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请。”

    回门宴设在正厅中,从蕙兰院到正厅要穿过很长的花廊。在这里,卫玉筱一行遇见了卫玉凌。或者说是卫玉凌在这里等着她们经过,特意等着卫玉筱。

    “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卫玉筱看着眼前的少年,眉眼干净,除了身上少了几分稚气,一切与五年前并无太大的差别。她最终还是心软了,暗叹一声,对众人道:“老夫人,你们先去吧,本宫稍后就到。”

    众人不敢拂了她的意,只以为是姐弟有些话要说,唯独绮安郡主,脸色漆黑,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她冷冷道:“凌儿有何事需要避讳着我们。而且七岁不同席,你们孤男寡女在此处,这不和礼法。”

    “孤男寡女?不和礼法?本宫与自己亲弟说话还需要你在侧监督?卫夫人真是好大的威风!”

    卫玉筱身上的气势陡然凌厉,看着绮安郡主的眸中似乎含着利刃。

    “娘娘息怒,母亲绝无冒犯您的意思。”

    没想到第一个开口的人是卫玉凌,他带着歉然的笑意,道:“她只是关心则乱,还请娘娘不要迁怒于她。”

    卫玉筱有些心凉,抬眼看着卫玉凌,他脸上的笑意是那样的陌生。而绮安郡主,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胜利的笑容,有些得意的看着卫玉筱,卫玉凌是站在她这边的,只要卫玉凌是站在她这边,那卫玉筱便输了一筹。

    “好。”

    她是咬牙说出这个字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卫玉凌,仿佛要把他看透。

    最后绮安郡主还是跟着其他人一同离开了,只不过走时颇有些洋洋得意。

    “你有什么需要同本宫说。”

    卫玉筱面无表情道,心底最后一丝温情也化作风云消散。

    “阿姊。”

    哪知他才开口,卫玉筱就横眉冷视,冷叱道:“住口!”

    “本宫没你这样的弟弟!你的阿姊是卫玉霏,而不是本宫!”

    她盯着卫玉凌,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说道,势要与他划开界限。

    “阿姊,凌儿错了,你莫要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他这话这令卫玉筱更加火大,她道:“岂敢,你如今是宣平侯世子,何错之有!”

    卫玠只有这一个儿子,也早早的立了世子,就是卫玉凌。

    “阿姊……”

    卫玉凌知晓她还在气头上,现在她说什么都得顺着她,等她冷静下来才行。其实卫玉筱只是冷言冷语讥讽他几句他已经很意外了,他料想的是以卫玉筱当初的暴脾气,那可能就已经动手了。

    她到底还是在乎他这个弟弟,发火就代表着她愿意听他的解释。

    “说吧,何事?”

    卫玉筱闭着眼再睁开,眼底一片冰寒。

    “阿姊,当年我不是有意的。”

    “本宫知晓。”

    “之后认绮安为母也非我本意。”

    “呵。”

    卫玉筱冷笑一声,颇有些咄咄逼人,“那刚刚也是被人胁迫,非你本意?”

    “不是,我只是……”

    “好了,我不想听你的解释。”

    卫玉筱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蹙着眉头道:“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的话,就不必再说下去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一点凝滞,卫玉凌也越发的丧气,他长叹一声,道:“当然不止这些。”

    “阿姊,当年的事情,对不起。”

    这是实打实的道歉,当初她被送离京城,与他关系大着。换言之,就是因为他,卫玉筱才被送去了扬州。

    当年绮安利用他陷害了卫玉筱,他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帮凶,而后更是被绮安抱养到了膝下,有了嫡子名分,又被立为了世子。这一切,除了第一件事情,其他的事情则是他惟一的选择。

    他与卫玉筱一样背负着血海深仇,之前卫玉筱说他是她亲弟,这话,并没有什么问题。因为他与卫玉筱的身体里都流淌着王氏的血脉。

    他的母亲是卫玠的小妾,亦是是王氏一族的女儿,只不过王玥是嫡长女,而他的母亲只是王氏旁支中的一个女儿而已。

    至于他母亲怎么也嫁给了卫玠,还成了他的小妾,那还不是因为卫玠,因为他醉酒之后将人认错了,在王玥过门后就抬进了一房小妾。

    按理说,卫玉筱与卫玉凌的关系应该好不到哪里去,而实际上,卫玉筱对他倒是稀罕的紧,打小就对他很好。卫玉凌的出生不被所有人期待,包括他自己的母亲,那个王氏女,当初她都是已经定亲了的女子,却被卫玠……所以,对于卫玉凌,她是极其厌恶的,恨不得掐死他。

