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娥心情被搅,也没心思继续观看蹴鞠赛了,她冷着脸道:“老身累了,起驾回宫。”赵祯和一干大臣忙起身恭送,小元王赵吉一脸慌乱地跪在地上,神色复杂地目送太后离去。

    有跟小元王亲近的大臣小声提醒道:“小王爷,太后已经走了。”

    赵吉望着太后的背影有些失神,闻言皱着眉头慢慢站起来,他依旧不明白太后为何会生这么大的气,找不到问题的关键,就不知如何解决,更不知下次如何避免,这让他有些慌乱,有些不知所措。

    赵祯看着他皱着眉头思索的样子,叹了口气:这个皇弟,心机太深……赵沁儿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小元王兄妹素来霸道,这次终于被太后狠狠训斥了一番!

    太后的愤怒离去,使得本来融洽的气氛有些凝滞,众位大臣都不再热情洋溢地谈论,偶尔有交谈的也是低声小心翼翼,唯恐被别人听见。

    李策隐约听到几个上了年纪的大臣在小声议论刘娥的身世,这才恍然大悟,史书上记载刘娥出身低微,尽管后来入宫做了嫔妃、皇后,从前的经历也一直是她比较自卑的地方,这也常常被人拿来诟病,当初有人反对她当皇后,就是以此为借口。

    “咚、咚、咚”很快第二场比赛开始了,蹴鞠场重新热闹起来,第二次出场的两支队伍是宰相丁谓和枢密使张耆的,两大重量级人物出场,一下子把官员们的目光重新吸引过来。

    “这场球不用看了,一定是宰相赢了。”一名大人小声嘀咕道。

    “你怎么知道的?”有人问道。

    “嘿嘿,张耆跟人精似的,他从来就是老好人,你看他得罪过谁?再说了就凭宰相如今的势力,谁敢赢他?”那人说道。

    “我看未必,枢密院执掌军事大权,从来都是与中书省分庭抗礼,号称东西二府,这枢密使没必要向宰相低头。”有大臣摇头说道。

    “这你就不懂了,若是换做上一届枢密使曹彬曹大人,他自然是不惧宰相,可是这张枢密使嘛,嘿嘿……他马上就要致仕退休了,更不敢跟宰相争了,不信啊,你们就瞧着吧。”那人得意道。

    “范讽,就你明白,总有一天就要栽在你这张嘴山。”有大臣出言提醒道。

    原来此人叫范讽,今年四十多岁,是一名谏官,此人也是出了名的大嘴巴,没有他不敢说的事,也没有他不敢说的人,也因此才让他做了谏官。

    陈尧佐和张士逊互视一眼,丁谓居然如此强横,蹴鞠赛连张耆这枢密使都不敢赢他。

    李策在一旁暗暗心惊,他只知道丁谓权势熏天,自己也曾与他较量过一次,而且并没觉得这老头有什么厉害之处,可刚才听这群老东西说才明白这个丁谓居然让他们这么畏惧。大宋的枢密使那可是相当于全**队总司令啊,这等绝对的强权人物居然也忌惮丁谓,甚至连比赛就不敢赢他,这也太他妈怂吧!

    这时全场传来一阵欢呼,李策打眼望去,原来是进球了,好像是丁谓的队伍,他抬头望去,丁谓坐在西边,此时正微笑着捋着胡须,看似好不得意,身旁一干大臣正在极力阿谀奉承。

    李策的目光不经意与赵祯撞在一起,他看出了赵祯眼中的不喜,这也难怪,刚才赵祯的队伍进球,都没见这帮人拍马屁拍得这么卖力,现在宰相的球队进了球,这帮人就跟过年一样,看起来比当事人都要高兴,这不是典型的谄媚献宠吗?而且这风头直接压过了皇帝。

    丁谓啊,丁谓,不知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根本就不在乎,盛极而衰的道理,按理说活到你这把年纪应该深有体会了,你却依然如此张扬,离衰败也不远了……李策摇了摇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迷恋权力遮蔽了双眼啊。

    这一场比赛极其乏味,就如同砍菜切瓜,从头至尾就毫无悬念,最后结束之时,丁谓毫无意外地胜出。

    众大臣都在朝丁谓祝贺,赵祯也象征性地夸赞了两句,这时一个老头,就连胡子眉毛都已经花白了,他笑着对丁谓拱手道:“宰相的蹴鞠队高手甚多啊,老夫佩服得紧,这场比赛输得不冤呐。”原来此人就是张耆,他今年已经快八十岁了,已然是老态龙钟了。

    “哪里,哪里,承蒙张大人谦让。”两人客气道。

    李策一看这架势,心下明白刚才范讽说得果然没错,这个张耆确实没胆儿赢丁谓,刚才的比赛明显是在放水,只是这个老家伙智商有限,不懂得暗中点明,你张耆给人家放水,人家却都不一定领你的情!因为你的蹴鞠队刚一开始就表现地差劲至极,你要是说你暗中放水,人家还以为你是因为面子上抹不开才故意这么说的,而且看丁谓那不屑的神情根本就不曾想到你是故意让他的,张耆啊、张耆你真是老糊涂了。

    中场空档时间,赵祯把李策唤过一旁道:“下一场是赵吉和民间的一支队伍对决,你仔细看一下他的实力,也好心中有数。”

    李策点点头道:“微臣谨记,只是微臣想回那边去看比赛,在这个地方实在是拘束太多,微臣觉得……别扭。”

    赵祯点点头:“也好,你可以就近指导一下咱们的队员,对了,晚饭时好好犒劳犒劳他们,今日第一场便拿了个开门红,就当是朕奖励他们的!”赵祯慷慨说道。

    “嗯,陛下圣明,只是……”李策嘴角一抽,表情有些犹豫道。

    “只是什么?”

