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比尔根和格涅斯的话,公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性急了。格雷芬斯从德门斯堡逃亡到这里,这一路上的艰难辛苦,令人难以想像,现在恐怕已经极为虚弱。他马上吩咐道:“快让人拿些食物和水来。格雷芬斯,你边吃边慢慢说。”

    从德门斯堡到大君堡,一千多哩的路程,格雷芬斯不停歇地走了一个多月时间。霍青等人为了避开匈人军队,带着难民离开了大道,进入了叶雷温山脉的边缘。而格雷芬斯并不知道他们改变了行进方向,仍以为他们按着与德门斯伯爵分手时所说的路线朝拜克城走,结果双方走岔了。格雷芬斯沿途四处打听东方来的骑士,但谁也没见过格雷芬斯描述的人物。眼见匈人席卷而来,无奈之下,他只得怀中揣着父亲的信,直奔大君堡来找奥斯汀公爵。

    格雷芬斯边吃边述说德门斯堡战役的经过,和逃亡路上所见所闻,最后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沾满血迹和汗迹的信,交到公爵的手上。

    公爵等三人听完了他的话,心情沉重而又带了一丝惊讶。“威德奥斯,帝国最勇敢的战士,”公爵带着浓重的伤感说道,“他在德门斯堡干得很漂亮,没有辜负帝国,没有辜负我的托付。如果彼菲克堡不过早地沦陷,我们完全有可能在哈洛尔河一线挡住匈人,何至于形成现在这样的危急局面!”

    公爵摘下帽子起身肃立:“我们应当为勇士致哀。愿他的灵魂在神的指引下安息。”

    致哀已毕,公爵仔细地阅读了德门斯伯爵的信件,脸上讶异的神色愈来愈浓。看完了,他把信件交给比尔根和格涅斯,道:“你们也应当好好看看这封信。我从来没有见过威德奥斯这么推崇某个人,他可是对自己的智慧和勇敢相当自负的,我对他的战术素养也很钦佩。从来只有智者才能够理解智者,我相信威德奥斯这么推崇的人并非一般人物。”

    二人看完了信。比尔根点头道:“根据信中的描述和格雷芬斯男爵的介绍,这位霍克先生提出了一些非常新颖的见解,并且在实战中取得了很好的战果,这说明了他在对付匈人上面有丰富的经验。我觉得帝国不应该忽视这样的人才,尤其是在面临危难的时候。如果我们能够听到他更多的见解,想必对下面即将开展的战争大有益处。”

    “我赞同比尔根的见解,”格涅斯道:“我们完全没有对付匈人的经验,不知道匈人的战术手法。而据威德奥斯的话,这位霍克先生的家乡,那里与匈人进行过上百年的战争,他必对匈人的战术、军制、习俗了解得非常详细。这些都对我们制定作战计划有所帮助。”

    “当然如此,但不仅如此。”公爵道:“在威德奥斯的信中,我看出了来自东方的,与帝国全然不同的思维方式,还有我们从来没有想到的战争技术,这是我更为重视的东西。在这片大陆上,帝国的文明占据着主导地位,各地的蛮族人虽然勇悍,但他们从来就不能撼动帝国的根本,最根本的原因在于他们没有帝国的文明。可是多少年以来,帝国的文明陷于停滞不前,我们与西王朝的竞争占不到上风,对游荡在草原沙漠的蛮族也无能为力,这是帝国有识之士非常忧虑的。而这位来自东方,来自一个我们从来没有了解的文明世界的霍克先生,或许会给帝国带来一股全新的空气。”

    公爵转头向格雷芬斯道:“希望你能告诉我,这位霍克先生现在在什么地方,我想尽早见到他。”

    “可是,我与他所带领的难民们走岔了,这一路上我没有探听到他们的任何消息。”格雷芬斯不安地说道。

    “是吗?”公爵沉吟道:“将近两万人的难民队伍,他们会上哪儿呢?”

    他掉头看着地图,自言自语道:“如果是我带领难民,两万人的队伍,行进度当然不能和一个逃难的人相比,也不能与匈人的轻骑兵相比。那么,寻找避开匈人的路线是当然的选择。他们向东去了吗?但叶雷温山脉中的逃奴们现在很猖獗,波罗芒人在东方边境也不安分……”

    比尔根、格涅斯和格雷芬斯三人一齐凑过来,推测着霍青的行踪。他们并不知道,此时的霍青,已经踏上了通向大君堡的道路。

    霍青等人在埋葬了为了保护难民而与乱兵战死的老鄂德等人后,带着凄凄惶惶的难民们向东南进入叶雷温山区,在粮食耗尽之前终于到达了科科勒行省东部城市耐特。在此,他们补充了一些食物,但恶化的形势让他们无法在此长久停留。无数的流言纷纷传来,特别是山区的逃奴举旗造反的消息,让耐特城的居民也惶惶不安,更别说他们这些外地逃难过来的人了。这些逃奴,原本是帝国四处征战俘获的奴隶,在各地贵族的庄园中做牛做马。在十几年前,这些奴隶们不堪忍受悲惨的命运,生了大暴动。在帝国骑士队的征剿下,他们躲进了叶雷温山。这十几年来,骑士们无数次进山剿杀,但始终不能完全剿灭。一旦骑士队退出山区,马上就死灰复燃。科科勒、威科勒、安托奥等附近行省的奴隶们,把叶雷温山视作自己的天堂,每年都有成百上千的奴隶想方设法逃进山里,让叶雷温山的逃奴队伍越来越壮大。这次帝国遭遇了空前危机,逃奴们的行动趁机活跃起来,四处袭击庄园和村镇,弄得东部各行省虽未遭受匈人侵入,也同样一片混乱。

    无奈之下,霍青不得不决定离开耐特城,再向南走,进入威科勒行省。但威科勒也好不到哪儿去——有关海盗在南方登陆抢劫的消息,还有东南波罗芒人大举入侵帝国的消息,天天不绝于耳,反倒是匈人进军的消息一丝也无。霍青也无法分辨这些消息的真假,也没有任何人能分辨得清。难民队伍到底该向哪儿去,哪里才是安全的,弄得霍青头疼不已。

    九月初,霍青不得不作出选择,向西进入安托奥行省,往流言最少的帝国核心地带去。天气越来越冷,得考虑安全过冬的问题,而中央特别区地处海边,冬季气温略高,身为帝都所在地,粮食问题也应该不愁。

    各地一片混乱,民众纷纷逃离家园,却茫茫然不知往何处去,成群结伙地在东南诸行省游荡。这些毫无组织,没有丝毫自保之力的难民在乱兵流匪的眼中无异于待宰的羔羊,他们不时遭到劫掠屠杀。而众多的劫掠屠杀事件,又进一步增强了民众的恐慌气氛,使得他们更加担忧家园的安全。于是,加入难民队伍的人愈来愈多,形成了不可思议的恶性循环。整个九月份,在帝国东南数千哩方圆的广土地上,形成了庞大的流民潮。流民潮在层出不穷的谣传驱动下,茫无目的地流动,直至九月中旬,流民突然一致觉,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从西北方入侵的匈人反而没了消息,他们似乎在瑞林根城止步了。流民们毫不费力地作出了判断:向中央去,向大君堡去。很快,东南各地通往大君堡的道路上,一股股的流民川流不息,步履蹒跚地涌向帝国的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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