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了二十年前。

    杀红了眼的人类士兵在城里展开了烧杀抢掠,一时整个城内火光冲天,他们没有忘记汉弗莱将军的命令--屠城。

    一堆兽人女子和小孩被士兵用绳子捆绑起来,放在一堆木柴旁边,每人的身上都留下了不少伤痕。

    林登.汉弗莱把所有魔法师叫来,要求他们对着这群手无寸铁的兽人妇孺发出‘火球术’,准确而言,是把他们旁边的木柴点燃。

    那是惊恐的目光,又带有一丝哀求和仇恨。不少魔法师露出了怜惜的神色,他们不忍心痛下杀手。

    “他们的父亲,他们的丈夫,可是杀掉你们战友的凶手啊!”林登摇摇头道。

    似乎是看不下去,林登从护卫手中拿过自己的佩刀,一刀将一个兽人男孩斩成两半。

    旁边的兽人女子好像是他的母亲,她流下了悲伤的泪水,一边哭着一边用兽人的语言大骂着人类将军。

    魔法师们并不需要听懂她在说什么,因为她的语气已经让他们感受到一位母亲的愤怒和绝望。

    “你们看到了吗?仇恨是永远不会消失的。”林登大声对着众魔法师喊道。“所以我们只能赶尽杀绝!”

    说完这句的他把刀砍向那位母亲,一个血淋淋的脑袋便瞬间掉在地上。

    魔法师们深呼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开始了手上的聚焦,他们不再理会兽人的挣扎和尖叫。

    “他们是无辜的!”乔忍不住嘶哑了一句,让众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把视线投向他。

    “无辜?杀掉我们战友的武器,就是从他们的手中制造出来!”林登耻笑道。

    “但是......”乔依然不死心,打算阻止林登的行动。

    林登对着乔摇摇头道,“乔,虽然我平时叫你魔法师阁下,但你要知道在这里,你是我的下级,你就要听我的命令!”

    那是长居上位者的威严,让乔生不出一丝反抗的想法,但他还是过不了自己那关,低声说了一句,“他们是无辜的。”

    “把他绑起来。”林登将手指向乔,然后又重复道,“把他绑起来!”

    两位士兵看了看将军,又看了看乔,便拿起绳子走向了他,轻声道,“得罪了。”

    违抗军令,理应得到军法的惩戒,乔很明白这一点,他也没有挣扎,任由两人把他绑起来。

    林登吩咐两人把乔送到临时监狱里,在离去之时,乔听到背后传来了一阵轰炸声,还有一堆惨叫的声音,他很明白身后发生了什么。

    违抗命令,按律当斩,但这是对普通士兵而言,身为六级魔法师的乔当然不会这么容易被处决。

    事实上将军的做法只是为了保持军威,如果随便一个人都能冒犯他的命令,军法何在?纪律何在?

    乔在监狱里并没有受到什么折磨,房间里十分舒适,温暖宜人,通风流畅,放着一张用棉做成的床,旁边还有一个盘子盛着酒水和水果。他就坐在那,看着通风口一直发呆。

    忙完破事的林登很快就来到监狱探望他,却听到乔依然是那个回答。

    这是乔的底线,不伤害无辜之人。如果他这一次下手了,那下一次呢?恐怕他会坠落到疯狂的深渊里,永不自拔。

    那怕拥有着很好的修养,林登还是露出了冰冷的眼神。乔知道,那是杀机的表现。

    但他还是克制住自己的冲动,向乔再次问出同一条问题,那已经不再是问题,而是命令!

    乔还是拒绝了。

    得到回答的林登没有什么表情,转身离开了临时监狱,‘啪’的一声把门关上,可以看出发出声音的人十分愤怒。

    乔始终拒绝对手无寸铁的兽人下手。

    这并没有得到将军的体谅,临走前他只冷冷留了一句“懦夫”。

    在接下来的战争中,他还要依靠这位六级魔法师,因此他不可以,也不可能杀掉他。

    乔坐在床边,想起战场上的点点滴滴。

    他还记得和他并肩作战的几位魔法师,他们的笑容还保存在乔的心中,然而他们被兽人杀死了,就那么一箭,一个用普通材料制成的箭矢。

    他不恨兽人吗?他恨!但他觉得这不是杀害无辜兽人的借口。

    比起自己的安危,他更害怕的是一件事。如果让兽人和人类的仇恨继续蔓延下去,一场类似‘曙光战争’的全面战役恐怕将无法避免。

    那又如何?那怕身为六级魔法师,他也不是万能的。

    “小子,我真的是错了吗?”中年大叔叹息道。

    约翰并没有回答,而是给乔的碗内又添上了水,才慢慢应道,“你自己有答案吧。”

