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默默坐在桂花树下望着高大的宫墙呆。

    那时的日子有如杏花般绚烂。

    只可惜现在物事人非——

    我的腹中有了孩子是永络国君子煌的孩子且不说这个孩子今后的命运如何就皇族血统这一说他就无法流落在外。若是真随希琰去了那不管是我还是希琰都是背负一生的重罪。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而且……我也无法再去伤害他们任何一个人了。

    我不能因为孩子而留下来却可以因为孩子而拒绝希琰。

    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坐了许久才感到耳边搔痒难耐以为是桂花垂落便用手去拂却不想竟是一下被人抓住了。

    吓了一跳连忙回头便瞧见一弯酒窝漾在那张脸上。

    他利落的抓着桂花树枝一荡就已坐在我的身侧。

    “想什么都想出了神。”他轻笑着手里拿着一叉桂花把玩。

    我摇了摇头深吸了口气将那想了千百回的话提到了嘴边以为会很难却不想真说出来却是松了口气。

    “我想我是不能跟你一起走了。”

    桂花飘落的毫无声息。

    散散的就落了满地。

    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动不动的望着前方过了许久才喃喃的吐出了句:“是么……”

    我默默点头。

    他转身问我:“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低头看着他手中的桂花轻轻拿过来捧在手里淡淡道:“我是宫妃只能留在宫里。”

    “宫妃?”他不屑的一哼拉着我站了起来。“你心中当真这样想?”

    “那我还能怎样想?”我反问他。

    他笑得暖暖的拉着我的手轻轻摇晃:“那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我抬眼望他他继续道:“现在容若在木泽国展我的武功也不弱带你从这里逃走易如反掌等出去后我们就去西疆过着放马牧羊的日子你说好不好?”

    他满眼的憧憬希翼最美好的未来就像已呈现在了他的眼前但我知道那些未来决不会属于我。

    “你别天真了。”我甩开他的手道:“我早就是永络的皇妃这一切现在不会变将来更不会变。”

    他略微一愣有些急切道:“我真不明白你究竟在执扭些什么你就不能想想我们?”

    “我们?”我狠下心看他冷冷道:“别说我们我跟你不同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没资格管我。”

    他眼眸一瞪就连牙关都紧紧的咬了起来:“好我没资格管你但你也别忘了我的身份。”

    “身份?”我一愣慌抬头看他。就见他脸上乘满了一种近乎疯狂的气息。我心里骇然一瞬便已被他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你别忘了我是山贼山贼做什么都是用抢的我认定你是我的妻这一辈子就都是我的!”

    他大吼将我扛在了肩上。而姿势却不太对正压到了我的小腹。我猛然一痛只想到了我的孩子连大叫道:“你放开我!”

    他却不管只兀自往宫墙那里走去。

    我急了小腹的疼痛让我不知所措慌乱下碰到了腰间一物便想也不想的伸手拔起往他后背上刺了下去。

    弥漫的是一阵令人窒息的血腥。

    我望着他后背渐渐晕出的一片殷红只觉得那上面的血迹淋淋的都滴在了心里。

    连挣扎着从他身上跳下来站在一旁动也不敢动。

    他愕然不信的瞧着我不解伤痛汇成了种难以言喻的思绪盈入了他的眼眸。

    他向前走了一步似要问我什么我却怕他冲动心里一热竟是将匕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别难我。”我几要哭了出来。

    他脸上骤然一愣所有的情绪都像被瞬间冰冻龟裂为一块一块化为乌有。

    “好!”他语气绝决咬牙切齿:“我不难你这一辈子我都不难你!”

    手中的匕镪啷一声坠在地上我浑身无力几站不住只抓了桂花枝勉强立着而手却被那尖锐刺的鲜血淋淋。

    ※※※※※※※※※※※

    哭了一下午。

    却不敢多做声响只默默的任眼泪流下来然后拭去反复数次一条锦帕被染的尽湿。

    直到将晚才止住了泪水。

    叫定儿打了热水拧条帕子轻轻敷在脸上那温热渐渐从皮肤外透进来缓缓延至四肢百骸。

    松缓之下只有叹息。

    我又能做些什么?

    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晚膳时便听子煌说希琰请赐离去了。

    我心里像被撞了一下才放下汤匙道:“他闲云野鹤怕是受不了宫中的禁锢。”

    子煌却惋惜道:“那样的身手不能为国效力实在是可惜了。”

    我沉默不语过而听到外面有些喧闹便听子煌问:“外面闹什么呢?”小禄子回道:“是商学士在和随行的学子饮酒对歌。”

    子煌的脸色略微沉了沉举起筷子又给我添了菜才道:“这人现在是越来越没个规矩了。”

    我想起了先前所谋才强打起了精神道:“商容并非百里之才在学院士里也算委屈他了。”

    子煌却笑:“这人身上总有种脱不开的傲气本来想压压他免得以后浮躁不过现在看来是压不住了。”

    我想了想才试问道:“就不如给他个差使让他碰碰钉子也好。”

    子煌沉吟了番道:“新近状元都要在学院士里留个两年再做分派如果急着提拔他恐怕会遭人议论。”

    “那您也可以不用提拔只做分配。”我道出了心中所想却迎来了子煌别有意味的目光他笑问我:“怎么才叫不用提拔只做分配?”

    我心境奇乱也不想再多做迂回修饰只直接道:“听闻南方嘉郡年年水患谷物受灾朝廷欲派遣官员使者拨钱粮赈灾并兴修水利这个差使倒不如让商容去一来看他有多大本事二来也是给他个立功的机会。”

    子煌听了眼眸一闪并不提他的意思只给我勺了匙汤道:“过些日子你身子就要重了不如十日后就启程回宫吧。”

    他看着我将那碗汤喝完才继续道:“嘉郡的水患主因是地方官员督导不利水利失修如今也算是个大工程若让商容一人去做恐难服众人你说派谁随他同去?”

