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不知皇上的性子,他若是因为此就责罚于他那便不是皇上了。”我笑呵呵的模样不以为然,他从不随意动用皇权来惩罚身边人,如若不然,当初我僭越那么多次也不会被他如此容忍了。

    “你呀,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未变,心总是这么大。其实,皇上宠他宫里还有一传言,只是姐姐不知当说不当说。”她迟疑了一会儿。

    “姐姐,你懂我的性子,就别卖关子了,话头老截半路上如鲠在喉,有话便说。”

    “不过,若是你要说皇上有断袖之癖我并不会相信,因为,每次皇上亲近余庄儿都是在他上了女妆之后。”我转而想起来说。

    “那就没错了,宫里头传言那余庄儿上了女妆后很是像那……德馨的长女。”她放轻声音看了我一眼:“所以,皇上这是打心底里从未放下过她,这才对那貌似她的戏子青睐有加。”

    我只觉心头一震,德馨的长女?若不是姐姐提起,兴许那名在当初选秀时明丽无双让他一见钟情却求而不得的女子早已在我记忆中模糊。

    “那女子皇上对她只是惊艳一瞥,不至于将她放在心头直到现在。”我定了定心神说。

    “唉,你却不知得不到往往才是最难忘,虽然只是一刹那,但那女子的容姿风华你我都是见过的。”她轻言慢语,我愣了愣神,德馨长女美则美矣,我现在都记得她曾带给我的惊艳,莫说对于男子了,但我并不想因为这空穴来风的揣测便多生猜疑。

    “况且,就算皇上并非是难忘她,那至少,这戏子又勾起了皇上当初的情思不是么。宫里头从不乏唱戏之人,皇上偏第一回如此格外青睐他一人。”她又话语中毫不掩饰酸意:“看来呀,我们却都不及那让皇上惊艳一瞥的女子。”

    勾起情思?因为得不到而倍加想念?她将我原本平静的心搅乱起来,但我却也惊讶于向来淡然处之的姐姐竟然会在我面前难得的露出醋意来,这句话多少有些刻意的成分,莫非她是刻意挑拨?但我尽力压下去了这种想法,并且有些自责自己为何竟会萌生这种想法。

    养心殿外,站在两旁的公公似乎要比平日里多,我并未在意刚打算迈进去,小德子却神色怪异的向里通报。

    我奇怪的推开门,见到不仅皇上皇后都在此,居然还有似乎刚下戏未卸妆的余庄儿,见到眼前这莫名的景象,我不禁有些尴尬,但既已迈步进来也便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

    “珍嫔来了,那也便好,在此做个凭证。”皇后语意不明的说,我却一片茫然。

    “这余庄儿进殿居然胆敢佩带真剑,其心可诛!”

    我这才见到案子上似乎是方才皇后“查抄”的宝剑。

    “余庄儿乃是朕宣召进来的,自可由朕处理,皇后不必费心!”皇上面带怒意,想必方才他们已经起了争执。

    “皇上既然贵为天子,便首当守宫规,若是总对旁人如此不分黑白的包容恐怕难以立君威!”皇后说罢,也扫了我一眼,我自然明白这话不仅是冲着余庄儿也有指桑骂槐之意。

    “你!”皇上一拍桌案,第一次见他如此发怒,现实总非偶像剧,皇后越是顶撞他越是招惹他厌烦。

    “那么宫规中是否有皇后能够对朕指手画脚的规矩,你若是识趣,便速速退下!”

    皇后脸庞一僵,一副不甘心的模样,话语间却依旧毫不退让:“臣妾自会退下!只是皇上如此行事,臣妾不得不去诉诸太后!”

    两人性子是同样的倔强,皇后绷着脸说完便行了个礼转身打算离开,皇上一听她要诉诸太后便喝道:“等等!”

    皇后停住脚步,一声轻笑,她知听到这句话他定会叫住她。

    “此事,朕会给你答复,不必事无巨细的都去惊扰皇太后。”他知道若捅到皇太后那,恐怕余庄儿命都不保,因此他只得妥协半分。

    “那好,臣妾等着皇上的公平处置!”皇后特意将公平二字加重,拂袖而去。

    想来,皇后如此干涉,恐怕也是受传闻影响,不然她并无理由如此干涉他们两个男子间的往来,她或许也不能容忍皇上因为余庄儿而再度勾起对德馨长女之情,说到底,就算她一直被冷落,但却依旧难敌嫉妒之意。对我她或许暂时无可奈何,但余庄儿的身份却足够她借此诟病。

    “皇上!”余庄儿扑通跪了下来,仿佛已是认真思虑过一番:“您对奴才的赏识奴才已感激不尽,事已至此,您便处置奴才吧!无论何罪,奴才定会担待。”

    皇上抿着唇,愁眉难展,静默一会后方才轻轻挥手说:“你先下去吧。”

    待余庄儿告退,他缓缓坐下,看了我一眼:“为何没有只言片语?你也是来劝朕不要亲近伶人或者是置喙朕的癖好?”