    “这个银子……微臣仅有的三十两已经全押上了。”李策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

    “噢,你去韩松那支取就是,朕又没说让你掏银子,看把你吓得。”赵祯一愣,哈哈笑道。

    “韩老那里……这几天已经花得差不多了。”李策尴尬道。

    “什么?花没了?”赵祯表情有些错愕,哈哈大笑的神情瞬间有些凝滞,他一把拉过李策低声道:“朕可是提前预支了三个月的经费给他,这才不到一个月就没了?”

    “好像还剩个十几两吧,韩老死活不肯松手了……”李策不好意思地说道。

    “李策啊,朕的银子那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户部每年拨给朕的银子也是有限制的。”赵祯开始哭穷道。

    李策眼睛一翻心道:不会吧,你堂堂一个皇帝,还能没钱花?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赵祯见他一副不信的样子,气得只想踹他,也就只有这小子敢用那种怀疑的目光看自己,他急声道:“好了好了,你也别不信了,朕这里还有几百两,你暂时支一部分去用,待会朕会派人给你送去,不过你可得记着省着点花!过两日就是太后大寿,朕还得用银子呢。”

    “微臣知道了。”李策瞧他一副肉疼的模样,生怕他反悔忙起身告辞。

    “李策,你等一会儿,我也去。”却是赵沁儿开口道。

    李策眼睛一瞪,没好气道:“你跟着去干什么,那里都是一群老爷们,你一个千金公主不要失了体面。”

    “呸,你什么时候把我当公主了?你别忘了本公主还下了一千两银子的注,那可是我的全部身家!你这人无赖地很,我不放心,我要自己盯着。”赵沁儿小嘴一撅道。

    李策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带她去,可赵沁儿的脾气她也知道,若是自己不答应,指不定她会怎么收拾自己呢,无奈他只好叹口气嘟囔道:“自己愿意跟着吧,还非要说我无赖……”他一挥手转身便走,赵沁儿忙也跟上随他而去。

    两人正往后走着,一人迎面走来,此人四十岁上下,一身紫色蟒袍,一张国字脸,鄂下一缕短须,龙行虎步走来,自有一股威严之相,而且隐隐有一种王者之气。

    好强大的气场!李策暗赞一声。

    “八叔,你也来了?”赵沁儿却突然跑上来拉着那人的手摇道。

    男子微微一笑道:“是啊,八叔有事耽误了一些,现如今战况如何呀?”

    八叔?李策疑惑道,赵沁儿的八叔自然就是赵祯的八叔,而且此人一身蟒袍分明是个王爷,仁宗朝只有一位王爷比较出名,他也是排行老八,此人难道是……八贤王?!想到这李策大惊,八贤王的大名那是妇孺皆知啊,有关他的事迹,光是后世的各种影视演绎就数不胜数。

    “哎,你傻了?愣着干嘛,这是八王爷。”赵沁儿见李策一副痴傻的模样,不由大怒,这个笨蛋就会关键时候给自己丢人!

    果然是他!李策暗道,他忙过来见礼道:“哦哦,微臣见过八王爷。”

    八贤王本名赵元俨,他是宋太宗的第八子,因排行第八,所以人称八王爷,又因他刚正不阿,贤名在外,又被尊称为八贤王。

    八贤王略微点了点头,他还以为李策这个小厮只是赵沁儿的跟班。

    “八叔,你快去吧,皇兄还给您留着位子呢。”赵沁儿嘻嘻笑道。

    八贤王却一把拉住她,迟疑了一会道:“刘太后可在?”

    赵沁儿瞧他有些皱眉,不禁莞尔一笑道:“太后她刚走,刚才赵吉惹恼了太后,太后狠狠责罚了他。”

    八贤王好似松了口气道:“嗯,赵吉那孩子是该管教一下了。如此,八叔就先过去了。”

    八贤王走过李策身旁的时候,李策依旧在傻呆呆地看着他,八贤王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大踏步而去。

    “啧啧,这气度,这架势,霸气啊!”李策忍不住感叹道。

    “那当然了,就是丁谓见了八叔也得恭敬地称呼一声八王爷呢!”赵沁儿不无骄傲地说道。

    “那为何朝政还是由丁谓把持着?”李策反问道。

    “这个你不懂,这是我们皇室的事,怎么,你要打听吗?”赵沁儿柳眉一竖问道。

    “哈,我说你磨磨唧唧地怎么还不走,待会赶不上看下一场比赛了。”李策忙岔开话题,眨眨眼冒出这么一句,他可不傻,皇室秘闻还是知道地越少越好。

    赵沁儿望着他灰溜溜的背影,不禁掩嘴轻笑,原来这个无赖也知道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