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齐太后那里回来又过了两日便听说哥哥被封了官。侍御史不大不小能显出身份却又瞧不出任何荣宠。

    就如宫中一样可以百花齐放却不可独占鳌头。

    她就是那日在皇后寝宫外面谈论子煌大婚是否去了毓仁宫的婕妤。

    我没吭声倒是身旁坐着的张贤妃道:“自从大婚后皇上就未曾翻过我们任何一位妃嫔的牌子如今终于有了圣宠那是好事。”张贤妃自入宫以来便一直以温慧贤淑著称很得人缘。

    沈婕妤听了也只好缄默不言拿起一旁的茶盏喝了口又提起了一件事:“听我父亲说董相家的园子似乎又要翻修了。”

    这话似乎引起了众人的兴趣便听下面的一个婕妤道:“可不是似乎还是皇上亲自下的恩旨敕建还会提上匾额以示天恩。”

    “那园子以前我随我父亲一起去看过修的分外秀致南方的妩媚北方的雄壮全溶在了一起怕是比这皇宫还要富贵几分。”沈婕妤说着才现自己失了言连用帕子捂住了嘴一双大眼偷偷往座瞧了瞧方垂下头不说话了。

    其实董家的奢华我也早有耳闻此番又再次翻建恐怕也不是子煌的意思多少还是出于朝廷的安抚。

    不过若是长此下去定是会让民心更加涣散。

    我将茶盏放下侧过身问张贤妃:“那个才人皇后娘娘可有去看过了?”

    她答道:“还没有。”

    我道:“毕竟是第一个得蒙圣宠的人叫尚宫局那里多拨些赏赐。另外御药房那里也交待下。”

    张贤妃道:“是。”

    我才挥了挥手道:“我乏了你们散了吧。”

    待那些婕妤和张贤妃都退下我才觉得太阳穴突跳的厉害。用力按了按脑海中便显出了那张最熟悉不过的脸。

    这次没有酒窝也没有调皮的笑容。

    只一种如水般的忧郁对我淡淡的诉说:“你怎么不来。”

    像是被一道尖锐的利器划过我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定儿低声唤我才从那片似要麻木了的阵痛中抽离了出来。

    “主子小王爷过来瞧您了。”

    永络国对于女子的要求并不算太严甚至可以说是豁达禁宫之中的妃嫔若是想见家人只需给尚宫局递上牌子再由皇后或是太后审批便可以相见。

    这次哥哥过来大概是太后给了批。

    听到哥哥来了自然是万分的高兴连忙换了衣服叫小太监把哥哥让了进来。

    半个月不见他升了官也换了套官服褪去了那身铠甲多少显了几分秀雅的气质。

    他进门就要跪我连把他扶了起来让那些宫女太监退下方捶了他一拳道:“升了官也不知道进宫来瞧我。”他是自幼与我玩闹的大哥又多日没见语气里不觉夹了几分娇嗔。

    哥哥揉了揉我打到的地方勾了我的鼻子道:“你现在可是万千宠爱的淑妃娘娘哪能说见就见的?”

    他虽是调笑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硬生生的挤了挤才叫定儿去倒杯茶来。

    随口问他:“哥哥你觉得光禄大夫余秋这个人怎么样?”

    哥哥抬起头想了想:“是个很会左右逢迎的主府中也有不少门客属于中立的一派。”

    “那他的女儿余若兰你可曾见过?”

    “是跟你一起入宫的婕妤?”

    “嗯。”

    “见到没见过不过听人讲是个个性不强的女子。身体也不是很好这次入宫也是他父亲的主意。”

    我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这时定儿端了茶上来哥哥低头抿了抿细细的品着然后悠然的道:“云南毛峰是父王最爱的茶。”

    我笑道:“你的嘴巴还是那么刁。”

    “不是我嘴刁是这茶的味道一点都没变。”哥哥轻轻转着他手中的茶杯忽然说道:“你在宫中不得宠吗?”

    我本端了茶在喝只木然的放下了“这话怎么说?”

    哥哥指了指那茶叶道:“皇帝恩宠多有赏赐茶自是少不了而妹妹你却只用了家乡带来的款待我再加上现在朝中多有议论皇帝甚少临幸后宫直到昨日才翻了个才人的牌子。我一想便知恐怕是后宫这边出了问题。”

    我不知如何去答却听哥哥道:“父王又来信了。”

    我才抬起头问:“说的什么?”

    “父王的意思是想让你走宫。”(注1)

    “走宫?”

