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储秀宫,我见到殿里除了坐在主位的慈禧,皇后和姐姐也在,似乎正谈论着什么,一片祥和安宁的景象,倒是让我的心安定了几分。

    “你们来了。”慈禧见到我和皇上向她行礼,脸颊上透着慈祥的笑容:“皇帝和珍嫔快起吧,今儿个难得聚齐。”

    我起身闻着这越来越浓郁的果香忍不住扭头寻找,这才见到在茶几旁陈列着几个大缸,都满满装着水果,我一看便乐呵起来:“皇太后,您今儿个叫大家聚齐在这儿,可是让大家一同尝新鲜水果?”

    听闻我此言,她们却都纷纷笑起来,慈禧更是笑得微微呛到,一旁的宫女连忙奉茶。我有些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笑的。

    “珍嫔倒真是宫里的开心果子,那几缸子水果可不是用来吃的,是因为太后向来不喜熏香,却喜果香因此拿来熏殿的,中午便要换掉。”皇后捏着手帕止不住笑的说。

    我一听,只觉脑门上多了几条黑线,那么大一个缸一次最少能装几十斤水果,几口大缸子水果都供百人食了吧,居然拿来熏殿,每日中午还全倒了换掉,这奢侈程度,兴许慈禧能比过上下几代皇帝了吧。

    我干咳了几声,笑得无奈:“看来是妾身没见识。”

    “罢了罢了,珍嫔,哀家便是喜爱听你说话,不得不叫人乐呵。”慈禧脸颊上的笑容依旧未退:“既然都齐了,那便传午膳吧。”

    李莲英应了一声,扶着太后从铺着华丽织锦的座椅上下来,移步去储秀宫南部慈禧用来用膳的地儿体和殿。

    体和殿旁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楠木窗格,绣雕着一幅幅生动的万福万寿、蝠鹿同春的图案。走进宫殿门,迎面是紫檀木雕镂彩绘的屏风,屏风前是雕刻着云龙图案的宝座和造型精巧的香几和宫扇。

    此地我当然熟悉,不就是当初选秀的地吗!

    膳食都已被上菜的太监们快速有秩序的摆好,当然依旧是上百种不少的,摆满三四张拼起的膳桌,冷热大菜,烧烤炉食,各种小吃,应有尽有。肴馔上席后,慈禧又过目一番,将满意的留下,不想吃的即刻辙下。

    我正在暗自感慨这慈禧总是“有钱任性”的时候,却听见她缓缓说:“哀家打算去颐和园长住几个月,皇帝,宫里事物便交给你了。”

    听到慈禧的话,我有几丝替他也替自己开心,她终于打算放手了吗?没有慈禧的压制,我的日子应该也会轻松些吧。

    怪不得储秀宫外停着那些队伍,不过,若是没记错的话,似是有三顶轿子,该不会慈禧又打算将我和姐姐一同带走吧。

    我咬着筷子,愈加肯定,一定是这样,她见最近皇上与我形影不离,自然要为自己的侄女考虑。

    “珍嫔,饭菜不合胃口么?”慈禧的目光定在了被我虐待的筷子上,他们都向我投来了目光。

    我一惊,这才发觉自己这个无意识的动作,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合胃口!当然合胃口,好吃极了。”

    她笑了笑说:“好,珍嫔倒是有旗人女子的爽快,向来都不扭捏。”

    我被她一夸倒是说不清自己的感觉,今日是怎了,是否是她心情太好,才一直夸我。我抬头对上另一双澄澈的眸子,他眼含笑意,似乎很是认同太后的那句话,仿佛慈禧夸的不是我而是他,竟比我还要喜悦几分。

    待用膳结束,慈禧却独独将我拉到配殿,让其他人先去主殿侯着。

    我有些忐忑不安,见到皇上在临走时安慰我的眼神,似乎是让我不要担心。

    “珍嫔,哀家似乎许久未和你长聊了。”慈禧依旧保持着她缓慢的语速对我说:“那时,你初入宫,哀家就喜欢得紧,和你同一批入宫的她们都不及你心灵手巧,不仅会哄人开心,新鲜点子也是一出又一出的。”

    我虽然有些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是她的亲切神色,却让我放下了心。

    “所以,也难怪皇帝如此偏爱你,哀家时常和那些个福晋命妇说皇帝和珍嫔可是恩爱得紧。”她说,拉着我坐下。

    “此次,哀家离开紫禁城,打算让皇后和瑾嫔随从。”当她如此说的时候,我忍不住惊诧的望着她,刚刚……我莫不是听错了。她的意思是给我和皇上留个二人天地?