    我未想到他竟如此直白,我咬了咬唇说:“想必外间的传闻皇上也知一二。”

    他有些疲累的抽出一个奏折扔在桌案上:“此等污秽之人,岂可令其出入宫禁,又谓皇上必不能知此等贱人,度必有荧惑圣听者……此乃御史王濂奏。”

    “此些种种朕已听太多,你若也有此意,不必重复,朕听倦了。”他轻叹一声说。

    “皇上,臣妾只想问您是否觉得余庄儿很像一位故人。”我缓缓走近问。

    “德馨的长女?”他静默一会儿说。

    “原来,您知道。”看来,这次话已经传到了他耳旁。

    他沉着脸,却并不看我:“像又如何?不像又如何?朕喜欢他的戏待他如友人却似犯了过错般遭受千夫所指。”

    “所以,您并不在乎他像谁?只是喜欢他的戏。”我探查般的问,他的唇却负气地抿紧,就像受到了委屈又倔强着不肯说出来的孩子。

    我的心稍稍放了下来,转而却又笑话自己,无论如何,那德馨的长女早已在当初便被指派嫁与了他人,又何必揪着一个影子不放。

    “好啦!我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自然相信您,看那余庄儿着实出彩,况且又有一般唱戏之人所没有的清傲风骨,皇上能够不讲究身份地位将他视作友人,我倒是生出敬佩来。”我一笑说。

    他听闻有一丝诧异的抬头看我,面庞柔和下来:“珍儿,这些天来与朕说此话的唯有你。”

    “可是,您打算如何处置他来给皇后一个交代?”想起此事,我不由问。

    一提到此,他便再次愁眉难展,沉吟了一会儿让门外的小德子进来:“传朕旨意,余庄儿……御前持械,交送刑部处理。”

    我很是诧异,交送刑部?这未免会受到残酷拷问或是上刑罚,想起电视剧里那些暗无天日的牢房我便不禁寒颤,说起来余庄儿持械不过是皇后刻意找出的无心之失,或者只是方才下戏所携带的道具而已,如此他着实也是无辜之人。非要揪出错处来,那恐怕便是他实在太受皇上青睐,所以成了别人的眼中钉。

    “小德子!”皇上喊住接到指令后打算出门的小德子:“你伴在朕身边许久,当知道应该如何处理。”

    “是!皇上请放心,此事奴才不敢马虎。”小德子瞬间懂得他意般说。

    我却一头雾水的问:“皇上,您怎舍得如此惩罚余庄儿?”

    “交送刑部,是朕的交代,至于如何判刑,那却并非是皇后该过问的了。”他低声说。

    我明白过来,交送刑部不过是个应付皇后的幌子罢了,他知道小德子懂他的意思所以才特意指派他去办。

    “这还真是一条妙计呢!”我笑着敬佩万分的看着他。

    “唯有如此,才可保全他,若是因朕的喜好反倒让他平白受罚,朕心何安?”他望着窗外,眼瞳漆黑如墨,却透着坚定:“无论如何,朕都希望自己所珍视之人不受伤害,既为帝王,就算不能奢望其它,至少,也要护身旁之人周全。”

    我的心为之动,帝王有太多无奈,就如同他此番并无过错,却徒惹众人口诛笔伐,差一些让余庄儿有牢狱之灾。然而他此番话却让我更敬重他这分情深义重,但却也有些心痛,现在坚定不移说着此话的他又如何能料到这个对于权利巅峰的帝王来说并不难实现的愿望其实才是他最终的奢望,难以想象若是到了那么一日,他又该承受多少一切幻灭的苦痛?

    余庄儿在他的庇护下着实未受多少实质性的处罚,只是自此之后皇上便在外人面前不再如从前那般毫无忌惮的待他好,而是刻意保持距离,他也曾叹气对我说这是他能够真正护他周全的唯一办法。

    他对戏剧的喜爱依旧分毫不减,更是差人将吹打弹拉的乐器一应俱全的差人置办过来。

    “大锣一面,铛子一个,苏锣一面……”负责置办的公公目不暇接的记载着,我也方知皇上是个十足的急性子,催促那人速速送来不可耽搁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