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客房之中,最后一盏灯已被千伊随手关掉,今夜连月色都欠奉,四处都是黑黢黢的寂静一片,即便如此,千伊也无法入睡,只不停地辗转反侧。

    白天的时候,同千伊说完了那间婴儿房的来历后,许老夫人便走开了,只留下千伊一个人,在里面坐了一下午。

    坐在并排而放的婴儿床前,千伊终于努力地摒弃掉之前对许笛笙的成见,开始思考关于她、许笛笙还有孩子的未来。

    的确,宝宝的离开让千伊非常得难过和自责,而她用以排解这种糟糕情绪的方式,就是不停地怨恨许笛笙,然而现在细想起来,真正的罪魁祸首是那个疯子印紫,非要把责任推到许笛笙身上,客观地讲,其实真得……牵强。

    千伊在床上又翻了个身,心里只觉得如乱麻一般,不知该如何才能捋清楚。

    门就在这时被人推开,千伊下意识地定住了,心口一下子紧张地跳了起来。

    此时千伊才想起,自己竟忘了反锁房门,大概潜意识里,她还是将老宅当成是家,谁会在自己家里,没有安全感地把门锁住,可她却忽略了,有人喜欢在家里到处乱闯。

    千伊一直背对着门侧卧着,虽然看不见,不过却清楚地听出来,某人此时已经不请自入,然后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向她的方向慢慢地走过来。

    其实从门响的一刹那,千伊已经猜出来,肯定是许笛笙过来了。

    现在应该快十一点了,平常这个时间,千伊早就睡着了,不过对于许笛笙这种夜猫子来说,恐怕夜生活才刚开始吧。

    感觉一双手将她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千伊屏住呼吸,等着许笛笙下一步的动作,没想到,好半天后,许笛笙并没有下一步,竟然一直就站在床前没动。

    “千伊,睡了吗?”许笛笙的声音传了过来,轻轻的,带着一点迟疑,也不知他是担心自己吵醒千伊,还是想借此来叫醒她。

    千伊继续装睡,不想做出任何反应,她已经肯定,许笛笙今晚不会是单纯来看她睡没睡着,后头应当还有别的目的。

    果然,好久之后,许笛笙在千伊床边坐下,甚至到后来,干脆直接脱鞋上了床,就靠在千伊的背后。

    这之后,许笛笙一语不发,仅仅就是坐着,就像他过来,只是为了坐着而已。

    千伊一直没有动,只想等着许笛笙自己觉得无趣,然后便离开,但是过了好一会,她身边那个人一无动静,让人都以为,许笛笙就这么睡着了。

    直到,千伊终于坚持不下去,稍稍侧了侧自己的身子。

    “真的不能在一起了吗?”许笛笙突然用低沉的声音问道。

    千伊没有回答他,准备让许笛笙以为,她刚才不过是睡着了,随便翻个身而已。

    “既然你注定要离开,当初为什么非要走进我的生活。”许笛笙的声音中,竟带着几分埋怨,喃喃地道:“既然你都已经来了,为什么就不能留下来?”

    黑暗之中,千伊的眼睛眨了眨,不太明白许笛笙的逻辑。

    进入许笛笙的生活非她所愿,而离开,是出于对这段婚姻的失去了信心,只是,为什么每每在她已经做好放弃打算的时候,许笛笙又总想拉住她不放,他如果早点检讨一下自己的行为,何至于到现在这个局面。

    “年清舟……是从哪里蹦出来的?”许笛笙猛地哼了一下:“那小子喜欢你,我看得出来,一脸色迷迷的表情。”

    对于许笛笙突然提起年清舟,千伊只能无奈了,许笛笙这醋吃得毫无道理,自己和年清舟只是好朋友而已,不像许笛笙和林月,恐怕连许笛笙都没搞清楚,他和林月到底算什么关系。

    “可是他再喜欢,有我喜欢你吗?我也愿意为你奋不顾身,可你只看到了他。”许笛笙长叹一声:“算了,你从来都学不会不用心去看别人,只用眼睛,结果,看到了我喜欢林月,除了眼瞎,还能说你什么!”

    随即许笛笙又有些烦躁:“真是讨厌,怎么又提到林月!我忘了你最介意她,好了,不说了,以后都不说了。”

    千伊忍不住想笑,许笛笙半夜在房间里自言自语,不管别人愿不愿意听,难道就不觉得自己讨厌?

