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明亮的房间里,外面正盛的午后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影子。

    离窗子颇远的床上,顾徽正乖巧的靠坐在那里,双眼带着些惺忪。

    他才刚刚睡醒午觉就发现不远处沙发上坐的人正是自家姐姐,顿时高兴的咧嘴笑起来,“姐!你来啦!怎么不叫我啊?”

    顾迩见他如此开心,也不由的露出微笑,“看你睡得那么香,想让你多睡会儿,反正我也没事,可以多待会儿的。”

    她边说着边走过去,坐在了床边。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顾迩就发现有些不对,听着小弟极力掩饰却还是不小心透露出来的略显沙哑的声音,脸色微沉,“你感冒了?”

    顾徽一怔,随即傻乎乎的笑了,“姐你好厉害,我其实都快好了,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可还是被你看出来了啊!”

    顾迩气得想敲他的头,可看到那张长年只剩一双大眼睛和尖下巴的小脸,又实在舍不得下手。

    最好只得拧了拧他的鼻头,气道:“为什么不早点给我打电话?!”

    如果他是普通人的身体,那即便感冒也不会担心,可他现在的状况,还需要好好的保养,感冒很容易引起并发症的。

    “我不来,你是不是打算一直不说蒙混过去?现在就开始瞒着我这么大的事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顾迩连珠炮似的一串诘问,将顾徽说的措手不及。

    他老老实实的听着,虽然被训但仍然笑眯眯的,姐姐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啊!

    但他心里,其实并没有多少悔意,下次如果有同样的事,他大抵还是不会说的。

    不想姐姐总是因为他而分心分神。

    她太辛苦了,他不能一直一直的从各方面拖累她!

    顾迩却不知他的想法,看他听得乖巧,心下的火气顿时消了,声音很快缓和下来,“以后不许这样了,知道吗?”

    顾徽:“知道了。”

    知道了,却未必要去改。

    “姐你别生气,我一定配合,好好养身体!”

    “这还差不多!”顾迩嘴里说着,目光却向一旁微扫找寻护工的身影。

    顾徽十分敏感,一看便猜到她的想法,连忙解释,“姐你也别怪别人,是我不让他们说的。因为这次真的不严重,就是有一点流鼻涕,嗓子哑,医生给我配过药吃,很快就好了!”

    顾迩一噎,最后只得道:“行吧,这次就算了,不要再有下次了!”

    “嗯嗯嗯!”

    顾徽笑得眉眼弯弯。

    看到精神挺不错的,顾迩这会倒相信他的感冒并不严重了。

    不过还是叮嘱了又叮嘱才说起其他。

    临走的时候,顾迩又去了趟分管顾徽的医生那里了解情况,但得到的结果却并不乐观,“……他的手术虽然做的比较成功,目前看上去也还算调理的不错,但毕竟还有排斥反应,要长期吃药。这些药会有一定的副作用,免疫力变弱是难免的。从我们这里的数据统计来看,像令弟这样的情况,有的能坚持八到九年的时间,反之,或者就只有一到两年……具体情况不同,当然不能一概而论,但这是无法回避的事实。我们这边会尽力调理他的身体,但您作为家属也要有这个心理准备……”

    顾迩离开疗养院后,精神多少有些恍惚。

    坐上出租车,报了地址,她便窝在车后座的位置上,怔怔的发起呆。

    她是知道的,即便换了肾,小徽也不可能像寻常人一样长命,但是,但是,八到九年在她看起来就很短了,却还有可能只有一到两年……

    怎么能这样?!

    如果小徽早早就离开,那她,还要怎么活下去?!

    心里发冷,身上也跟着感到寒意,顾迩抱紧自己。

    心香已经是最好的疗养院了,可还是难以避免这样的结局吗?

    好难受!

    胸口的一颗心象被人拿着锥子一下一下的戳着似的疼!

    为什么偏偏是小徽?为什么偏偏是她的弟弟,她的亲人?!

    “姑娘,到了。”正难受着,前面驾驶位的司机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顾迩付过钱,长吁着气下了车,抬眼一看,突然向后踉跄了两步。

    她,她怎么到这里来了!

    面前,正是傅言风的公寓所在!

    顾迩脑子里一片空白,生怕下一刻男人就出现在她的面前,没办法思考,她凭着身体的本能转身就跑,一直跑到附近的小公园里才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

    旁边有个长木椅,她顺势坐了下来。

    从这里,还能看到那栋熟悉的公寓,但如果有人要回公寓或是从里面出来,都绝对不会发现她!

