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剑凑到小洞往外仔细一看不由惊讶万分:这地方竟然就是昨天他们栖身避雪的土地庙!他这会就处在土地爷老人家的宝座之下而这小洞正是他昨日用砖头堵的老鼠洞。冯剑试着又抠下几块砖头设法把洞口弄大然后小心翼翼地钻出地道。小庙里空无一人东南角烧火的灰烬还在地上有一滩暗紫色的血迹一片狼藉齐大耳师徒早已不知去向——冯剑却不知道齐大耳埋葬过师父刚刚从小庙里走出去一顿饭功夫。冯剑站在小庙中回想何保信的音容笑貌依然是那样的清晰。而这人昨天却是惨死在自已手中不由得心惊肉跳无限惆怅。冯剑的心情由刚才脱离危险的兴奋一下子低落下来沮丧极了。他走到小庙门口极目远眺只见东方的地平线上一轮红日从云层罅隙中喷薄而出阳光撒在一望无垠的苍茫原野上映得人眼痛。小庙外白雪皑皑日光映得晃眼雪地上有一行新踏出的脚印直通姜家集而去。也就是这行脚印使冯剑意识到昨日小庙血案只是一个开始还远远没有完结。

    冯剑伫立许久深深自责情绪极其低落。终于他重新走进小庙用脚拨些灰烬掩盖住地上的血迹方才返身回到洞中。孙倩杰见他进来急叫道:“你咋在外头呆这么多时间呀?是不是想丢下俺俩逃跑啊?”冯剑也不说话走上前把孙倩杰搭在肩上背出洞外孙倩靓也跟着钻出地洞。孙倩靓四顾见到处破败不堪问道:“冯剑!这是啥地方?”冯剑把孙倩杰倚靠在土地爷身旁轻轻道:“没看到土地爷吗?这是个土地庙。你们俩先在这里歇息一会我到前面庄上找医生卖些创药来。你姐姐伤得不轻得赶紧弄些伤药来抹上。”孙倩靓见他神情恍惚踉踉跄跄关切地问道:“你这是咋啦?是不是病了?”冯剑勉强一笑否认道:“没啥病!就是脚底板扎伤的地方叫人疼得受不了。”眉头紧蹙痛苦万分。孙倩靓还不放心:“还是我去吧?”冯剑摆摆手没精打采道:“你也是一夜没合眼!再说你姐姐也得靠你照顾呀!”说着一拐一瘸往外就走。孙倩靓跑出门来嘱咐道:“冯剑!你可要快点回来呀!”冯剑却象没听见迈开沉重的两腿踏着积雪沿着地上的那行脚印趔趄着直奔姜家集而去。

    小庙离姜家集不到半里路。冯剑来到姜家集遇到一个在大街上扫雪的村民。冯剑上前问道:“大叔!这庄上有医生吗?我的脚叫抓勾子扎伤了想买几贴膏药。”那人送走齐大耳不久又碰到一个打听事的心里微微诧异暗想:“大清起来这是从哪儿来的两个年轻人?”刚要询问转念一想:“兵荒马乱问这么多闲事干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笑道:“说起来你不信姜家集虽是个二千多口人的大庄子却无看病的医生。倒是西南二里地有个小庄吴坝!哪儿有个医生叫郑智强!是北平医学院毕业的学生治疗创伤最是拿手。”冯剑听他这样一说拖着疼痛疲惫的双腿踏雪赶往吴坝。

    那人低头又扫了一阵雪却听远处传来一阵吆喝声:“快点别叫他们跑了。”抬头一看见是阎陈庄邵家的管家范清宇!带着数位家丁手持棍棒、长矛、短枪气势汹汹地直奔姜家集庄后土地庙。那人惊得目瞪口呆心中暗道:“我的娘也果真有事呀!”禁不住心惊肉跳瑟瑟抖。一个家丁远远喝问道:“夏老七!看见有三个生人从小庙里出来吗?”夏老七战战兢兢矢口否认道:“没有!没看见呀!”也不敢扫雪了赶紧夹着扫帚逃回家中。

    吴坝位于姜家集东南此时沉寂在雪中静悄悄的。郑智强的诊所在沈塘东头是个小小的四合院落全是土墙草屋与周围的农户并无二样只是门前挂着一幅牌子上面画着一个红十字还写着几个醒目大字。冯剑没上过学虽从他家门前走过却不认得。冯剑进了庄找到一个早起的人一打听才知道走过了。扭头回来来到郑家刚走进院子就听见西屋里有人嚷嚷。一个声音嘶哑的人哀求道:“郑医生!你就再赊给我两贴膏药吧赶明一准把钱给你。”一人讥笑道:“哪一回来赊药你不是这么说呀?抓走药就见不了你的人影了。少说费话先把前几回赊的帐还上。”冯剑见西屋门口墙上也同样画着红十字面朝外坐着一人大约二十七、八岁穿着白大褂长得面瘦白净一幅斯文正是医生郑智强!一旁另有一位二十岁左右的英俊小伙跟他长得有些相像正忙碌着收拾东西。面朝内还站着一人那人长得肥胖短促屁股更是硕大无比象个四十多岁的老娘们正是要赊膏药的那人!

