上,魅仙也不着急出招,只是躲闪,最后脚底抹油,这便是一贯的把戏。

    “从小大你都追不到我,还不死心?”魅仙说完便如踏云般飘出厅外。

    慕容夜有些恼火的收了长剑,转身离开。而树上的魅仙慢慢放松不再屏气,目光随着慕容夜指向寂凉如水的夜。

    天气自早上起突然阴沉下来,晚秋的雨也是这般孩子气吗?沈寒一手托腮望着外面下个不停的滂沱大雨,心情如雨略带阴沉,这回怕是要失约了呢!

    “沈寒姑娘。”慕容璟温柔的嗓音响起,沈寒没了颜色的眼睛陡然一亮。

    “你怎么来了?”沈寒起身,樱桃小嘴微微翘起,食指指向外面的大雨,“下雨了呢!”多有些埋怨天公不作美的意思。

    慕容璟浅笑,走到沈寒身边,轻轻的将一袭洁白如雪的斗篷轻轻披在她的身上,而又小心系好,“沈寒姑娘,可否陪我雨中赏景?”

    沈寒当真愣了半响,这男子的动作她竟不排斥,前世的她可是不喜欢男子主动示好的,尤其是当她怀疑对方是带着某种目的。许是这慕容璟太过温和了吧,谁会讨厌一个温和的人呢?

    “沈寒姑娘?”

    “啊,好。”

    待沈寒完全反应过来,人已经上了马车,来不及说什么,眼睛已被马车内的景色吸引,且不说对面坐着的俊朗男子,就这二人中间方正的小圆桌就讨了她的喜欢,细细密密的雕刻使沈寒的圆润指尖流连好一会,抬头欣赏车顶坠下来的银质流苏,随车摆动的瞬间可晃了她的眼,还有这一室的馨香,可真真盖过了雨水泥土的气息。

    “沈寒姑娘,尝尝这酥玉糕、梨花糕。”慕容璟自然地将面前的小点心往沈寒那边推了推。

    “好。”

    沈寒也不客气,随手拿起一块便吃了起来,对味儿了,给个笑脸抑或是点点头,看得慕容璟哑然失笑。

    沈寒怎会注意不到,以为是自己吃的太凶,低头摸了摸嘴角,有些窘迫道:“别笑了,挺好吃的你也吃。”

    慕容璟配合的点点头,陪着沈寒吃了起来,而斟茶的小事也是他的了,二人边吃边聊,聊得都是些琐碎的话题。

    一碟酥玉糕见底,马车也停下了,慕容璟打开车门先下了车,沈寒在其后,本想寻一把伞来着,头上已经有了一把,慕容璟唇边仿佛不会褪去的微笑让沈寒放心向秋凝湖边小亭走去——忘我亭。

    忘我亭是修在秋凝湖面上的,虽是简单了些,但仍可看出翻新的痕迹,看来平时这里是热闹的地方,倚栏而坐,望向湖面,雨滴溅起的涟漪一层层融在一起,犹如杂乱而富有旋律的乐章。

    不过这样浪费时间是不是有些不对,还是趁着有个人陪,问些事情比较好。

    “你为什么要娶我?”沈寒张嘴就来的问题让慕容璟一口茶憋在了嗓子眼,可偏偏平淡的脸色让人没有办法。

    “咳咳咳......沈寒姑娘,咳咳。”看着慕容璟咳嗽不止,沈寒忙为他抚背。

    好一会儿,慕容璟才停止咳声,脸色微红,但还是回答了沈寒的问题,“到了该婚配的年龄了,又听说姑娘是个温婉的女子。”

    沈寒端坐,又倒了一杯茶放到他的面前,一本正经的说道:“那你错了,我不是那样的女子。”

    慕容璟喝了口茶,但手却不曾离开茶盏,片刻后,他稍稍收起唇边弧度,“不是岂不是更好吗?”

    “”沈寒眉心微皱,摸不清这慕容璟的意思。

    “我们可以重新培养感情,倘若两情相悦,我们完成婚事。”慕容璟顿了顿,眼睛移向湖面,不舍得离开,“如若沈寒姑娘实在不喜欢我,那我请求父皇撤去指婚。”

    沈寒顺着他的目光,雾气笼罩下的秋凝湖朦胧得宛若一层薄纱。

    “秋凝,一任秋凉眉上凝。”慕容璟微微颌首,眸子里那是——寂冷。

    该如何回答这温如玉的君子?怕是只有沉默配得上了吧,沈寒半举茶盏同慕容璟沉浸在这如坠如玉的雨中。

    “咳咳......”