    二十年的逃兵生涯,让乔才四十岁的脸孔显得十分苍老。到底是什么,让他坚持了二十年?他心里肯定很清楚。

    “所以你现在很开心吗?身为六级魔法师却沦落至此。”约翰看着乔的眼睛说道。

    “我不知道.......”乔摇了摇头,把木碗里的水一饮而尽,然后站了起来,向约翰告辞。

    临走前他向约翰行了一礼,那是魔法师之间的礼仪。

    ~~~~~~

    夜色到来,约翰在床上安静躺着,双眼无神地看着头上的天花板。

    兽人和人类之间的战争对他来说太遥远了,他没有这个能力去干涉。

    至于谁对谁错这种问题,约翰并没有想太多,那怕人类是邪恶的一方,他也总不可能投奔兽人,反过来歼灭‘邪恶’的人类吧。

    他的种族,决定了他所在的位置。

    一晚的时间很快过去,约翰睁开眼睛,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他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厨房一看,竟然是爱德华在煮饭!

    察觉到了约翰的注视,爱德华笑了笑道,“起床啦约翰,在饭桌上好好等着吧。”

    我有不详的预感......在约翰的记忆中,爱德华就没煮过一顿好吃的饭。还好他继承了母亲的厨艺,虽然不至于登堂入室,但煮一顿可口的饭菜还是能轻松做到的。

    只见爱德华把一个炖锅拿出来,里面有着各种蔬菜和肉类,却让约翰生不起任何食欲。

    他就是把水烧开然后把食材都放进去而已!

    不过还好......还没有达到黑暗料理的层级。约翰心中想道,然后用汤匙把一小块牛肉放到嘴里。

    他错了。

    那肉咸的要命,比腌制了十年的咸鱼还要咸!

    “哈哈,我好像把盐当成糖啦。”爱德华笑道。

    不对......那就是说你原本想放糖?约翰突然有种想掩面的冲动。

    在匆忙吃过早餐后,约翰开始检查起了自己的行装,开学典礼将于六天后开始,因此他准备在这天出发。

    爱德华却突然从不知何处找出一份年代久远的信,把它递给约翰。

    “如果你遇到难关的话,把这封信交给亨伯特家的人,他们会对你伸出援手。”

    亨伯特......虽然并不知道母亲的姓氏,约翰却直觉觉得这和母亲有关。

    他并没有矫情,把信放进行囊里便踏出了家门。

    “一路小心。”爱德华拍了拍约翰的肩膀道。

    父子二人知道,这一别,可能就是半年以上,让约翰忍不住说了一句,“再见,爸爸。”

    ~~~~~~

    又是几天的路程,约翰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房子。

    他拍拍木门,打开门的依然是那位少女。当然这一次她不会连忙关上门,而是示意约翰直接进来。

    约翰在格尔曼家休息了一天,便准备出席学院的开学典礼。

    开学典礼在学院的大礼堂里举行,礼堂虽然算不上是美轮美奂,但也是整齐有致。中间设有一个奇怪的魔法阵,似乎能禁止一切亲和力的运用。

    将近一万人的礼堂里只有校长的声音,来回荡漾和反射,学生们也不敢说话,怕被处以各种惩罚。

    这其实就是个每年一度的常规聚会,校长在台上说废话,然后台下的观众在发呆。

    令约翰最不满的是他和丽迪亚被强行分开,因为男生和女生必须坐在台下两边,其中女生在左边,男生在右边。

    一年级生坐在最后排,往前是二年级生一直到六年级生。

    坐在约翰旁边的是一个胖子和一个矮子,因为陌生的关系,他也没有和他们搭话。

    好无聊啊......这校长也不知道要说多久。约翰感觉自己快要睡过去,只好深呼吸了一口气,据说这能减轻睡意,也不知道他是从那本书看来的。

    什么啊,没看过别人深呼吸吗?看到旁边那人奇怪的目光,约翰在心里想道。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约翰听到了一句话。

    “这就是我们未来的第一个重点!接下来,我将会给大家讲解第二个重点。”

    你四十分钟才说完一个重点?约翰感觉自己快要崩溃,腿都坐得有点麻。他往右边一看,发现整排人都低下了头,似乎是睡着的样子。见状约翰也在脑海里发起白日梦,幻想着自己和丽迪亚的各种日常。

    “以上就是我们本年度的目标,各位有问题吗?”

