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今儿阳光明媚,宋汀陪着奶奶在花园里晒太阳。宋汀拿着小刀娴熟的削苹果,唐老太在一旁兴致勃勃赏花开,老人家钟爱海棠,命人种了几十株垂丝棠,趁着天气进入晚春时节,花拼命的开着,朵朵竞相枝头争艳,垂下的粉丝一缕缕似少女洗后半湿的发在风中散着香。

    老人穿着金缕绒马褂子,里面套了件墨绿底的棉袍,穿再多都觉得不暖和,手里还得握个暖炉,收回眼光,看宋汀专注的削手里果子,刀尖掀起的皮儿薄而不断,长长得往地下坠。

    “小五削皮的技术越发好了。”

    宋汀咧嘴嘿嘿的笑:“这不是奶奶爱吃嘛,孙女儿当然得好好练练。”

    唐老太被这一番甜言蜜语哄得开心直笑,眼角眉梢的皱纹全挤在一块儿,有老人特有的慈祥。

    宋汀心里清晰明了,在这侯府自己若想安稳的过日子,只能靠眼前这位佘太君,只要将她哄高兴了,宋骋那铁石心肠的都不在话下。何况这唐老太是真心疼她,在这孤苦无依的古代,也算是一分慰藉。

    “小五啊,念起你那段亲事,奶奶也是愧疚得很。”唐老太看着宋汀乖巧的模样,想起前段时间她受得种种委屈,心情低落下来。宋汀切好苹果瓣,装在碟子里,挪至她苍老的手边:“奶奶,没事,我不在意的。”

    “哼!那八王爷真不是好!竟为了这种事休妻!”老太婆越想越生气,恨不得拿自己手里拐杖戳瞎那不长眼的,“奶奶定好好给你寻个婆家,放在手心儿里宠。”

    “奶奶最好了,我哪儿也不想去,就想陪着奶奶。”宋汀拿了块苹果喂到老太嘴边。

    唐老太吃了口甜甜的果子,心情转好,“姑娘都是要嫁人的,我这老婆子指不定哪日就去了。”

    “奶奶身体康健,寿比山高,才不会这么早就丢下我呢!”

    脸上乘着满满笑意,昏昏的暖阳照在脸上不灼热不干燥,温暖如轻热湿润的水雾在脸上流淌,唐老太吃完苹果后倚在美人塌上闭着眼小憩。没过半盏茶的功夫就睡着了,宋汀从屋里拿了条毯子替她盖上。

    枣枣走过来压低嗓子:“小姐,三小姐让你去雨竹苑坐坐。”

    “走,她说好的今日弹曲儿给我听呢。”宋汀蹑手蹑脚的走出院子。

    穿过水榭亭廊,走过假山楼阁,宋汀正欲走进垂花门,只见一位公子正被管家带着从游廊经过,那张脸很眼熟,长得有几分女儿艳色,一双丹凤眼微微眯着像毛球没睡醒的样子般慵懒。不就是昨晚在珠宝店外调戏她三姐的那位浪荡公子嘛。

    他来这里做什么?

    宋汀躲在一颗百年老垂柳下偷偷瞧他的行踪,她在侯府好歹呆半月,大概方位还是有印象,这条路是通向宋郁言的佳澜苑,不会是……

    脚踏两条船的人她就很鄙视了。

    枣枣也跟着她藏在柳树下偷窥,小声道:“咦,这公子很眼熟。”

    “废话,昨晚不才见着嘛!”

    枣枣不急不缓的摇头,若有所思喃喃道:“好像是二小姐的青梅竹马。”

    “纳尼!”宋汀目瞪口呆,突如其来的惊呼吓了枣枣一跳,“他俩青梅竹马?”

    “嗯,二小姐挺喜欢他的。”

    “那他呢?”本想着当盘红娘撮合一段好姻缘,助人为乐实现人生价值,看来又被掐死在摇篮中。

    “顾公子……”二人走在去雨竹苑的路上,“好像不喜欢她。”

    咦……被掐死的苗头瞬间满血复活,一厢情愿这种东西都不长久,还是郎情妾意才好。以她曾经在大学谈了三个对象的丰富经历看,昨晚顾公子瞧三姐的眼神颇有几分缠绵。

    枣枣看小姐无来由一直笑,且笑容很是猥琐。

    宋郁诗正在院子里调琴音,拿着个类似小锤子的东西东敲敲西碰碰,反正宋汀这种搁什么地儿都是音痴一枚的人来说,还是不搭话的好。自然熟的一进来便寻了个能晒太阳的好地儿坐下,从旁边桌子上抓了把蜜饯在手里。

    “三姐啊,我刚才在路上碰见了个男的,你猜是谁?”宋汀用牙齿剥出来的梅子核吐在池塘里,这一动作让宋郁诗有片刻错愕,回过神来,茫然道:“谁?”