    “你怎么了?”

    “老毛病了,咳咳,没事......”慕容璟断断续续的说话声让沈寒紧张。

    伸手搭在他孱弱的腕上,沈寒黛眉上忧愁填了几分,忽急忽缓的脉搏,时而如惊涛骇浪,时而如宁静汪泉,莫不是心病?

    “你明明生病了,为何还要雨天出门!?”沈寒的语气带着嗔怪,是医生对病人?还是,担心了吗?

    “沈寒姑娘还会医术?”慕容璟的眼神片刻不离开沈寒,听着她的语气,便浅笑出声。

    “我们现在就回去。”沈寒怎会不知他年纪轻轻心脏不佳,气血两虚,应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又加上是王爷身份,什么药材没有,可身子还是如此单薄,情况必定是不乐观。

    “好。”慕容璟低头掩饰自己的笑意,时不时瞄一眼着急的沈寒,乐在其中的跟在后面。

    二人撑起雨伞,丫鬟小厮们收拾好凌乱的石桌,雨中卷起的大风让沈寒抱紧了身上的斗篷。

    “小丫头,想走怕是没那么容易了!”一男声由远至近。

    沈寒心里不详的预兆蔓延,抬眼望去,又是一批来者不善的黑衣人。不自禁的将慕容璟拦在身后,沈寒眯着眼睛扫了一眼对面。

    “容不容易不是你们说了算。”沈寒语气中的七分清冷让为首的黑衣人眼里闪过一抹惊讶。

    “妮子口气不小。”

    沈寒早知会有人找她麻烦,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还敢在四王爷的头上动土,虽心里没有什么胜算,但气势上绝不能先输,能拖久一点总是好的。

    “哼,谁让你们来的?”

    “这你就不要知道了,拿命来吧。”为首的黑衣人不给沈寒拖延的机会,带头冲了上来。

    慕容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拉过沈寒挡在前面。

    “不行,你让开。”沈寒焦急的想拨开身前这个让她担心的男子,可慕容璟纹丝不动,大有为她丧命的架势,只留沈寒在后面干着急。

    “让开啊。”沈寒忍不住惊呼,她很担心这个温柔的君子就这么丧命。

    “伤了四王爷,你们拿得出多少命来赔?”

    空旷的声音响在所有人的耳边,黑衣人停下脚步,沈寒也好奇着,慕容璟却松了口气的样子,放下拦着的沈寒的手臂。

    无渊从空中慢慢落下,脚尖点地后便又飞出去,一手撑着油纸雨伞,另一手不闲着,一把折扇散出的飞雨逼得对方直直后退,片刻后,无渊站定,手中画着青鸾的扇子已经收了起来。

    “无渊公子?”首领黑衣人难掩眼里慌张之色,示意手下:“我们走。”

    敌人落荒而逃的样子让沈寒放下心中大石,对这慕容璟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王爷,你没事吧。”无渊完全忽略了沈寒,走到慕容璟的身边就是关心之语。

    “没事,无渊,你怎么会来?”

    “我回府找你,你不在,下人们说你去了将军府,我猜你会在这,刚好赶了个巧。”无渊担忧之色丝毫不减,瞥了眼沈寒继续说道,“出来为何不让侍卫跟着,倘若我不来,怎么办?”

    “你这不是来了吗?”

    沈寒打量起身边这个同样儒雅的男子,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可却是深藏不露,待慕容璟更是好,大有一副兄长的样子,可称他为王爷,大概是下属、门客的身份,感情好成这样的属下,看来不简单。

    “这位是沈寒姑娘。”慕容璟让了让空,介绍道。

    “沈寒姑娘。”无渊颌首,算是招呼了。

    “你好。”沈寒伸出手,笑弯了眼睛。慕容璟与无渊皆是一愣。

    沈寒拿起无渊的手握在一起,旋即松开,吓得无渊退后一步,这看的沈寒更想笑了,古人果然是古人,就算是江湖人士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