诵唱完最后一篇佛经,韩松绫吹熄蜡烛上床睡觉。除开特殊情况,她从来都是先打坐冥想一炷香的时间再躺下。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她不由得佩服起南宫羽和门外的贼子来。一个料事如神,一个胆大包天。

    未嫁人时,觉得韩部落的宫廷不干不净肮脏龌龊是因为王姬多了王后也恶毒,毕竟女人总爱耍心机做诬陷之事。

    现在看来,南宫部落一样人才济济,居然有人敢趁世子不在夜探世子府主屋,真把自己当软柿子了?

    八岁前任人欺辱是反抗不了,八岁后一直待在山里报不了仇且师傅不让她满心仇恨修行,只得作罢放过他们。

    现在成了世子妃,又因防备贼子是世子安排嘱咐的,她自然不会对他心慈手软。

    公子俊得知世子离宫去灾区时兴奋得差点跳起来。他向胭脂要来迷药,心里万只蚂蚁爬过似的捱到了晚上,终于换上夜行衣出发。

    他打小习武,自认轻功已练至上乘,便趁着夜深人静摸到了世子府。公子羽临走前吩咐了暗卫伺机而动,他们藏身暗处只等公子俊进屋然后抓他现行。

    然而不过几息间,一声惨叫从屋里传来,听得人心颤。暗卫们冲进主屋查看世子妃的安全,却只看到一个白花花的身子在地上翻滚,嘴里不时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世子妃,您可安好?”不敢进里间唐突,暗卫队长只能大声询问。韩松绫慢悠悠系上披风出来,满脸厌恶地瞥了一眼地上已看不出原来模样的男人,转而问一群黑衣的侍卫:“你们认识他吗?”暗卫队长点点头,拱手禀报:“是公子俊。”

    “什么?”世子妃差点把下巴惊掉,她快步走到吱哇乱叫的白肉面前,试探地叫了一声,

    “南宫俊?”公子俊一进门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到了脖颈里,随即便是全身奇痒,衣服扒光了挠也觉得止不住,接下来就是难以忍受的剧痛,痛得他满地打滚嘶吼乱叫。

    “韩松绫!你对我做了什么?!地位低下的贱女人,还不快给本公子解药!啊——快!要疼死了!好痒——痒死了!”韩松绫本来觉得自己一人在家不该给南宫羽惹麻烦,反正他又没得逞,干脆警告一下就放他离开。

    然而这人却不知悔改,想来若是放了他,第二日宫里就会谣传世子妃独守空闺耐不住寂寞勾|引公子俊,恬不知耻,放荡下贱……她记得从前嫡母柳氏就这样骂过母亲,后来整个宫里的人也跟着这么骂。

    念及此,韩松绫站起身,冷得像是从冰里捞起来一样,冲暗卫队长命令道:“把这个死猪扔到柴房去,他宫里的柴房。”公子俊见世子妃没有给自己解药的意思,气得破口大骂:“韩松绫!赶紧把解药给我!这仇我记下了,迟早有一天我会把你压在身下弄得你哭爹喊娘!低贱女人只配做男人的玩物!韩松绫!给我解药!!”

    “真想让你永远闭上那张臭嘴!”韩松绫右掌抬起,三根银针从她袖间飞出,没入南宫俊的百会、哑门、风池穴中,乱吠的男人霎时闭嘴晕倒。

    两名暗卫扛起昏迷的公子俊潜入他的逸安殿,进入柴房为他穿好衣衫又将他扔到马厩里去了。

    公子俊善淫,也好养马。他认为骑马能锻炼他的房中术,所以在宫里修了一座马厩,有时喝醉了也会去那边转转,第二日才被马夫发现。

    当他再一次被人从马厩扛回寝殿时,胭脂见怪不怪也没放在心上。然而公子俊一睡就是三天三夜,逸安殿的人才慌了神,忙请来御医。

    众御医皆束手无策,本以为药石无灵只有去求菩萨了,他居然突然起身喊饿。

    御医们又去把脉,发现除了肾亏外并没有其他问题,当下交换了一下眼神不再说这是怪病,是三王子没有休息好而致。

    然而这边三王子刚醒,勤华殿的王上却又在与王后努力制造

    “六王子”时突然口吐鲜血倒在床上不省人事。徐氏不敢请御医,担心消息外传引起朝中震荡,慌乱中想起韩松绫会医术,急里忙慌地命人请她过来。

    韩松绫正坐在屋里读南宫羽给她的回信。对于公子俊意欲奸|淫世子妃一事他觉得妻子下手太轻了,弄个半身不遂刚刚好。

    看到信上说灾区无甚危险,女人勾起嘴角笑了笑,总算安了心。她刚放下心不久,勤华殿便传信来说王君要见她。

    韩松绫心头咯噔一声,父君出事了?徐氏被吓坏了,见儿媳进来紧握住她的手颤着音道:“松绫~你快看看王上如何了!他病得突然,我不敢贸然请御医,一旦消息传出去,对我南宫部落很是不利啊!”