    我放下碗抬头看了子煌一眼:“您不是心中早有定论又何必考我?”

    他才笑着将我一揽道:“商容的年少轻狂但思维灵活史魏书老重沉稳却过于迂腐。如今两人也算是有了交情派他们一起出去倒是可以相互磨磨性子。”

    我脸一红连垂下头只给子煌夹了菜道:“这苏辣凤做的是极好的您尝尝看……”

    ※※※※※※※※※※※※※

    十日后因为我的身孕子煌不得不提早回宫。

    在离开的路上子煌便已下了旨任史魏书为钦差御史前往嘉郡布置救灾及水利兴修事宜商容随往。

    记得以前在定真时父王便跟我提起过水利农工道路这三样都是关系到国计民生的重责而朝中官员却对此多有不屑难以尽心为之所以永络国大部分地区依旧是水旱不断。

    如今嘉郡又生水患父王的意思便是要我跟子煌提起让哥哥担当此次重任。也可笼络民心。

    但哥哥毕竟是个武将这种农工的事情并不在行勉强过去也是徒劳。而哥哥现在与商容交好商容既去他便可以以保护钦差的理由同往。如此虽然是绕了个弯子但目的还是达到了。

    后来父王的信中也未对此说些别的。只是知道了有了身孕多了些慰藉的话并提醒我日后在宫中更要加倍的小心。

    而我却一时闲了下来。

    子煌以我的身孕为名免去了一切后宫繁礼。只每日留在水苑看书描画日子过得倒也清静。

    我繁乱的心绪也因此而稍有平和。心中想了许久大概明白了。不管是子煌还是希琰都是我无法选择的人我可以倾我所有去爱他们但最终也只能留在一个人的身边。

    而这个人却不是我能选择。

    所以现在我能想的也只是静静守在这里等着我们的孩子的到来。

    我们的孩子……

    苦涩与甜蜜纠转着涌入心底用手轻轻覆上只两个月还未能感到任何生命的悸动但我因腹中那块骨血而有了些许的欣然那是种由衷的喜悦。

    我们的孩子……

    刚过辰时便听宫门响动子煌已下了朝来。他近日仍未能从最初的惊喜中有所缓和还是一幅紧张的模样。

    “太医说这个时候的蜂蜜对身体是极好的多喝一些。”

    他半劝半哄在我耳边吹着气环过我胸前的手里拿着一匙琥珀色散着诱人甜香的液体。

    我含了一口却被那股甜腻呛了一下连四处去寻水一时间狼狈至极。而他却闷声笑了出来。

    我不觉有些气扬起手就要捶他却碍于身份不敢下手。而就这么一迟疑却被他伸手一拉带到了怀里。

    “你说会是皇子还是公主?”他的手轻轻覆在我的小腹上柔声问着。

    我眨了眨眼“生男生女又怎么说的准。”

    “那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他吻住我的耳垂语气里含了几分期待。

    我心里有些烫只道:“男女都好。”

    他却像个孩子:“怎么会都好若是皇子便要教他军国天下皇族的教育自小便就严苛你以后若想见他怕是难了。女儿就好贴心。可以像你生得娇美动人又有玲珑剔透的心思。不过第一个孩子就是公主怕日后会有人欺负我们还是应该先生几位皇子来保护她。”

    我不禁失笑道:“孩子都已经在肚子里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他却忽地一叫:“不如就生对龙凤胎好了!”

    我笑出了声来回头瞧他却不想望见了那明黄色的大龙心里便就一暗。

    “皇上宫妃众多日后永络国的皇嗣自会繁茂起来的。”本是轻轻一喃却被他听见了。他将我拥在怀里在我耳边低声道:“就算是皇上也只爱淑妃一人。”

    我心里一热被他这**裸的誓言所动眼里温湿便不由得滑下两滴泪来。

    “子煌。”我拉着他的手贴在了胸口。

    “我们会相守到老吗?”

    短暂的沉默。

    “会一定会……”

    回到宫中的第四日有些闷便在水苑后面的园子里走了走。

    那园子本与御花园相同却被一道宫门给隔绝了起来。

    子煌不喜人入门口加了侍卫。我也怕遇到宫人凭生烦乱更不想出去。而此时天热还未能有半丝秋天的气息只满园子的花开的灿烂几要迷了人眼。

    我瞧见了几样别致的花色就跟身后的小禄子询问他虽然对养花并不擅长却知道水苑任何一处的构造立意便细细的跟我讲解了起来。

    一时不感时间流动转眼就到了晌午。

    有小太监过来请膳便要回去却听与御花园相连的那座宫门有些喧闹。再看时那宫门已被人打了开来。

    闯入的是一个小太监进来后有些迷茫左右看了眼才瞧见我便慌忙跑来跪下:

    “奴才扣见淑妃娘娘。”

    他几是用摔的给我行了礼然后大呼:“娘娘救命啊。”

    我一愣抬头便见了那几个侍卫他们行礼道:“娘娘受惊了此人擅自闯入水苑小人自会处理。”

    我看事有蹊跷又瞧这小太监分外眼熟便问道:“你是哪里的宫人怎会闯到此处?”

    那小太监道:“奴才是分到寿德宫的小李子只管杂物娘娘还未见过。”

    原来是我身边的人。

    “那你闯进来做什么?”我问他。

    他浑身一抖更是扑下去重重磕了个头。

    “娘娘奴才自知无礼可是您再不回去定儿就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