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个人走进伯爵府,站在霍青面前的时候,霍青便被这个人背在背上的一件奇怪物事吸引住了。那物事仿佛一把被打折了的粗笨长弓,上面还挂了几十根弦,不知是何作用。

    来人面相清秀,斯文有礼,虽然衣袍敝旧,但行动间自有一般优雅气息。

    伯爵认得他,先开了口:“原来是你啊,我们最受欢迎的诗人。阿罗帕,你找霍克先生,难道是想让你的诗歌中展现一些异域风格么?”

    吟游诗人阿罗帕欠身道:“尊敬的伯爵大人,您难道没有感觉出来么?一个英雄的时代已经来临了。作为一个诗人,没有理由不了解英雄的事迹,歌颂英雄的事迹。而霍克先生,能够为了一群素不相识的人而勇敢战斗,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位英雄。我找霍克先生,是希望他能允许我跟随在他身边,以便记录下他的事迹,用诗歌来传扬勇士的光荣。”

    伯爵眉毛一扬,道:“英雄的时代要来临了,这可是我听到的最糟糕的消息。历史上所有的英雄时代,全是战乱的时代。我可不希望这场灾难延续下去。”

    他掉头对霍青道:“你有了一位崇拜者,是否让他跟随你,全在于你的决定。”

    霍青一头雾水。

    “他是什么人?吟游诗人又是什么?”

    伯爵解释道:“吟游诗人是创作和演奏诗歌的人。他们浪迹天涯,寻找创作的素材,英雄事迹、浪漫故事、人世间的悲剧,都是他们搜罗的对象。他们为任何人演奏他们的诗作,给人们带来没来由的欢乐和悲伤,是民间喜庆乃至宫廷宴会都不可缺少的人物。”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阿罗帕取下了背上的奇怪物事,向霍青道:“请允许我用竖琴为您演奏一曲。”

    他席地而坐,将竖琴拥在怀中,一手轻轻拨动琴弦,一股美妙的乐声在房间里流淌开来。和着琴声,他用清亮的嗓音唱道:

    “自古英雄是一切邪恶的克星。

    他如太阳,

    闪耀惊心动魄的光明;

    他如春风,

    照拂渴望和平的人民;

    他如大海,

    深藏容纳一切的胸怀;

    他如大地,

    所有美好的事物都会在他面前绽开。

    至高神会为他建起永恒的殿,

    给予他无限的宠爱。”

    清亮的歌声伴着悠扬的乐曲,回荡良久。阿罗帕站起,对霍青道:“霍克先生,您觉得还行吗?”

    霍青听到这与东方风格大为不同的异域音律,倒觉得很是新奇。东方的钟鼓管弦虽说宏大,倒也没他这样的繁复多变。于是点头道:“你的演奏很不错。我虽不懂你的乐器,但也能看得出来,你的手法相当灵巧,没有长年的苦练是做不到的。”

    “那么您可以答应我跟随在您身边吗?”阿罗帕面露喜色。

    “好吧。我虽然不太理解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但我也没理由拒绝。”霍青答道。

    匈人如霍青所愿,一连五天再没出现。伯爵的侦察兵也敢于出堡活动,在城堡附近的高处设置了烽火台,以便及时向堡中报信。但是伯爵派出联络的人,仍然一个也没有回来。匈人骑兵游荡在德门斯堡对外联络的各条道路上,见人就杀,伯爵派出的信使很难逃脱匈人骑兵的阻截。

    有上万难民的共同努力,山寨的建设基本结束。现在的山寨不再是一道简单的木栅,而是有寨墙,有城楼,有掩体的坚固堡垒。后方树着四座箭楼,霍青指导木匠们打造了守城弩,能够射稍短些的长矛,还有射箭支的弩弓;更远处则是四架霹雳车,石匠们雕凿石块,打磨成球形,抛掷出去,钢盾也会被打得粉碎。德门斯伯爵抽空来看了一回,啧啧称赞,并让格雷芬斯好好向霍青学习。

    城堡中送来了三百名伯爵挑选过的难民,作为新兵与霍青手下的四百多号人一起训练。每日里山寨中杀声一片,热火朝天。知道了城堡中现在只有三百人,霍青现在的任务不仅仅是守住山寨,还得与城堡中联合作战。因此,现在训练的是一种新的战术,使用的也是新的武器。

    上十天了,霍青的伤在依丽娅的细心照料下已然大好。这天拆下白布,皮肤上只留下铜钱眼大小的红色疤痕。霍青一跃而起,抄起大枪,摆了个拨草寻蛇式,“扑愣愣”一抖,枪尖上抖出三朵枪花来。

    老鄂德远远看见了霍青的枪式,大感兴趣,跑过来仔细看枪头。看了良久,抄了根长矛,站在霍青对面,摆开架式,对他道:“你再抖一下看看。”

    霍青哑然笑道:“你身上有伤,怎么能跟我对阵。”

    老鄂德只道:“我只是看看。”

    霍青道:“也罢,让你看看我霍家大枪术。”

    说罢,把枪朝着老鄂德,手上一运力,枪头颤得更急,模糊成一片虚影,只见红缨如同活物一般绕着枪杆飞舞。

    老鄂德持着矛,眼紧盯着大枪,矛欲进而不得,想挡又觉得无从挡起。看了多时,老鄂德无奈地丢了矛,叹道:“这是什么功夫?我白练了一辈子战斗技巧!”

    战士们见霍青和老鄂德对上了,一齐围拢过来看。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他们全不知老鄂德的感受。

    黑德斯根哂笑道:“你不是自吹是个老雇佣兵么?怎么人家拿着兵器站着不动,就吓得你连矛也丢了。”

    老鄂德脸上有些挂不住,翻了个白眼,道:“你小孩子懂什么,你能懂得霍克骑士大人手上兵器的奥妙么?”

    黑德斯根一步跨出,斯伯特想拉住他却没来得及。

    “虽然骑士大人很勇猛,但我这一辈子也打过好几回了,再不济也不至于吓得连武器都丢掉。”

    “来吧,骑士大人,打架我可不怵。”黑德斯根紧紧握住长矛,站在了霍青前面。

    霍青有些为难,道:“刀枪无眼,万一伤了你就不好了。”

    黑德斯根一拍胸脯道:“我的力气可不小,三千磅重的大麻包对我来说就跟玩具似的。不是我自夸,一般五六个人我可以轻松放倒。您可不要小看了我。”

    周围的行会战士一齐起哄。

    “黑德斯根,你可不要连一个照面都过不了啊!”

    “拿起勇气来,不要软了腿,你可是我们当中最能打的。”

    “让骑士大人见识一下我们的能耐,黑德斯根,你手上的不是烧火棍。”

    ……

    黑德斯根听得同伴们的怂恿,更加跃跃欲试。

    老鄂德插嘴道:“霍克大人,你就跟他玩玩吧。就他那点能耐,在你面前不过就跟小孩子似的。你就露一手,也让他们别小看了你。”

    霍青环顾四周,行会战士固然叫嚷得厉害,连难民战士也一样渴望看到一场真正的比试。也罢,霍青想道,就让你们看看天朝战将之威,否则你们这些**人物还未必服我。

    “好吧,就与你过上一招。你看好了!”霍青足下踩着丁字步,端然肃立,抖起枪花,缓缓朝黑德斯根推出。

    有道是初生牛犊不畏虎。黑德斯根全不知其中厉害,他瞪着牛眼,大吼一声,将手上矛用力朝大枪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