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水镇过年的习俗是初一早上吃汤圆,初二吃猪蹄儿面条,外加老妈用咸菜加上肉末、小的油炸豆腐条炒出来的臊子,也算是一碗臊子猪蹄儿面,至于初三初四,就没有什么特别的说法了。

    绿油油的豌豆尖儿厚厚的一层铺洒在碗中,陆涛用筷子挑起之后一口就塞入了嘴里,大口大口的吃着。

    ”今年能不能不背那么多面条去啊?“或许是在学校里咸菜吃得太多,陆兰对于臊子面总是不太喜欢,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

    “大家都是送面条和白糖,咱们不送这个送什么?”陆大有嘴里还在咀嚼着,回了一句,显得有些沙哑。

    “一家三斤面条,两斤白糖,都五斤了,姥姥、大姨、三姨、小姨,还有几个舅公,每年都背那么多,后面还不是又背回来。”陆兰很是不理解这样的做法,算起了账。

    ”我觉得妹妹说得对,咱们每年背几十斤过去,都是直接到姥姥家里,他们几家都隔得很近,走完了就算了,每次他们到我们家来的时候就是一人拎着几斤东西就完事儿了,那可轻松不少。照我看,今年要不就一家给点儿钱得了,省得背来背去的。“陆涛理解归理解,不过就是一些面条和白糖在几家之间倒过来倒过去的,实在是觉得有些繁琐,不由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送钱?”陆大有瞪了自己的儿子一眼。

    “面条都是自己家小麦做的,白糖也散装的自己用锯条烧红了封口,总共才多少钱?你要真送钱的话,该送多少?再说了,你妈那些亲戚你又不是不知道,给钱又会说没送东西,空着手去。”

    陆涛的想法是想大家都轻松一点儿,毕竟山路难走,爬坡上坎的走那么远的距离谁都觉得累,每年来回一趟脚都要走肿,实在是有些头疼。

    ”涛儿,虽然现在你挣了钱,但也不能乱花,以后还得娶媳妇儿呢。对了,昨天张大婶儿说的那个妹儿你要不要抽空看一下?“

    说教总是在不经意间就冒了出来,陆涛有些无奈:“我可能初六就得走了,到庆市把房子的事儿办妥,然后就得去学校,今年的事情比较多。“

    “我问你那个妹儿的事儿,昨天张大婶儿后来又说了,听说家里条件还不错,长得也乖,我倒是觉得挺不错的。”

    知道老妈这个人对于自己儿女的话总是不太相信,一旦外人说了什么,那记性是相当的好,时不时的都要拿出来说道说道,陆涛连忙道:“都说了谈了对象了,妈,您就别操心了。”

    “谈了谈了,就是去看一下,又没什么损失,万一看上了呢,就你说的那个什么纯的,见你回来这么久,也没见给你打个电话啥的,我看是不怎么靠谱。”

    絮絮叨叨的又说了一通,总之一句话,就是让陆涛去相亲。

    “哪家的妹儿嘛?”被念叨得有些烦躁的陆涛不由随口问了一句,看这架势,自己要是不给个明确的答复,指不定老妈又会胡思乱想的。

    “听说是姓罗,就住在咱们象水镇上,就供销社旁边那栋房子。”

    昨日下午的时候,陆涛带着妹妹去地里摘豌豆尖儿,也不知道后面张婶儿跟母亲到底谈了些什么,如今想来,怕是自己离开以后还是回到了这个话题上面。

    “我还得早点儿去庆市呢。”陆涛给自己找着理由。

    “反正过两天不是赶场吗?等从你姥姥家里回来,就去镇上顺带见一下,不管成不成,总得见一下才是。”见陆涛有些松口的意味儿,母亲不由笑了笑。

    “到时候再说吧。”陆涛稍微想了一下,见面确实没什么问题,前世的时候相亲的次数可不少,多是见面了找个地方尬聊,然后花费一顿饭钱,吃完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当然,相亲的事儿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颜纯知道的,回来的时间并不长,过年本来大家都是走亲戚互相串门,或者同学聚会之类的,所以跟颜纯的通话并不多,但并不意味着两人的感情出了问题。相反的,颜纯虽然电话打得少,不过每次通话陆涛也都从她的语气之中听出来对自己的思念。

