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龙市龙岩县,细雨朦朦,雷霆暗涌。

    闷热的空气更令人心浮气躁。

    有一辆黑色的大切诺基穿越了整座城市,从高速路口下来后,直奔县城北部边缘的一座自建别墅门口,徐徐停下。

    车上,有一女一男,分别前后而坐,皆着一身素然军装。

    女人开启双闪,随后下车撑伞,为后座那气质出众神采斐然的青年开了车门。

    “少帅,到了。”

    女人恭敬道。

    青年微微颔首,旋即小心地将一个遗照递出,让女人拿着。

    而他自己,则抱着一个黑色的盒子,下了车。

    “回来了。”

    看了看这片天空,青年不免发出一声感慨。

    他叫墨弘,九年前大学新生入伍,离开了东龙市,度过了堪称九死一生的九年。

    如今,他能活着回来,算是奇迹。

    九年,太久了。

    所以城市巨变,旧路难寻。

    墨弘并未第一时间回老家。

    而是带着他的副将,也是他的兄弟“宁峰”的骨灰和遗照,来到了宁家。

    “阿峰,到家了。”

    墨弘对那遗照说着,满怀深沉。

    旁侧的女人也是微有痛惜。

    她名为云渺,一个长相极为美好却要入伍参军,最终闻名于全国各大军区的绝代巾帼。

    如今,她顶替了宁峰,成为墨弘的新副将。

    “少帅,我去摁门铃。”云渺道。

    “不,我亲自去。”

    墨弘平静地走上前去。

    云渺让开,便跟随在一旁为其撑伞。

    墨弘摁响门铃。

    里屋。

    一个四十六七岁的妇人看向门口,朗声道:“你们是谁?”

    她虽上了年纪,却风韵犹存。

    她声音微微有些尖锐,所以穿透这偌大的雨声。

    “伯母,我们是宁峰的战友!”

    墨弘正色道。

    那屋里的妇人没听清,迟疑之下忙走了出来,隔着门打量墨弘:“我刚才没听清……”

    “我们是宁峰同志的战友。”

    墨弘再道。

    妇人忽然脸色一变。

    她,首先看到了云渺手中的遗照。

    又看到了墨弘手上的骨灰盒。

    不由得,她脸色苍白:“你们……,你们……带着这东西回来做什么??”

    “这里不是宁家么?”

    墨弘眼底露出冷意。

    一名顶级士兵的洞察力,强不可破。

    以至于,妇人那神色间的一丝慌张和厌弃,被墨弘尽收眼底。

    妇人又是几秒思考。

    当目光从墨弘与云渺身上的军装略过之后,她瞳孔微缩,还是打开了门:

    “这里自然是宁家,两位既然是阿峰的战友,那自然欢迎。阿峰意外死了,我们也很难过,没想到有两位将他送回家,实在是特别感谢。”

    嘴上说着,妇人没有半点要去接遗照与骨灰盒的意思。

    甚至。

    她的神色之中毫无半点悲伤,嘴上也只是说着颇为客套的言辞。

    见到此等状况,墨弘不由为死去的宁峰感到心寒。

    进入别墅前院。

    墨弘一眼扫去,整个别墅的视觉冲击尽收眼底。

    此楼赏来气魄雄壮,且做工精致、石材考究,四处皆透露出别墅主人对府邸品质的追求。

    尽管此地属近郊,但周边自建别墅洋楼随处可见。却,无任何一幢能与之媲美。

    进入屋内。

    墨弘只是目光从那墙上的字画与桌面上的摆件扫过,便能知道宁家现今何其富裕优渥。

    然而。

    三年前,宁峰的父亲死后,宁家便中道衰落。

    其遗孀,也就是眼前这妇人,以业余水准强行掌管公司而导致企业进一步衰败。

    一年前,宁家已宣布破产。

    前几月宁家虽然有东山再起的苗头,但这妇人能力有限,子女尚在学堂,整个宁家依旧负债累累举步维艰。

    按理说。

    现在的宁家只是一个半死不活的小企业而已,不但没钱,反而应当万分困难拮据。

    然。

    这别墅里的豪华陈设,当属于豪门配置。

    或许。

    此楼与豪门最大的差别就在于,这是一幢自建楼,地理位置偏远,且非大手笔之作罢了。

    墨弘发现此等异状而不予做声,只随着妇人的安排坐下来后,静静观察。

    此刻。

    妇人为墨弘和云渺倒了两杯茶。

    但因宁峰的遗照与骨灰盒入屋,她越想越是心里发毛,以至于脸色越发难看。

    不待这妇人开口。

    墨峰先道:“伯母,您就是宁峰的继母——刘崇梅阿姨吧?”

    妇人又是迟疑,“……嗯,是我。”

    墨弘沉重道:

    “宁峰同志前几日不幸牺牲为国捐躯,如今我带他回家,也是希望,伯母能够为宁峰挑选一处长眠之所。最好,是宁叔叔的墓旁。”

    刘崇梅脸色骤变:“宁峰既然是为国捐躯,就应当葬在烈士陵,而不是老家啊?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这是宁峰的遗言。”墨弘正色道:“他要我带他回来。”

    本来,宁峰的确有资格应当葬在国家最高级别的烈士陵园。

    但宁峰临走之前遗愿,望能够长眠老家与父亲作伴,而非烈士陵。

    其父三年前车祸而亡,当时宁峰回到家匆匆祭拜之后,又上了前线。

    一直以来,宁峰对其父亲都充满了愧疚。

    这一生,他和他父亲所说的话,完全能数得过来。

    但,其父对他的付出,却无法衡量。

    “抱歉,这里没有他的位置了!”未曾想,刘崇梅冷酷地别过头去。

    这时。

    楼上下来一个穿着雪纺裙的二十一二岁的女子,其身材姣好、形容甜美、肤如凝雪,正踩着一双拖鞋而漫不经心。

    她看到楼下来了人,尤其是穿着军装的两人,不由大为惊讶。

    “妈,有客人啊?”

    女子快步下来。

    却发现刘崇梅并未做声,且脸色难看。

    她立时发现了不对,收起笑容,疑惑地看了看这陌生的墨弘与云渺两人。而后凑到刘崇梅面前,小声担忧道:“妈,怎么了?他们是谁?”

    刘崇梅凝重地指着宁峰的遗照和骨灰盒。

    却在她见到云渺和墨弘带来的遗照和骨灰盒之时,也是脸色骤变,旋即怒色满面:

    “这……,这是谁的死人照?!你们把这东西带到我家来做什么?不知道会很晦气吗!”

    “还有……那个盒子里的是什么?是,是不是死人骨灰?”

    “我命令你们赶紧拿出去扔了!赶紧!!”

    刘崇梅也是不知如何处理,眉头紧促地提醒道:“雨沁,这是你哥——宁峰。”

    “宁峰?宁峰是谁?”张雨沁装傻疑问,随即又是冷笑:

    “哼,宁叔叔三年前就死了,现在宁家和我们家早就没了关系!”

    “现在这宁峰成了死人,与我们更没关系!这遗照和骨灰盒是晦气的脏东西,只会毁了我家风水!所以……”

    “不管你们是谁,哪怕是当兵的!赶紧,把这两样晦气的玩意儿扔出去!”

    她指着门口,以命令的姿态与口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