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柏老太太的寿辰。

    一大早,佣人们就开始忙碌起来。虽说不是整寿,但到底是豪门世家,再加上柏老太太八十七岁的高龄,所以,每一处,每一点,都做得是极其精致。

    今儿是自己的好日子,可老寿星柏老太太却铁青着一张脸。她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房间里除了她,还有长子柏震坤,次子柏震衡。

    “听说,你又收回了小东的股份?”柏老太太瞪视着小儿子柏震衡。

    老太太的眼睛早没了昔日的灵动与光亮,但是她浑浊的眼睛里,放射出来的却是一束凌厉的光芒。和着她那威严的声音,竟叫人不禁一凛。

    “你的消息挺灵通的吗?”柏震衡听了问话,不急不躁。坐在敞开着的窗前,窗子正对着花园,他可以一览花园里的一花一草。

    “你不能总这样。”柏老太太的声音提高了。“今天给了,明天收了。今天收了,明天又给了。反反复复,如同儿戏。股份是凌雲权利的象征,岂能由得你胡来。”

    柏震衡眼睛望着窗外,悠哉的吸了两口烟斗,这才慢悠悠的说:

    “我一手打下来的江山,不由得我胡来,难道任由别人胡来吗?”他自始至终都未看母亲一眼。

    柏老太太一怔。“你这是什么意思?”

    柏震衡回转过身来,把烟灰磕进烟灰缸里,然后对柏老太太微微一笑:“我的意思很简单,这是‘凌雲’的事,‘凌雲’的事是我自己的事。难不成我自己的事,你也要插一杠吗?”

    柏老太太又是一怔。

    “你自己的事?你自己的事难道我就没有资格过问吗?”原本威严的声音,这时也冷冰起来。

    柏老太太冷冷一哼。她是这个家里的老太太,是年龄最高的长者,是“凌雲”董事长的母亲,更是自始以来无人反驳的权威。如果她连儿子的事都无权过问,那岂不成了天下第一笑话?

    “你认为你有资格管?”柏震衡瞬间回头,一双利厉如冰的眸子直愣愣的盯在了母亲的脸上。

    “我是你的母亲!”柏老太太“嗖”的站了起来,毫不示弱的回视着柏震衡。

    “母亲!”柏震衡嘴角一撇,脸上显出了一个十分明显的嘲讽。片刻,他又恢复了先前的慵懒。向柏老太太凑了凑,轻嗖嗖的说道:“你也好意思在我面前提‘母亲’这两个字,你就不怕折寿吗?尤其是今天这样的日子。”

    柏老太太完全惊呆了,那神色仿佛杵在眼前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外星人。

    她的脑海里不停的切换着两个身影,一个温和、恭顺;一个冷傲、无礼。这两个身影却是同一张面孔。

    一切转变太突然,让她无法承受。她早习惯了那个对她谦和有礼、唯命是从的如同绵羊一般的儿子。

    也是突然的转变,让她瞬间明白了什么。

    “你……”柏老太太颓败的摔进了椅子里,失去了刚刚盛气凌人的嚣张气焰。无力的说:“你根本没有忘记以前的事,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伪装。”

    “你给我的‘母爱’我时时铭记于心,岂敢忘记。”柏震衡闲懒一笑。

    柏震坤静默良久不发一言,他用一种在旁看好戏的心态看着母亲与弟弟针锋相对。那眼神,那神情,比看好戏都惬意,根本就是在看俩猴打架嘛。

    这不,见母亲败下阵来,没得蹦跶了,才呵呵一笑,开了金口。

    “我说二弟啊,干嘛刻意去记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又有什么意义?”

    柏震坤就是一个从小被父母宠坏的花花公子,既没有心思打理公司,也不是打理公司的那块料。最后把父亲轰轰烈烈的事业给搞的一败涂地。

    柏震坤对弟弟柏震衡的凌雲集团,早就是垂涎三尺。他知道,要想从弟弟柏震衡那里下手,那是门儿都没有。

    这边没门儿,别处总会有窗户的不是。他和儿子柏亦海一合计,就靠拢了柏亦东。柏震坤之所以选择柏亦东,是因为他手里握着一张让柏震衡和柏亦东都死命的王牌。

    这张王牌,柏震衡不知,柏亦东不知。只有天知地知,他知,一个女人知。

    柏震坤抽了口烟继续:“你说的没错,凌雲是你一手打下来的。按理说我们没什么立场去管。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再怎么着,我们也是你的亲人,家人。作为你的家人,偶尔提提你个人的事,也不为过吧?”

    “当然不为过啦,大哥说的很在理。”

    听柏震衡这么一说,柏震坤声音就更足了。

    他接着说:“这做生意总是有赔有赚的,上次亦东不小心也赔了二十几个亿,你不也没怎么样。这次为了区区十几亿就撤他的股份,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大哥真是财大气粗,好大的口气啊。原来在大哥的眼里,十几个亿只是‘区区’而已呀。”柏震衡笑着:“想来也是,有‘母——亲’的鼎力扶持,大哥自然是一路财源滚滚。我就是有一点想不明白,在‘母亲’的拥立下,大哥不到三十岁就做了‘柏氏集团’的副董事长,生意做的是如日中天。可为什么就不愿意放过刚刚起步,你的家人,你的亲弟弟我呢?当年‘区区’两万元的订单能救我的命,可你就喜欢看我垂死挣扎的样。那怕是赔钱也要跟我抢订单。”

    柏震坤笑的讪讪道:“都说了,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还提干嘛。”

    “不是我要提,是你们的话引着我非提不可。”

    “那好,我们再不提陈年往事,只说眼下亦东的事。”柏震坤又转回正题。

    “那好啊,你说吧。”柏震衡随声附和着。

    “什么叫我说吧?是你要怎么样?”柏震坤又说:“还有,这次亦北回来至今未回英国,你是不是也有一番打算?”

    “是。”

    “是不是打算让亦北进‘凌雲’啊?”柏震坤紧紧追问。

    “这有什么不可吗?”

    “倒没什么不可。只是觉得,这些年都是亦东在帮你打理公司,而亦北呢,在英国逍遥快活。现在逍遥够了,就回来坐享渔翁之利,顶替亦东,这对亦东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柏震衡哈哈大笑。

    “大哥,我几时说过,要亦北顶替亦东?”柏震衡神情莫测的看着柏震坤。“大哥,你对亦东的‘利’太紧张了。”

    柏震坤心里一沉,有种被人拐进坑里的慌乱。

    “我紧张什么,亦东那是你儿子。”柏震坤猛抽着烟。

    “是啊,是我儿子。亦东是我儿子,亦北也是我儿子,都是我儿子,亦东能在公司做事,亦北又为何不能呢?”

    “倒不是说亦北不能在公司做事。只是你一向不待见亦北,这次却要把亦北安进去,多少让人不太理解你的意思。”

    “这有什么可费解的。我再讨厌亦北,也改变不了亦北是我儿子的事实。就像母亲大人再厌弃我,我也得尊称母亲大人为‘妈’不是?”

    柏老太太冷冷一哼。

    “不管怎么说,我都认为你应该把股份还给亦东。这么多年,亦东任劳任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亦东怎么会没有功劳呢,大大的功劳呢。你放心,我会还的,还的让你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大吃一惊。”

    “你要做什么?”

    “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