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坐在车上不知厉傅白要带她去哪里。

    “你是怎么知道的?”

    厉傅白靠在真皮椅子上,侧过脸看着苏浅,“当年尤悠追他的时候,花了很大力气,我们几个家族里的人多少知道些。”

    苏浅沉吟半响问他,“叶昊也知道?”刚刚在会场上,她看得见叶昊脸色冷峻,有些担忧尤悠的情况。

    他看着她不说话,看来,是真的都知道。

    厉傅白本来不打算出席宴会的,他只不过是利用宴会这个借口,把苏浅哄过来。

    车里的气氛有些压抑,苏浅依旧无法心安理得的与他独处一个狭小的空间里,索性闭上眼假寐。她闭着眼都能感受到厉傅白两道灼灼的目光,然后在摇中,迷迷糊糊的,随着时间流逝,她竟真的睡了过去。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厉傅白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久,看了眼时间,才伸手捏着她的发尾对着她的鼻子清扫。

    苏浅觉得痒痒的,倏地睁开眼睛,有几秒钟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下车了。”

    微风拂脸,瞌睡虫被吹醒,苏浅才发现他们到了码头,前面停着一辆游艇。

    厉傅白先行跨步上去,站在甲板上,朝苏浅伸出手。

    “把手给我。”

    苏浅犹豫了半分钟,觉得自己既然都来了,拒绝他,反而有些矫情了。

    于是,她还伸出了手,将自己交给他,随着他的用力,轻轻一跃,落在他身边。

    游艇开出港口,甲板上,徐徐海风,咸咸的味道,苏浅双手扶着栏杆,忍不住闭上眼。

    “怎么想到来这里?”她与黑色融为一体,曼妙的身材在未微光中显得妖冶。“你是早有预谋?”

    “嗯。”他不掩饰,点头。面对他的坦诚,她反而不知如何责怪。

    厉傅白看时间差不多了,带她走进仓内。

    目光所及之处,极其奢华又不是典雅。

    在那中间,一架白色钢琴,又把奢华点缀的不失高贵圣洁。

    厉傅白松开她的手,径直走到钢琴旁坐下,他看着她,修长的手指落在黑白键上,刚刚在会场上滑过的音调再一次回响。

    苏浅望着厉傅白,他冷峻的容颜,有着清透的细致,如少年那般,又不失成熟男人的高大俊朗,刚毅魅力带着几分邪魅,清冷高贵,英气逼人。

    苏浅不得不承认,他还是,该死的好看。

    “你会一直为我弹,一直爱我吗?”

    “嗯。”

    “到你牙齿松落又秃头?”她窝在她身上,吃吃的笑。

    “到我死。可好?”他认真锁住她的目光,给她承诺……

    苏浅眼眶有些湿润,胸口膨胀,又酸又涩,异常难受。

    厉傅白是一个骗子。他说爱她直到死,可是那年,她醒来,他就不见了。你还没死,我的心先寒了。

    一曲终,他起身,与她一步之遥。

    “生日快乐,浅浅。”

    他说,浅浅。不是我的女孩,也不是,夏夏。而是浅浅。

    眼前一片模糊,苏浅望着他,明明人极近,她却觉得与他隔绝了一个天涯,隔绝了千山万水。

    她的心,骤然一缩,很痛很痛。

    十八那年,一个少年许她一个未来。二十六岁这年,她已经失去当初的勇敢。

    “为什么要骗我?”

    厉傅白望着她,伸手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却被苏浅一把退开。

    “除了我的名字,我没有欺骗过你。”一句话,算是交代了所有的一切。

    苏浅很想开口,难道,那一场大火,与你无关吗?但是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吞回肚子。她害怕,知道答案。

    “即使你说的都是真的,现在的我们,也是不可能。”

    “你爱我,为什么不可能。”厉傅白语气有些冷硬,脸覆盖着一层阴霾,身上的戾气,骤然聚拢。

    “不,我不爱你!我从来没有爱过你。”苏浅矢口否认。

    厉傅白长腿一迈,直接将她逼到角落里,他半强迫的将她困于怀里,下巴抵着她漆黑的头顶,“你到底在固执些什么?”

    在他宽厚的怀里,苏浅脑中一片空白,她不止一次幻想过被他拥抱的场景,过去八年里,她千万遍的重现,期待一天与他重逢,又害怕重逢。

    如今,他的人,近在咫尺。

    相遇后,他霸道,他的热情,他的吻,都让她变得更怯懦,终究是只能贪图一时的温暖。

    “厉傅白,早在八年前,爱你的人,就已经死了。而我,不可能会爱你。”她的声音清冷。

    厉傅白细长暗的眼一阵收紧,感觉到了她的抗拒。

    到底是心急了。

    他地头吻着她的发顶。

    苏浅的语气极硬,“厉傅白,你想干什么?”

    “浅浅。”他的声音低沉清润,“我在追求你。”

    苏浅脑海中“嗡”一下炸开,她十分清醒的说:“你跟我开玩笑?”

    “我一直不爱笑。”

    “我讨厌你。”

    他与她四目相对,彼此深深凝视,“哪又如何?”

    哪又如何?他风轻云淡,像是跟她说,今天阴天又如何?

    “苏夏呢?你还爱吗?”

    “爱。”他的目光不闪躲,很难想象得出,他这样刚毅强势的男人,竟会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那么缠绵羞涩的字来。

    “你的脸皮,是如何练就成如今的厚颜无耻。”

    “没办法。”他缓缓道,“不厚颜无耻就追不到你。”

    似曾相识的话。

    “我在追你,你怎么不给点反应?”当年,他是那样说的,她还记得,他说话时,有些不耐烦,有些嚣张,有些欠揍。

    如果没有那些事情搁在他们之间,该多好,苏浅想,那样得话,就算当年他不辞而别,她也愿意重逢以后再重新将他追回,哪怕她忍受了极大的委屈,比他想象的要大。

    可是,不行,放在他们中间的,家仇。她没办法罔顾道德与他在一起,否则以后死了,如何面对早早在九泉之下等她的人?仇她可以不报,但不可忘。

    厉傅白察觉她的冷淡和抗拒,复开口:“你可以考虑一下。”

    他说得诚挚,她听的真切。

    “你到底是喜欢了我,还是喜欢与苏夏一样的脸?”她有些悲凉,有些苍茫,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面对她理直气壮的隐瞒,厉傅白说:“我要,眼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