    郑智强的父亲有弟兄两个郑智强的父亲叫郑良臣!叔父叫郑良浩!叔父也生有一子叫郑智生!比他小九岁。虽是叔伯弟兄两人却亲如手足。郑智强幼年好学父亲咬咬牙把他送进学堂!郑智强也很争气成绩一直不错后来考进了北平医学院。毕业后不留恋大城市的繁华回到老家吴坝开了一家诊所!乡间缺医少药这诊所收费低廉看病的人趋之若鹜生意颇好。回来的第二年春天郑智强便成了亲。妻子家姓田是邻近于双楼的。如今夫妻俩生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冯剑走进西屋郑智强见他行走不便赶忙起身扶他到里面床上躺下问道:“你的脚咋啦?”冯剑蹙眉道:“不小心踩在抓勾子上了。”郑智强脱下冯剑的棉鞋仔细察看伤口狐疑道:“这能是抓勾子扎的?”冯剑闭上眼睛也不吭声。郑智强自言自语道:“把棉鞋都扎透了不可能是抓勾子扎得呀!”回头吩咐道:“智生!弄盆热水来先给他洗洗脚。”一旁的小伙子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活计转身进了锅屋端来一盆热水。郑智生一看冯剑脚上的扎伤也吃惊道:“哎呀!棉鞋都扎透了这能是抓勾子扎的?”疑惑地扫了冯剑一眼见他棉衣上还有斑斑泥迹棉鞋上更是沾满了黄泥更是惊诧不已。郑智生给冯剑仔细洗净伤处郑智强过来给他上了些消炎粉抹上药膏然后用纱布包扎上了。

    声音嘶哑的那人站着不走继续哀求纠缠。郑智强也不理他。郑智生忍不住了说情道:“智强哥!不就是几贴膏药吗!舍给他算了。”郑智强冷笑道:“不是不给他这***忒不是东西!上回他从这里拿了几付药就没给钱还说是他爹叫耙齿扎破了胳膊。后来我才知道是一个路过渠阁集住店的外乡客与人打架受伤他从咱这里白拿了药反而讹了那人两块银元。要是今天舍给他膏药这***知不道又去讹谁呢!”那人被揭穿了老底脸上挂不住强辩道:“这是没影的事!你听谁说的?”郑智强冷笑道:“从吴坝到渠阁也就四、五里地你办这种事还能瞒得了人吗?”郑智生也斥责道:“你是个啥熊玩艺!专干缺德的事。”那人恼羞成怒讥讽道:“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是会给人看个病吗?不赊给我膏药说这么多弄啥呀?你听谁说的?我这就找他去!”郑智强冷笑道:“做了亏心事还有理了?你还想报复吗?”那人恐吓道:“就是你臭我呀!赊给我膏药咱啥也不说不赊给膏药你可要小心点。”郑智强大怒:“你***想弄啥呀?就是不赊给你膏药你能把我咋样?”那人一愣悻悻道:“好、好算你姓郑的有种咱们走着瞧!你可别后悔。”说罢气急败坏地扭身就走。

    冯剑一听心道:这是谁这么横呀?欠身想看看那人是谁那人却已转身离去冯剑只看到一个背影。虽只一瞥但印象挺深因那人长得肥胖走路象个老娘们且说话象破锣。郑智强气呼呼地道:“真是天下之大啥熊货都有!老天爷也给他披了一张人皮。”须臾冯剑的脚伤包扎好了他下了床又要了些纱布药膏和消炎粉付了钱方才趔趄着转回姜家集小庙。

    踏雪回来刚到姜家集庄后突然望见小庙里有几个彪形大汉走动。冯剑一惊就知道出事了。他急行几步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藏起来偷偷向小庙方向观察为孙倩靓姐妹的安危捏出一把汗。须臾只见那几人走出小庙手里拿着棍棒长矛竟朝他藏身的地方走来。冯剑一看不好环顾左右却无处可躲正着急猛一抬头看到不远处那个静躺在雪中的打麦场场中零星有几个低矮的麦秸垛。冯剑赶紧弓腰顺着小沟踮着脚尖跑了过去。来到打麦场里只见其中一个麦秸垛上有一个深窝正是昨日被他和冯备掏走麦秸后留下的那深窝正好容下一人!冯剑来到麦秸垛前想也没想一出溜就钻了进去又扯些麦秸来堵住洞口拨些积雪掩盖。冯剑藏身里面屏住呼吸从缝隙中密切观察外面的动静丝毫不敢松懈。