    许笛笙终于躺了下来,将头抵住千伊后脑勺,一只手臂将她紧紧揽到自己怀中:“宝贝,可不可不离开?别丢下我一个人,没有你的世界,你不知会是多么荒芜。”

    这么煽情的话,从许笛笙口中说出来,千伊只觉得恶寒,下意识地要挣开,然而许笛笙却把她抱得更紧。

    “许笛笙,你玩够了没有?”千伊恨恨地道:“我被你吵醒了,请你出去,不要妨碍别人休息。”

    结果好半天,许笛笙都没有说话,更不会听话照做。

    “什么丢下我一个人,不用说得那么可怜,你不是还有林月吗,扮情圣这事,你对一个女人做就够了,累着可不好?”千伊讥讽道。

    “总算不装睡了?”没想到许笛笙这时却笑了一下,拿手捋了捋千伊耳边的碎发:“我就知道,我都躺到你旁边了,你怎么还睡得着,对了,现在肯跟我说话,一定是表示原谅我了。”

    “许笛笙,你这人太可恶了!”千伊气怒交加,终于哭了出来。

    一只大手猛地伸过来,很带几分粗鲁地在千伊脸上抹了一下。

    “你干吗?”千伊恨恨地扭了扭头。

    身后是许笛笙很不厚道的笑声:“还以为你光打雷不下雨,原来还真哭了。”

    “让开!”千伊不高兴地道。

    许笛笙干脆在千伊颈间吻了一下:“我发誓,以后再没有什么林月,为了我老婆,我想通了,会放下对她的愧疚,不再去背这个枷锁,在我生活里,现在最重要的是千伊,再没有了别人。”

    千伊无奈,看来许笛笙再次毫无悬念地赢了,她心里的那一丝怨怼,又被许笛笙胡搅蛮缠地搅和掉了。

    “许笛笙,你真的够了,谁不知道你惯会骗人的,要不要试试,让林月现在打个电话过来?”千伊哼了一声。

    “我已经把她的电话拉进黑名单,你满不满意?”许笛笙笑着拿过手机,递到她眼前,示意给千伊看。

    “用不着,你转头就会把她拉出黑名单,在手机上比划两下就行了。”千伊哼了一声。

    谁知道话没说完,许笛笙的手机居然响了起来。

    许笛笙立刻坐起,开始接听电话。

    隐隐可以听出来,许笛笙在同对方谈着什么化工项目的事,千伊没来由放下了心。

    “宝贝,不是林月的电话,有公事。”许笛笙有点得意地在千伊耳边道,随后吻了吻她的头发,然后走出了门外。

    千伊用被子蒙住了头,感叹这下总算清静了,她感觉自己刚刚打过一场仗,身体精疲力竭,以至于现在只想睡觉,但是心情又十分亢奋,或者说是……轻松。

    就在千伊快要睡着的时候,许笛笙又重新走进屋里,大大咧咧地将滚热的胸膛贴到千伊身后,终于用这种方式把她叫醒过来。

    闻到许笛笙身上沐浴露的香味,千伊有些烦躁地嘟囔道:“回自己房间去睡。”

    许笛笙已经没有了刚才的乖巧,反而越贴越近,甚至开始伸出手,有意无意地去触碰千伊的柔软。

    突然之间,千伊醒悟过来他想做什么,立刻从床上坐起,顺势用被子包住自己肚子,几乎大喝一声:“大半夜的,你发什么情!”

    许笛笙刚刚有点感觉,却不想千伊这么来一下,不免有些尴尬,也没有跟着坐起,只拉了拉她的胳膊,替自己解释:“我知道你身体没复愿,不小心摸一摸,没什么别的意思。”

    千伊终于又躺了回去,照旧背过了身。

    “我明天一早就要去曼彻底斯特,有一个并购的项目出了点状况,我得亲自过去看看。”许笛笙手终于规矩了,不过身体依旧贴紧千伊。

    千伊想起小雨的话,知道许笛笙的确有些忙,也就“呜”了一声,不过还是忍不住讥讽了一句:“不准备把林月一起带过去,也方便你照顾。”

    “你呀。”许笛笙很是无奈地拧了拧千伊的脸颊:“我怎么就娶了你这个小醋坛子呢?”

    “你难道不是心虚吗?”千伊故意质问。

    许笛笙干脆将千伊搂紧了一点:“你要不信的话,可以打电话问品北他们,我们一行几个人,然后其中有没有女性?”

    千伊用臂肘向后捅了捅许笛笙:“还靠你自觉,我再说这一次,一旦知道你骗人,我再不会原谅你。”

    “行,听老婆的。”许笛笙呵呵笑道。

    千伊打个呵欠,却又催道:“不是明天一早就走吗,还不回房睡觉?”

    “就睡这里,既然都和好了,当然不能再分居,像什么话呀!”许笛笙耍着赖道。

    两人之间,似乎又恢复了彼此的亲近,甚至甜腻腻地依偎在了一起。

    “你的肚子好像还没消下去。”许笛笙半睡半醒地支吾了一声。

    千伊一愣,摸了摸许笛笙放在自己肚子上的手,忽然问了句:“为什么想到装修出那个婴儿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