    “昨天你遇见的那位公子。”

    仅仅说了一句,宋郁诗白净的脸上又挂着嫣红。

    “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宋郁诗立即埋头一本正经的调琴,明显却已没了先前的行云流水。

    宋汀将腿翘上桌,伸了个懒腰:“就告诉你一声,他去找二姐去了。”

    宋郁诗垂眸,卷翘的睫毛似一把渺小羽扇,在眼睑处投落些许暗影,“他俩从小玩到大,找二姐不是常事么?”

    “发小也不意味着就相互爱慕呀,我的好姐姐。”宋汀激动的走过去,夺过宋郁诗手里的小锤子,“我看他对你有意思,相信我,我第六感……奥不,直觉很准的。”

    宋郁诗害羞的攥着帕子,“他才不喜欢我呢。”

    “姑奶奶,昨晚他那眼神恨不得把你吃了还不叫喜欢你?”宋汀一席话惹得坐在旁边晒豆子的两个丫鬟呵呵直笑。

    小茶不嫌事大又添了句:“我家小姐胆子小,五小姐你可别吓坏她了。”

    宋郁诗羞得扬起粉拳轻轻在宋汀身上敲:“你这坏丫头怎么现在越来越口无遮拦!”

    宋汀一笑,心想老娘向来奔放口无遮拦。

    宋郁诗将琴调好,坐在凳子上,“别说那些了,我弹首曲子给你听。”

    “好。”

    佳澜苑这边,顾冉的突然到访,让宋郁言喜出望外,人还没到,便让母亲在前厅先接应着,自己跑回闺房打扮,王氏是见二人长大的,自家女儿的心思她明白的很。

    顾冉刚入前厅,王氏便打上帘子出来,手里端着碗新煮的红枣银耳,“你今日来得巧,王姨刚做的汤,来尝尝。”

    顾冉急忙上去接在手里,两眼弯弯:“哪能白吃王姨的银耳呢,今日我带了份薄礼,还望王姨别见笑。”话落,挥了挥衣袖,身边的下人将锦盒捧上。

    王氏接过只瞧那盒子装饰精致华美,不仅裹了圈银线汇丝,盒面上还嵌了几颗水珠大小的玉,若不是打开知道里面装的是颈链,她还以为顾冉送的是个漂亮首饰盒。

    王氏小心翼翼抚着盒里那颗镶入金滚花里的缪琳石,色泽均匀如深海之波,细腻无金星,真乃缪琳中极品,王氏爱不释手,止不住嘴连连赞叹:“这石头可不常见啊。”

    顾冉将勺子舀在碗里叮当响,却没盛一勺来喝,“我大姐费了些心思同波斯外商谈定,如今承安市面上只有溢玉斋才有。”

    “你大姐在做生意上是有几把刷子。”王氏一听见是有关顾沉碧,面色沉了沉,关上盒子,似笑非笑道:“我去叫郁言那丫头过来。”

    “有劳王姨。”

    “冉哥哥,你来了。”

    宋郁言换了身最好看的衣裳,擦脂抹粉又细致描眉,含羞带怯立在门外。

    顾冉和她一块儿长大,自然不顾及外人礼数,略过客套寒暄,径直开口:“二丫,快将玉佩还我。”

    二丫是宋郁言的乳名,她嫌名字土,并不喜欢顾冉这样叫她,只是顾冉生来一副讨打贱脾气,专挑人不喜欢的刺激,二丫二丫叫个没完。

    宋郁言等顾冉来看她足足等了半月,这回终于来了,她也没心思打闹,乖巧坐在顾冉身旁,“冉哥哥,这是我做的。”从身后拿出来把折扇,顾冉面色如素接过来也没说看一眼径直递给了下人,“你快将玉佩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