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画师的事迹算是传遍了整个画师界,大家都知道七王爷府曾招的御用画师愈画良死了。

    听说愈画良死前七王爷待他不错,凡是有点本事的画师都想拿着自己的作品去七王爷府毛遂自荐,万一被七王爷看上了,那可就荣华富贵黄黄腾达。

    可是什么样的作品都入不了他的法眼,琼林画会里有个画师,家里有几个钱,亲戚还在朝中当官,谁都得给他点面子。

    这不他也盯上七王爷的御用画师这个位子了,但是自己是怎么也画不出令人眼前一亮的作品,他想了个办法。

    就是去买别人的画充当自己的,刚从锦城的文川画会买来的一副夜色荷塘图,他看这画第一眼的时候,觉得这画好像能把自己吸进去一样。

    自己似乎身在那样的美景之中,月光清澈照在水中,池中的鱼儿连鱼尾上的纹路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耳边也似乎响起清脆的虫鸣,当即拍案叫绝,要是让七王爷看见这幅画那他还不飞黄腾达?

    愈画良走的三年里,七王爷每年都派人找他,可惜天大地大找一如同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又到初夏,七王爷看累了奏折,抬眼看着墙上挂着几副画,又是入了神。

    要是愈画良在他身边,多好。

    这么想着他拿起令牌看了看,事到如今,虽然七王爷始终不愿相信愈画良死了,这么多年他依然对一个男人魂牵梦绕的思念。

    前天又梦见愈画良,他在一片寂静的夜里,呆呆的坐在草地上看烟花,七王爷想去抱住他,忽的整个世界都如烟花一样闪动一下消失了。

    梦中惊醒他正捏着令牌直冒冷汗,正想着是不是愈画良提醒去看烟花呢?

    在过几天就是他的生辰,确切的说是他和四王爷的生辰,他叹口气收了奏折唤叶方进屋道:“去通告一声,买些烟花本王生辰时燃放。”

    叶方惊了惊,七王爷以前对生辰没什么要求,怎么这次想看烟花呢?不过这也算好事,这三年来七王爷都闷闷不乐,看看烟花开心一下也好。

    七王爷生辰时看着烟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一直在想,愈画良这是提醒看什么?烟花有什么好看的?

    四王爷凑到他身边道:“七弟,好雅兴。”

    七王爷长舒一口气,回身作揖恭贺道:“祝四哥生辰快乐。”

    “哈哈,七弟也是,不过你怎么还是这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四王爷叹道:“自从你那个小画师死了之后,你就没笑过,别惦记着了,他都死了多久了。”

    七王爷没说话,四王爷拍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道:“好了,你四哥知道你喜欢他,特意啊,给你找了几个跟他长的像的...”

    “四哥。”七王爷打断他道:“多谢四哥美意,还是算了吧,四哥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哎?”四王爷还想叫住他在说两句,不过七王爷倒是走的快。

    突然听见竟然有位大人送了副画给他,心里正烦,不过下人把画打开展示给众人欣赏的时候,七王爷眼前一亮。

    一股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他夺过下人手的画,仔细看了看,随后当着众人的面竟然拿着画走了。

    送画的大人看此脸上有光,其他大人也恭喜他这是压对了宝。

    果然七王爷过了一会儿就派人过来问他这画是哪来的。

    他收了琼林画会那位画师的贿赂,将他举荐给了七王爷。

    七王爷却实把他请进了府,不过刚来去的就是刑房,在七王爷的逼问下他终于说出这幅的真正出处:锦城文川画会。

    那是叶方在这三年里第一次看见七王爷笑,他攥着画的手竟然微微颤抖,七王爷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他拿着那幅画跟屋子挂着的几副对比,发现这真的是出自一人之手。

    也就是说,他在还活着。

    七王爷躺在愈画良的床上手指裟摩这紫玉令牌,欢喜之时,竟然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叶方进来看见这样的七王爷,又有一种想找道人给他驱邪的想法。

    “回王爷,已飞鸽传书令他们立刻去锦城调查。”

    七王爷笑道:“叶方,收拾东西,咱们去锦城。”

    叶方顾虑道:“王爷...可朝中。”

    七王爷冷眼扫过他,叶方立刻闭了嘴:“你照办就好,本王自有办法。”

    七王爷这次去向皇上请命微服私访体察民情,悄悄的就到了锦城,谁也没惊动。

    初夏阳光正暖,微风不燥,再见愈画良恍如隔世。

    锦城长风街巷热闹非凡,买什么的都有,愈画良在街边支起一张桌子,桌上放着几副画。

    他虽穿的破旧,但却一脸笑意,看起颇为悠然自得,抬袖之间七王爷看见他胳膊上竟然有伤痕。

    不知道他这三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面前突然来了一位大嫂拍着他的桌子道:“喂!画画的,画好没啊?”