    顾迩这才放下心来。

    她一边喘息着,一边不由自主的看向那边的公寓。

    现在天色都是傍晚了,隐约的灰色笼罩下来,可公寓里并没有开灯,可见多半是没有人的。

    也很正常。

    傅言风本就不是天天到这里来,更何况,他即便来也时常在晚上,现在根本没到时候。

    顾迩心里琢磨着,眼睛却片刻不离那栋公寓。

    她的目光近乎贪婪的打量着公寓的每一处,围墙,门,窗子……甚至墙体上的每一个花园,似乎要将它们全部深深的印记在脑海里!

    天色越来越暗,终于全部黑了下来。

    公寓门口的灯亮了起来,但始终没有人在门前出来。

    顾迩用力咬着嘴唇,又是遗憾又是庆幸,也说不清楚自己具体是怎么样一种心情。

    只是,不管她心里怎么想,身体却很诚实的始终没从木椅子上站起来离开。

    她不会想到,此时,公寓里正有人站在二楼的窗前,正看向她所在的方向。虽然没有灯光,看得并不清楚,但对方还是眼也不眨,直到一阵铃声响起……

    看了眼号码,接起来:“她……走了么?”

    “没有,一直坐在那里,几乎动也不动。”回答完,听对面一点动静也没有,这边不由大胆的提议了一句,“傅总,要不要我给物业打个电话,让他们过来把人劝走?”

    仿佛隐约传来一声叹息,“不必了,由她吧!你盯好就是了,别让她遇到麻烦!”

    “……是,您放心!”

    电话挂断,四周重新恢复了宁静。

    顾迩不知不觉已经坐到了数个小时,陈媗终于耐不住的打电话来询问她是不是还在疗养院。

    含糊了一句,她说现在就回去,对方这才松了口气。

    顾迩知道自己不能再任性了,她目光幽幽的最后忘了一眼公寓,这才起身离开。

    说不清是为什么,她在那里坐了那么久之后,虽然没有见到那个男人,那晚,心情却奇异的平静了些。

    稍稍睡得久了些,踏实了些。

    从那以后,顾迩象是发现了什么似的,每每在没有她戏份的时候,便支走陈媗,一个人偷偷跑到公寓外的小花园里,坐在那张木椅子上,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

    但并不是每次都心境平和,有时看着看着,泪水便磅礴而下,泣不成声。

    也有时,她会想到小徽的事,会想到小徽病危那次,在急救室外,那个温暖又坚定的怀抱。

    只是一切都成了过往。

    如今,只余她空荡荡的一颗心,无处安放。

    背着人时,顾迩自认做了蠢事,可面对着其他人,她还是表现的比较正常。

    除了比以前沉默些,容易走神,也更加沉迷于剧本和拍戏,其他的,并没有太多异样。

    即便听到别人口中提起傅言风的名字,甚至提到他与丁菀意的婚事,她也没有多少反应。就好象她心里的那个人跟她们口中的人不是一个似的。

    陈媗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来为什么,只能默默的担忧。

    事情一直搁在心里,她也担心万一哪天出大问题,便寻了个机会告诉了陆鞠,想着她经历的多,应该能好好劝劝顾迩,让她早点忘掉那个男人!

    却不知正因为陆鞠经历的多,才知道别人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如果自己不能一点一点把那份感情埋葬掉,她就会永远困在里面出不来。

    不过,虽然劝说没什么用,但至少可以创造机会让顾迩多认识些人,尤其是男人,好男人!当然,不指望她马上走出上一段,可多见见好男人,不就知道坏男人有多渣了么?

    这天,陆鞠收到旭光传媒三十周年庆的请柬。

    这个场面肯定不会很小,势必有不少宾客,且富且贵的一代二代不必说,就是圈子里的导演、制片和男明星也少不了。

    陆鞠心念一转,立刻给顾迩打了个电话,格外强调这次晚会的重要性,终于说动她前往。

    之后就是联络服装珠宝赞助等等一系列的事,陆鞠忙碌的格外有精神。

    很快到了庆祝晚会当天,旭光传媒果然大张旗鼓的摆了回排场,邀请了众多宾客,将现场布置的美轮美奂,外面还铺着红毯,看上去颇有电影节颁奖现场的气氛。

    顾迩由陆鞠陪同,坐车抵达酒店外。

    因为宾客太多,又要象征性的走过红毯,所以大家都要排除,车子慢慢行进。

    顾迩的位置被安排的还算比较靠前,这也算是昭示了她在圈子里的地位。

    透过车窗玻璃看着外面比她咖位高的人一位位走过去,隐约还听到了激动的欢呼声,顾迩露出浅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