    卫玠以前也极其不喜欢他,哪怕他是个儿子。所以,卫玉凌小时候是真的爹不疼娘不爱,除了卫玉筱。在卫玉凌眼中,卫玉筱就是那段黑暗中他唯一的光明。

    但是这一切,在六年前戛然而止。

    王氏家族的倒台,王玥与王氏女的死亡,三皇子一系的倒台。

    卫玉筱一下子从天上坠地,明珠蒙尘。

    之后他就成了绮安郡主的儿子,因为绮安郡主不能生育了。是他亲手下的药,为了给卫玉筱报仇,但是其后之事都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

    再后面,卫玉筱就被送到了扬州,转瞬五年即逝,再见已是今夕。

    五年间,他被绮安郡主看管的很严,根本不可能联系到她,就像她嫁给李拂弦这件事,他竟然是最后一个才知晓的。

    “阿姊。”

    卫玉筱紧咬着牙关,脸色苍白,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看望着天空,道:“我原谅你了。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我就走了。”

    “这五年,我搜集到了许多证据。”

    卫玉筱顿时瞪大了眼睛,愣愣的看着卫玉凌,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但是还不足以一举扳倒他们。”

    因为宣平侯府背后站的人,是皇帝!

    “我知晓了。”

    卫玉筱知道扳倒宣平侯府不会那么简单,她重新抬头看着卫玉凌,许久才道:“你……这些年,他们对你……”

    他作为世子,肯定过的好,至少比她当年对他好。

    “我挺好的,让阿姊担心了。”

    “谁担心你了!”

    卫玉筱瞪了他一眼,道:“让你自作主张!”

    “对不起,我错了,不会再让阿姊担心了。”

    卫玉筱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他可知道她有多担心他,她只剩下他一个亲人了!

    “阿姊!”

    卫玉凌慌了手脚,他想不到卫玉筱的反应如此大。

    他只见过卫玉筱哭过两次,第一次是王玥死时,第二次是她知道卫玠是害死王氏的凶手时,而这是第三次。

    “对不起阿姊。”

    卫玉凌眼眶微红,此刻他忘了卫玉筱已经嫁人了,还当是小时候,伸手将奔溃大哭的卫玉筱轻轻地搂住了,安抚道。

    “爷。”

    正此时,李拂弦来了,望风的芸香顿时大惊,刚想提醒卫玉筱卫玉凌二人,李拂弦就已经到了面前,阻止了她。

    完了!

    “蓁……”

    李拂弦才张口的声音卡在了喉咙中,看着花廊中的二人,脸色沉了下来。

    许久,他才哑着嗓子道:“你们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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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回门宴吃的索然无味,李拂弦一直阴沉着脸,草草的吃了一点东西后就停下了。而卫玉筱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两人之间说不出的怪异。

    “回府吧。”

    卫玉筱沉默的点点头,登上了回程的马车。

    车厢中静悄悄的,卫玉筱紧握着衣袖,手心中浸出了细汗,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蓁蓁,你不说些什么吗?”

    “今日是意外!”

    一丝红晕悄然爬上了她白皙的脸颊,她抬眼看着李拂弦深邃的眸子,道:“只是个意外,我看见他有些激动……”

    在李拂弦的眼神中,卫玉筱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自己都没了声音。

    “对不起。”

    李拂弦只是看着她,然后卫玉筱实在是顶不住他的视线,咬了咬牙,道:“今日是我不对。”

    忘记她现在已经是瑞王妃了,如果出现在那里的不是李拂弦而是别人,她就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与凌儿和芸香无关,还望爷莫要迁怒于他们。”

    这话很耳熟啊,不就是之前卫玉凌提绮安郡主说的话吗?她不知道,李拂弦现在可比她当时心中更加不好受。

    “要我不迁怒他们也行。”

    李拂弦一反常态,很认真的看着卫玉筱,道:“但我需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卫玉筱的神经立刻就绷起来了,警惕的问道。不怪她这么谨慎,要是李拂弦提一个要她一辈子都不离开他的条件怎么办?这个男人心机深沉,极其腹黑,满身心眼,她不得不小心些。

    看她如临大敌的模样,李拂弦哭笑不得,道:“放心,不是去让你杀人放火。”

    “那到底是什么条件?”

    “现在不告诉你,等日后再说。”

    卫玉筱能想到的事,李拂弦肯定也想的到,而且,他还真有那打算。

    “这……好。君子一诺,驷马难追。”

    卫玉筱能怎么办,现在决定权在李拂弦手上,她只能按他的意思办事啊。

    “那好,我们来谈谈今日之事。”

    “你不是答应不追究他们了吗!”

    卫玉筱瞪着他,惊诧于他反悔了。

    “是啊,我是说不追究他们了。”李拂弦点了点头,看着她笑眯眯道:“可是我没说不追究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