    “嗯虽然现在齐太后是支持父王的但毕竟君心似虎父王想让你在新皇面前能多有提点最好能在他处理朝政时跟在他身边。”

    “可是……”

    “这是父王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现在朝政紊乱只能多给新皇一些意见比如这次董相园子的翻修就大可以否掉。”他顿了顿又道:“兰儿哥哥知道你并不是喜欢玩弄心机手段的人但这一次你真的需要在后宫里稳固你的位置最好能成为新皇身边最得宠的一个这样你才有机会走宫。”

    哥哥的语气虽然不重却也十分坚决。

    我咬着下唇不说话只是心中苦到了极处。

    哥哥并不知道我与希琰的事情当然也不会知道我与子煌之间的过往。所以他才会如此理所当然的说出让我用心思来靠近新皇的主意。

    感情的事情很多时候也只是一种手段。

    一盏茶下去外面有小太监过来通传:“御史大人到时间了。”

    哥哥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了句:“宫中万事要谨言慎行。”才倾身跪下行了大礼出去了。

    此时正是午后阳光从窗格透进来照在身上便多了几分浮热。

    我隐隐觉得后背渗出一层汗来。

    想叫定儿将那帐子放下举起手却又顿住了。

    阳光可以挡住一时却挡不住一世。

    转身回了内里从书架上撤出一本书来。

    翻开扉页便见了那一串颜色依旧的杏花。不敢去想心中的滋味只从书案上拿了信封仔细收好才唤了定儿道:“把这个拿去水苑交给里面的禄公公。”小禄子是子煌的贴身太监我的事情他自是知晓。又想定儿可能没那么容易进到水苑便拿了把碎银塞给她道:“如果见不到禄公公就让门口的侍卫通传一下。”

    定儿瞧我神色凝重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去了。

    我拿起一旁的羽扇轻轻扇着三月将尽马上就到了季春这南方的气候也愈的沉闷了起来。

    傍晚。

    打过了初更夜色变得极为凝重。

    定儿点燃了香炉还是那沉沉的水沉香。

    “主子该歇了。”她轻声道。

    我摇了摇头问道:“那封信你可送进去了?”

    定儿道:“送了亲自交到禄公公手上的。”

    “那就行了你先去睡吧。”我挥手让她下去才随手拿了本书倚在窗前的软榻上瞧那外面月色洒下的一片雪白。

    其实夜色是极好的。

    玉盘似的月亮嵌在半空照得一切通透碧亮。外面的一切也瞧得分外清楚。

    露水涌了上了点在初的草尖上盈润光泽不像是真的。

    我听到身后传来奚簌的衣料声响知道是他便只瞧着窗外未动。

    过了许久那水沉香渐渐馥郁起来才听他温润的声音响起:“怎么又穿的这般单薄。”

    话说道一半一件带着龙檀香的外衣已披在了我的身上。

    他十指触到我的肩膀我的泪水便难以控制的落了下来。

    “皇……”尚未吐出便改了口低低道了句:“子煌。”

    他碧玉般清澈的眼眸似有流光闪过伸手一揽便将我抱在了怀中。我靠着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化成了千道利刺汩汩的全扎在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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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关于走宫。

    汗……再次鄙视自己的懒惰。

    走宫其实在宫廷中并不多见只有最得宠的妃子才有这种待遇。因为廷制度一般处理政事的屋子是严禁妃嫔进内。这时就有妃子女扮男装化成小太监伴在皇帝身侧不过一般是不允许与皇帝谈政务的能做的大概就是吟诗作对风花雪月一番而已。

    比如金枝欲孽里玉莹扮成小太监争宠的行为。

    另外走宫与背宫并不同主要是身份不同。在戊戌前光绪宠爱的珍妃就时常是这样她经常穿好了男装等候召唤。所以嫉妒珍妃的人就说珍妃干预朝政服装打扮不合宫廷制度喜好女扮男装大不敬等等。老太后也曾为此下过诏书申斥过珍妃。其实那都是隆裕吃醋的原因也包括瑾妃在内。

    而这里娉兰的父王要她得到走宫的待遇主要是要她可以多少看到些朝政事物并在新皇面前提点一番。

    诸位也许会问为何齐太后明明是拉拢的意思却对娉兰的父王多加猜疑呢其实这不能怪齐太后毕竟她的丈夫太过昏庸将祖宗的家业败了不说还养了一堆佞臣更将娉兰的父王贬黜西疆。但娉兰的父王虽然被贬黜却因为木泽国的入侵而领了实权齐太后自然要拉拢否则若是韩王一个不高兴挥军南下她并没有什么力量去阻挡。

    所以可以说这个拉拢是被迫的而朝中也没有什么可以信任的官员只有韩王还是个忠臣她在拉拢的同时自然希望拥有兵权的韩王可以为己所用所以只能小心翼翼的拉拢合作并多加提防。

    而对于娉兰她完全是采取一种试探的态度想看这孩子的性子心思究竟可不可以成为她的左右手。所以才有了上一章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