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乙跪倒在地上。毒气顺着触手蔓延进他的血脉。

    陈弘放开手,站在原地。他还不知道怎么处理阿乙。李局长就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看着自己,但是人是绝对不能让他带回去的。阿乙目前的状态很不稳定,单靠警察局的那点儿人马是无法控制的。如果能想办法让阿乙跟自己走,就可以在阿乙稳定之后追查那个将寄生物放在他身上的异种,才有可能有进一步的方向。

    可是老李那样子,明显是不会放他的囚犯轻易跟自己离开的。即使这名囚犯肩膀上的两只触手早已突破了他对囚犯或者说对人的认知,但是老李耿直的性子决定了他会跟自己交涉到底。更何况,十二年前自己偷偷将阿乙带回基地治疗,让其在警局的档案人间蒸发,这一次想必老李也不会重蹈覆辙吧。

    陈三明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身体颤抖着。陈弘的毒气进入他的身体,也让他的神智稍微清醒了一些。淡蓝色从他的瞳孔中逐渐褪去,两只触手也软了下来,耷拉落在地上。

    “弘哥……”阿乙抬起头。

    “阿乙。”陈弘明白他这个时候已经趋于稳定状态了,“找个机会逃走。”

    “什么?”阿乙有些惊讶,“不用抓我吗?”

    “逃走之后,再去基地。”陈弘低声说,“其他的事我来解决。”

    阿乙沉默了一会儿,摇头。

    “我不想再去基地了。”

    “为什么?”陈弘问。他的余光看向李局长,后者已经走过来了。

    “我也不想再……”阿乙没有说完,他看向陈弘,“要么在这里杀了我,要么让我逃跑,但我不会再回来。”

    陈弘没有说话。他退后一步。

    阿乙闭上眼睛。

    李局长走近,“你们这是在干啥?”他对陈弘说,“你还不抓他?”

    阿乙睁开眼,看到陈弘看着他。

    “哎哟,忘了。”陈弘举起手来,慢吞吞朝阿乙走过去。

    阿乙已经明白了,他朝陈弘鞠了一躬,然而朝反方向跑去。

    “陈弘你还不追!”李局长急了。

    “你怎么不追?”陈弘仍旧慢吞吞。

    “我能追吗,我敢追吗!”李局长急得警帽都掉了。

    他忽然发现陈三明跑步的时候没用触手,纯用跑的,两条触手耷拉着拖在地下。

    “妈的。”李局长猜想陈三明一定是暂时失去特殊能力了,虽然心里很害怕,但是为警的职业素养驱使着他抬腿追了上去,“追就追。陈弘你给我等着。”

    李局长常年健身,跑起步来自然是神采飞扬,虎虎生风。相比之下,阿乙虽然以两条触手吓跑了一干小警察,但是触手萎下来之后,他的身体素质却远在李局长之下。自从八年前死水出问题后,他每日承受被反噬的痛苦,身体已经一日不如一日。

    李局长越跑越是自信。朋友都说他去健身房用处不大,毕竟警察这种高危职业,指不定哪天就被别人一枪给崩了。你肌肉练得再紧凑,块儿练得再大,能顶得上人家一颗6毫米口径的子弹吗?

    李局长自然不把这些话当回事。只有身为警官的他自己知道,警察的日常工作中,最主要用到的还是肉搏——要是枪支这么常见,他娘的还当什么警察!

    当然诸如前面这货的两只触手的,更是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假如当警察每天要抓这种怪物,那真的是……早死早超生吧。

    李局长一边进行着丰富的心理活动,一边进行匀加速运动,很快便追上了阿乙。

    “投降吧!你已经被包围了!”李局长大喊。

    陈弘在后面呆呆地看着已经跑过了两个路口的两人,有点懵。弥赛亚走到他前面,用手指指前面,意思是问要不要追上去。

    “别别别,别轰,那么远你也轰不到……”陈弘赶紧把弥赛亚的手臂按下来。这小丫头怎么尽想着开炮呢?是不是尝到了开炮的甜头了?开炮一定很爽是不是?哪天自己也要开一炮玩玩。陈弘胡思乱想。

    阿乙没有理睬跟在后面的李局长,在经过前方路口的时候突然向右拐去。只要甩开这个烦人的警察,他就自由了。

    李局长一时没有刹住。等到他转身的时候,看到一丝细小的诡异的蓝色光线从陈三明后颈没入,陈三明一下就倒下了。

    “什么?”李局长冲上去,翻转起地上犯人的身体,犯人双眼无神,看起来已经死了。李局长把手放到他的鼻子下,没有呼吸迹象。

    “谁!谁敢公然杀人?”李局长又惊又怒,大吼道。那道幽蓝的光丝让他觉得害怕。

    陈弘在两个路口外看到阿乙和李局长向右拐去,突然心里不安,和弥赛亚跟上前去。

    等到看到阿乙的尸体,他才知道阿乙已经被人暗杀了。李局长喘着气看他,眼睛有些湿润,反射出路灯的光,不只是跑步时被风吹的还是因为受到惊吓。或者说,这是一个尽职尽责的警察看到自己追捕的犯人被非法杀死于自己面前的本能反应吧。

    陈弘站在阿乙的尸体旁四处环顾。由于刚才的事件,即使隔了两个路口也没有车,路面空荡荡的,两边的楼房出奇一致地关着灯,想必是住户早早逃离或者是因为害怕而不敢开灯。陈弘四处环视着,迫切想找到一切疑似凶犯的人,然而他一个人都看不到,只有黑压压的路面,和黑压压的房屋。

    李局长坐到绿化带边上的防护墩上,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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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杀他?”冰槐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

    “什么人?”冰槐转身,警觉地看向四周。

    “一个目睹你犯罪行迹的人。”一个长发的男人突然出现在墙壁拐角处。

    冰槐冷笑。“怎么,想抓我吗?”

    “不想。”男子抬头玩弄指甲——当然这是文雅一点的说法,事实上他在抠指甲屎——黄昏的光打在他如玉般光洁的脸上,“我只是好奇。”

    “既然是好奇,就别多管闲事。”冰槐转身要走,忽然他停下了,“你男的女的?”

    “卧槽,男的看不出来吗?”男子气愤地跳出来,指着冰槐的鼻子说,“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冰槐说,“好奇而已。”

    “卧槽,好奇?”男子一脚把脚下的石子踢开,然后又冲上去踢了一脚,“我让你好奇,好奇……”

    冰槐脸色阴沉了下来。

    “请你自重一点。”他说。

    “说话这么绅士,”男子收脚,顺势斜靠在墙壁上,“杀起人来,可是毫不手软哦。”

    男子的声音显得温吞而慵懒,这种声音能让任意一个女生心中泛起波澜,然而此刻冰槐只想打人。

    “你想打一架?”冰槐皱眉。一丝蓝色从他的瞳孔里划过。

    “打架?”男子从墙壁边起来,站直,舒展起手臂,舒展完手臂扭脖子,扭完脖子转腰……一套动作令人眼花缭乱。

    冰槐倒是一动不动,很有耐性地看着男子完成了他的表演。

    “我也很想试试北冰洋的冰槐,是个什么水平呢。”男子笑道。他的眼神起了变化。

    冰槐皱眉,瞳孔开始变蓝,“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