    “母后,您别急,儿媳已经嘱咐好世子府的人了,他们不会乱说话,一切如常。”韩松绫进屋后没来得及行礼就被拉着坐在床边,她知道事情紧急,凝重地为王君把起脉来。

    脉象时强时弱。强时好似有人在他体内打鼓,弱时又几乎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

    韩松绫顾不得避讳,开口就问:“母后,父王昏迷前可是正在与您行夫妻之事?”徐氏本就急得脸色涨红,听儿媳这般问,只能红着脸点头。

    “父王最近在房事上较之从前可有所不同?”

    “什……什么不同?”在

    “翰”地随便抓一个娶了媳妇的年轻婆婆出来与儿媳讨论自己与丈夫的房事,任谁都会难以启口。

    徐氏也一样,若不是为了帮助松绫了解王上的病情,打死她也不会说。

    当角色转换成大夫,韩松绫不再碍口识羞,提示道:“可有变得很频繁?”徐氏又点了点头。

    “玛瑙,去把今日王上用过的膳食端过来,酒水银箸等能拿来的就拿,洗过的也拿来,空壶也一样。”韩松绫吩咐一旁候着的玛瑙,又转过头对徐氏说,

    “母后,有人下毒。”王后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不可置信地摇头:“怎么会?不可能!王君福运齐天,怎么可能中毒?!”世子妃上前扶住徐氏,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母后,我定会设法医治父君,您当心身体。”

    “不!是我做的孽!是我做的孽!语嫣她回来报复我了!”昨夜身陷梦魇的王后却捂着脑袋不住地抽噎,突然狠狠地抓住儿媳的衣领,双眼赤红地嘶吼,

    “你娘回来了!她要杀我!哈哈哈哈!她要杀我!”虽说韩松绫听不清王后抽抽搭搭在说什么,但她听懂了

    “语嫣”和

    “你娘”,她正欲开口问清楚,玛瑙却端了托盘过来。她张张嘴又闭上,毕竟现在父君危在旦夕,救醒他才是当务之急。

    “母后,您冷静一下,我需要你帮我找出毒物。”徐氏回过神来,擦去脸上的泪水,茫然道:“我方才是怎么了?”

    “母后过于担心父君,气急攻心说胡话了。”韩松绫扶着她坐在桌旁,按捏着王后的中冲穴助她缓过劲头,

    “我要检查食物了,您坐着歇息会儿。”玛瑙避开别人从厨间端来御厨存下的留样和王上惯用的银碗银箸:“世子妃,太晚了,王上吃过的饭菜已经倒掉了,婢子只找到了留样和餐具。”韩松绫依旧接过来放在桌上观察,虽说御厨留样是为了以防万一,真正出事后其实并没有多大用处,但总要抱些希望的。

    一一检查完饭食,她将注意力放到银箸上。普通的重量,简单的样式,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徐氏也知道此时一切以王君的安危为重,她整理好衣装,疑惑地问:“每顿饭食都有宦官试毒,怎么还会着道?这银箸有问题?”韩松绫摇摇苦笑道:“儿臣眼拙不曾发现问题。”

    “这银箸是十年前一个游历四方的蒙部落银匠为王上打造的,王上觉着用得称手便一直拿着它用膳,不曾出过事。”徐氏将箸子拿在手里看了看,没有发现异常。

    “父王用了它十年?”韩松绫抓住了关键,

    “御宴外出都用它?”

    “是,我也觉着只用一双银箸太寒酸,以前悄悄换过,不过王上用不惯其它的,又让我换回来。松绫,我瞧不出这箸子有何问题啊!”徐氏虚眯着眼又打量一番。

    韩松绫想通关节,笑着继续问:“父王爱用这箸子宫里人人皆知?”

    “皆知……啊——”徐氏转过弯来心头一惊,红肿的双眼散发出凌厉的眼神,

    “玛瑙,本宫的五彩凤钗丢失,你带人去搜,勤华殿、宁安殿的每个角落都不能放过!记住,要人赃俱获!”玛瑙跪地接旨,接过王后偷偷递来的五彩凤钗收好,倒退着出了门。

    既然确定问题出现在箸子上,韩松绫也不管这是不是王君的最爱,运足内力掰断两根银箸,白色药粉纷纷扬扬飞出,看得王后目瞪口呆。

    世子妃用手指沾了些粉末尝了尝随即拿手帕捂嘴吐出来:“是这个了,催|情粉与壮|阳药调出来的,虽然药性不大,但胜在日积月累,以王君的病情来看,中毒时间半年有余。我瞧着父王的的脉象到了要用极寒雪莲的地步了,不知宫里可有这味药材?”韩松绫回忆着以前看过的医书,细心为王后解释。

    徐氏失望地微微张张嘴,摇头道::“未曾听说过这味药材,应该没有。”之前听宫里的婢子说王宫外的龙脉山常年积雪煞是好看,韩松绫想待世子忙过了就央他带自己去看雪,如今急用极寒雪莲,只有独自上山去碰碰运气:“母后,儿臣知道何处有雪莲,不过要出宫一趟,您一人主持大局可行?”有了希望的徐氏眸子一亮,激动地点头道:“行!行!松绫啊~母后在家等你回来!”策马狂奔,路过校场时听到士兵们整齐的吼声,韩松绫忽然心头一动,冲着远处喃喃道:“南宫羽,起风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