    愈画良看着她说句客套话:“原来是嫂嫂来了,您别急,我这就给您找。”

    说这愈画良在桌子上翻找着给这位大嫂画的画,随后他便拿出了一张襁褓婴儿的图递给大嫂。

    大嫂看了看点点头递给他八文钱,愈画良接过钱数了数道:“嫂嫂,说好了的十文的。”

    “哎呦,都是邻里乡亲的计较这两文钱干嘛?”大嫂跟他撒泼。

    七王爷看的心中怒火骤起,想愈画良可是一品画师,又出身愈家,从小可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金贵少爷,现在竟然沦落到在街头买人十文一张画。

    看的七王爷心里一阵酸楚,真想把他抱在怀里疼惜,可愈画良跳崖之时历历在目,尤其是那句“你一直逼我”最伤人心。

    七王爷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但是却再也不敢轻易去靠近他,不然下一次...可能就真的再也找不到他了。

    愈画良一啧舌道:“都是邻里乡亲,您差这两文钱吗?”

    大嫂被他憋的说不出话,愈画良又提声道:“您要是说我丁良画技不佳那在画我白送您!您不妨给我挑出个错来啊?”

    大嫂脸一拉被他激的拿起手里画眼睛直直的盯着,想着必须得给他挑出不好的地方来,可看来半天愣是没看出来哪点不好,没办法大嫂只能赔笑又从怀里掏出这两文钱递给他。

    愈画良接过钱笑谢大嫂,等大嫂走后愈画良正数着那十文钱,桌前的阳光突然被挡上了,他抬头一看心生厌烦,这胖娘们又来了!

    “丁公子啊,考虑的怎么样了?”

    愈画良将钱收进怀里一脸为难道:“王婆子,你是要在我这棵树上吊死吗?”

    王婆子一跺脚声音尖锐:“哎呦,丁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啊!谁叫公子实在是长的俊,这托我说媒的呀,都从城北排到城南了!”

    愈画良白她一眼打算收摊走人,王婆子眼疾手快往他画上一压道:“丁公子真一个没相中?王家的千金可是出落娉婷。”

    见愈画良反应王婆子又道:“不喜欢啊,那北城米铺的孙家,哎呦,他家那姑娘长的可是水灵,而且人家还有钱!”

    愈画良冷着一张脸去拽她压着的那副画,王婆子嘴闲不住她又道:“还是不喜欢?那李家!那家那千金...”

    “婆子!一边去!丁良可是我妹夫!”

    愈画良一听能说这话的只能是文川画会齐家大少爷,齐封。

    刚来的时候愈画良就在这大街上作画,来往的谁卖买谁,可是出来乍到没人搭理他。

    那时候是冬天,愈画良冻的手都僵了一不小心把砚台摔到地上碎了,墨洒了人家一鞋。

    这人就是齐封,愈画良看这个齐封长的人高马大一脸霸气,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个画师,身后还跟着几个小跟班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当时就像想,完了,他才刚来就惹事了。

    愈画良这人能怂就怂能跑绝对不挨打,他先给他赔了不是,谁知道齐封竟然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画。

    于是他就是愈画良的第一个顾客,这小子看出来愈画良是个人才,一心想拉他到文川画会。

    不过愈画良都拒绝了,他听说锦城的画也会送都城买,这要是有那么一两副被熟人认出来不就遭了。

    谁知道这家伙竟然为了留住他,把他妹妹都用上了,愈画良正躲这两个家伙呢,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倒霉日子。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

    王婆子惹不起他,给他一个白眼,随后对着愈画良笑道:“丁公子可要好好考虑,过几天来找你。”

    王婆子一走,齐封就往前一凑道:“阿良兄弟,想好没有?”

    愈画良一脸不乐意:“叫谁阿良呢?”

    齐封一脸懵:“不是..我听你身边那个小兄弟就是这么叫你的啊。”

    “齐公子,你让让,我要收摊了。”愈画良下了逐客令。

    齐封听出来可还跟无赖似得厚脸皮道:“收摊好,阿良兄弟,我请你喝酒怎样吗?”

    一提喝酒愈画良就炸毛:“别跟我提喝酒!”

    “怎么了?”

    “上次,你把拽到你们画会喝酒,把我灌醉了骗我作画!我问你画呢?”

    齐封偷笑道:“那个啊,估计在谁家里挂着呢。”

    愈画良气道:“你们给卖了!”

    齐封叫委屈道:“不是也给你钱了吗?”

    这话憋的愈画良没话说,他当时喝多了,人家说拿一锭银子买他一幅画,他当时兴高采烈的同意了。

    见愈画良不说话,齐封过去勾他肩膀,七王爷眼睛都看直了,恨不得马上过去把他胳膊剁掉。

    愈画良将他的手打开,冷声道:“我不会再上当了,你别缠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