    “之所以如此安排,也是为了将一个重任交给你。”她缓缓说:“那便是…子嗣。”

    “啊?”我有些错愕。

    “为皇家传宗接代原本便是身为妃嫔的主要任务,皇上既是独独偏爱你,哀家自是只能够将期盼放在你身上了。肚子,可要争气,为爱新觉罗一脉延续香火。”她一手捏着玉指板说。

    我的脸上荡漾出了笑容,想要谢她成全,未想到她待我如此好,竟然不但主动将其它人带走给我和皇上一个敞亮的二人世界,还鼓励我诞下皇嗣。

    “妾身会努力的,谢过皇太后!”我连忙谢恩说。

    “谢什么?这是你的任务。”她说,我忍不住噗嗤一笑,只觉她此刻倒是像一名想要抱儿孙的普通老人。

    储秀宫外,皇后和姐姐已经站在轿子旁等候,我扶着慈禧出来。

    “ 对了,皇帝,若遇到重要之事,便来颐和园向哀家汇报再做决定。 ”慈禧在上轿前还不忘回头嘱咐光绪。

    我一听便知看样子她只是表面上的放手归政,大事还是由她亲自裁决。

    “珍嫔,哀家交代你的事情也不要忘记。”她转而对我说,我呵呵一笑。和皇上一同目送她们上了轿子,皇后在上轿前不忘看了我们一眼,似乎不大明白慈禧这样“偏心”的安排。

    我看着这悠长的队伍缓缓离开,止不住心里的激动之意,只差没有高歌一曲。

    “太棒了!”我笑容甜美的说,挽住了他的胳膊。

    “对,如此你以后便可以大闹天宫了。”他笑盈盈的点了一下我的鼻子。

    “皇上!您这话说的,我又不是猴子!”我一边说一边不计形象的自黑摆出猴子的模样,直逗得他爽朗的笑出声来。

    “不过,珍儿,亲爸爸究竟交代了你什么?方才还要再次叮嘱一遍。”他正色道。

    “这个……”我狡黠的望了他一眼,小碎步的跑开:“不告诉你!”

    他无奈的看着我穿着花盆底还健步如飞片刻安静不下来的模样,摇着头说“看来,还是需亲爸爸来亲自镇压你。”

    日上三竿,细细碎碎的阳光从养心殿的后殿窗子里洒了进来,从床帐子一直转移到我的半个脸颊上,已渐入秋的阳光慵懒而带着绒绒暖意。

    我被这道光给唤醒,不情愿的睁开了朦胧睡眼,自从慈禧离开后,我便连请安这个任务都没有了,因此每日都能够惬意的睡到自然醒,就算一直呆在养心殿也不再担心什么。整个人都舒爽得很,仿佛真的可以做回自己,什么规矩都不必顾着了。

    我听到咯吱一声的开门声,眼角余光转而瞥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我的头脑瞬间清醒起来,猛然坐起身。

    “皇上!您都下朝了,我今日竟然睡了这么久。”我惊叹。

    他的眼角渐渐染上笑意,款款朝我走过来。

    “您先不要过来!不然…先去外面等等,我一会儿就好。”我伸出一只手说,如此蓬头散发的样子居然被他见着了,平日里就是起得晚至少还是能够梳妆打扮好再等他下朝的。

    “芸洛!”我喊了一声,她最近都和容芷特例被许随我呆在养心殿随侍,她慌忙走了进来。

    “珍主子,怎了?”

    “你怎的不叫我呢,都这么晚了!”我说。

    “珍主子,不是您说让奴婢万万不要打扰您的美好入眠时光吗?”芸洛忙说,我却话语像是卡在喉咙里,这丫头越来越滑溜了,可是故意的,明知皇上在此还不给面子的将我的话给原原本本的说出来,我果然听见他隐隐的笑声。

    “不碍事,你什么样朕没见过呢。”他猜透了我的心思,失笑的说。

    我无奈的一笑,也对,在他心中我也就从来没有过什么好形象:“那…皇上您先随意坐坐。”

    我下了床坐到铜镜边,捋了捋披肩的发丝。拿起镜台前的细软眉笔,蘸了蘸青雀石黛,刚对着镜子打算描眉却觉手中一空,从并不算清晰的铜镜里我见到那张俊美如玉的脸颊,我有一丝诧异的转过头去。

    “今日,便让我来给你画眉。”他的唇边吣着一丝淡淡笑意。

    “那怎么可以!你是皇上。”我惊愕的看着他下意识的说。

    “在你身边,我从来都不是皇上。”他略微俯下身子来在我耳旁轻声说:“我,只是你的夫君。”

    他的话音落下,我的心里就像是杨柳拂过水面,柔波一圈一圈,我愣愣的看着他凑近,伸手用眉笔在我的眉上勾勒着,动作轻柔就像是在完成一副精致的画作。

    恐怕此时才是最为暧昧的距离,我能够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从我的发丝扫过,他轻抿薄唇,神情专注,唇角带着傲气的曲线,微微凸出的下唇和他高挺的鼻梁线条分明。

    我望着他愣神恍惚许久这才缓过神来,他已画完,翘起唇角扳过我的肩头让我的脸颊对着铜镜问我:“珍儿,满意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