    “这还差不多,今年你舅舅他们也没回来,姥姥家那边亲戚该走的就走一下,若是本来关系就比较疏远的,带个礼过去就成了,也用不着吃饭。”

    ”恩。“每家一顿饭,吃得也都大同小异,说起过年,也就那么回事儿,特别是陆涛本来就两世为人,若要年纪小些的话倒也觉得不错,可心理成熟之后,总觉得不是特别的自在和习惯。

    ”舅舅和舅妈他们今年不回来啊?“陆兰问道。

    “听说是没有买到车票,两个人回来一趟车费也挺贵的,另外听说最近他们厂子里要赶货,加班也比较多,估计是趁着机会多挣点钱吧。”

    劳动密集型的制造企业,工人加班属于常态,好在沿海地区对于劳动法贯彻得还算不错,虽然基本工资低了一些,不过加班工资还行,多数人也就是靠着加班工资才能挣钱。

    ”年轻不多挣点儿钱怎么行,没什么文化就打工,老了就回老家,没见你姥姥老爷都那么大年纪了还每年种那么多地。“当家男人的想法是不太一样的,考虑得更多的是从整个家庭和以后的退路出发,所以陆大有说了这么一句。

    “说起来他们在外面也这么多年了,除了房子修起来以外,也没见挣了多少钱。就六月份的时候,大姐找他借钱的时候都还说欠着外债呢。”

    一家人谈起别人家的事情,也格外的有兴趣,往年陆涛家一直是作为被冷嘲热讽的对象,如今可不同以往,陆涛一年寄回来的钱虽然他们都没用,不过数目可是知道的,怎么说也比他们在外面打工剩下的要多。

    “大姨家里借钱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不还是你那个表弟,一会儿说要去城里做小吃生意,结果拿着家里给的钱不知道花哪儿去了,一会儿又说准备在城里买房,到现在也没见着房子的影儿,反正就一个吊儿郎当的,做啥啥不成,干啥啥不会的。”

    ”他们有钱就让他们折腾呗。“想起自己那个表弟,陆涛笑了笑,回道。

    对于那个比自己小了几个月的表弟,陆涛了解得也比较清楚,至少从前世的经历来看,绝对不是一个踏实干事的人。

    还记得前世的时候,陆涛本来准备好了首付款,想着表弟在城里搞过一段的房产中介,就让他帮忙给看看,毕竟是亲戚,又熟门熟路的,怎么着也不会坑自己才是。

    结果自然可想而知,那个表弟,竟是跟外人联合起来欺骗自己,说什么房子的贷款怎么怎么不行,需要给银行交纳一万多的各种费用,要不是留了个心眼当时跟银行确认了一下,怕是被坑了都还在笑着帮人数钱。

    ”有屁的个钱,还不是整天在外面乱混。“陆大有最见不得小辈成天不务正业,不管是女儿还是儿子,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还是别人家的,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反正他们几家关系一直都很好,咱们过咱们的就是了。”

    “就是,每年去大姨家里吃得最差,不是冷菜剩饭就是肉很少,还记得去年一桌子人刚坐满,就那么一盆骨头,我们那一桌的人都在笑话呢。”

    陆兰对几人口中说的大姨有些意见,说了一句以后,似乎对比起自己碗中的面条来说,大姨家招待的饭菜还要差一些,不由得狠狠的吃了一口,以此表示心中的不满。

    每逢过完年以后,各家各户用于招待客人所置办的酒席,也算是大家口中长期的谈资,哪家置办丰盛一些,哪家寒酸一些,连带着表明了谁家大方舍得,谁家口门儿,也渐渐的传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