    那几人越走越近一人惊叫道:“咦!这里咋有一行脚印?”另一人也道:“噫!好象是人的脚印钻进麦秸垛里去了。”有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细细观察了一阵又朝打麦场眺望了一下可着粗嗓门笑道:“你是啥熊眼呀!人的脚印是这样的?象是一条狗说不定是只野兔子!奇怪!兔子的脚印也没这么大呀!肯定是条狗。咱不会过去看看吗?看看到底是个啥东西!”说着径直朝打麦场走来。须臾那几个拿着长矛的人走近麦秸垛其中一个尖头吊眼的家丁用长矛往麦秸垛里划拉了几下惊喜道:“是条野狗更好砸死拖回去剥了炖得烂烂的弄瓶烧酒喝他两盅。”说罢手握长矛朝麦秸垛一下下狠狠扎去。

    冯剑大惊赶紧设法闪躲因空间狭隘无法转身避让他几次差点被长矛刺着一时手脚忙乱险象环生。冯剑暗暗骂道:“你爷爷在这里呢!把你爷爷当成野狗这条野狗可不小就不怕咬死你这个王八操的?”心里在骂却不敢出声更不敢稍稍懈怠。冯剑既担忧孙倩靓姐妹的安危还要躲避那人一次次刺来的长矛更怕他真来砸狗。就在这关键时刻突然一个沉闷威严的声音训斥道:“别再瞎胡闹了有狗早就叫你给吓出来了还能等到这会?快藏起来那半大小子多半会回来能把他抓住咱们就好交差了。”要砸野狗的那人停住手恭恭敬敬地问道:“范管家!那两个丫头咋处置呀?”一声“范管家”!冯剑听见震耳欲聋也就在这一刻他看清领头的那人正是昨晚在地道里带人与他打斗了半夜的范管家!随行的几个正是昨夜在地洞内跟他打斗了半夜的邵家家丁们不由得心里暗暗叫苦。邵家家丁的出现也证实了他的担心:孙倩靓姐妹并有没逃出魔爪已惨遭毒手被他们捉拿。冯剑不由懊恼万分后悔极了小庙明明是地道出口邵盼头肯定会派人搜查的自已为啥就没想到呢?冯剑心想:要是二叔在这里就不会出这种事了二叔考虑问题周到断不会出这种纰漏的。

    只听范管家喝道:“咋处置?还能咋处置?老规矩往窑子里送。”要砸野狗的那人咂巴咂巴嘴失声叫道:“哎呀!那两个丫头长得可都不孬可惜了!”范管家骂道:“你这个王八蛋!人还没个猫大倒学会怜香惜玉了!”要砸狗的那人脸上挂不住羞赧道:“我是说长得这么俊的丫头送到窑子里千人骑万人压的叫人心疼呀!”范管家笑骂道:“***东西纯粹是放屁!”要砸狗的那人不再作声拿起手中的长矛围着麦秸垛东刺一矛西刺一矛地乱扎象是拿麦秸垛出气。弄得冯剑精神高度紧张几次矛尖紧贴脸颊擦过差点被他扎中惊出一身冷汗。范管家睥睨道:“老绵羊!你别再瞎胡闹了转得我眼晕。昨晚象打狼一样闹了一夜你还不累吗?就不会停下歇一会?歇歇吧!看看能不能把那个半大小子逮住。昨天闹了一夜没抓住刺客老东家、东家都受了重伤刘海摔成残废老祝、老史差点丢命。太太说今天再抓不住那个跑掉的半大小子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老绵羊讪笑道:“我看看到底是啥东西钻进去了说不定那半大小子就藏在里面!”冯剑吓了一跳心想:这***眼真毒不是“说不定”!你冯爷爷就藏在这里。幸亏范管家不信嗤之以鼻:“你也不看看是多大的麦秸垛能藏住人吗?麦秸垛里暖和说不定里头有条冬眠的毒蛇。”老绵羊一吓果然不敢扎了怕真的从里头窜出条毒蛇来。几人怀抱长矛袖着手站在麦秸垛旁避风的沟里远远朝小庙了望却不知要抓的人近在咫尺。天气寒冷异常几人站立了一会便冻得手脚冰凉嘴唇紫。有个二十多岁的汉子提议道:“天气这么冷弄些麦秸烤烤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