    没有.......约翰打了个哈欠道,果然和他的想法一样,没有人敢在这时候举手发问,否则他肯定会受到全校师生的怒视!

    典礼结束后,礼堂的众人便被强行解散,一行一行地跟着学院老师离开,约翰还是没有看到丽迪亚的身影,因为他和其他一年级男生被强行带到一个黑色的古堡前。

    雄伟,这是约翰的第一个印象,它和阿诺德城的城墙一样,都是由大理石建成。楼高......约翰看不出来有多少米,反正他感觉跟城墙差不多高。

    和城墙不同的是,古堡外墙上连一点青苔和藤蔓都见不到,也许是因为有人定期清洁和维修吧。

    黑色的古堡总共有四个塔楼,似乎分别代表着学院的四个分社--仁义礼智。旁边是一个白色的古堡,隐隐若若听到的莺莺燕燕明显说明了它的身份,那就是女生宿舍。

    两个古堡中间有一群高耸的铁栏杆把两者分开,似乎是为了防止有人偷偷爬进去。

    约翰被分到了‘义’社,也不知道是怎么分的,也许是抽签吧。反正他被分到‘义’社大楼中的一座房间,那是‘401’号,顾名思义,就是四楼的第一座房间。

    约翰打开木门,准备看看自己未来六年的住处。这个宿舍其实很大,有三个睡房、一个客厅、一个洗漱间、一个厨房和一个空旷的房间。

    他随便走进一座睡房里,准备按下按钮把台灯打开,却发现没有按钮.......

    果然是魔法学院啊!约翰在心里笑了笑,对着那堆聚焦的火元素使用了‘照明’,自从上次失败之後约翰就不断努力,增进自己的理论水平,因此他这次成功也在意料之中。

    忙完这个以后的他把行李放好,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等待他的室友到来。

    会是怎样的人呢?希望比较好相处。约翰虽然在村里认识不少小伙伴,但他们大多都是不会魔法的普通人。

    和他相近年龄的魔法师好友,恐怕只有丽迪亚一人而已。

    很快,门就被一位男生打开。

    他有着英俊的脸孔,很吸引别人目光的那种。棕色的头发剪的十分整齐,配上毫无皱纹的魔法袍和一米七五的个头,让他整个人显得英气十足。

    刚看到这人的一刻,约翰心中忍不住出现一种名为妒忌的情绪,那是人的本能反应,但他当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准备向对面打招呼问好。

    两人互相行了一个魔法师之间的礼仪,便开始了自我介绍。

    “约瑟夫.沃尔科特。”英俊的男孩微笑道。

    “约翰.德普。”约翰连忙回应道。

    对面的男孩点了点头,便随便找了一座睡房住进里面,关上房门。

    这不会是个宅男吧.......还是说这是傲气的表现?因为他知道我是平民?

    东北区内的贵族来来去去就那几个,其中最强大的两家便是沃尔科特家和克鲁伊夫家,前者是历史悠久的贵族,至于后者作为八级魔法师的后代,那怕子孙全是庸才也会得到政府的优待。

    那德普家呢?就是个普通平民的姓氏而已.......

    其实约翰还真是想多了,约瑟夫虽然身为贵族的一份子,却从来没有看不起平民的意思。

    事实上看不起平民的更多是那些新兴贵族,他们急于和平民拉开关系,以彰显自己的高贵和不凡。

    那此时此刻的约瑟夫在干嘛呢?原来他正在床上画画。纸上勾勒出了几条曲线,可以隐隐约约看出是一位女孩子。

    他笑了笑,聚焦出一个火球便把它彻底烧掉。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关门,可能是怕别人看到吧。

    又是一个开门声,进来的是一个矮矮的男生。他有着熊一般的健硕身材,让约翰怀疑他是不是一只手就能把自己抓起来。约瑟夫把门打开,三人便互相道出各自姓名。

    “罗伯特.希斯。”门前的男孩如此说道。

    他的姓氏说明了他的身份--平民。

    打完招呼的约瑟夫再度关上了房门,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死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