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扫了一眼下面还俯身行礼着的嫔妃们,“贤妃妹妹再不让众位妹妹起身,怕是再好的身子也经不得贤妃妹妹这般见识。”

    张贤妃傲然转过头来,故作惊讶地笑道:“妹妹们这般客气做什么,快起来吧。”

    众嫔妃这才敢活动活动腿脚,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

    华卿娆默不作声的坐回到位置上,张贤妃这是成心来给她个刁难。

    果然没坐多久,张贤妃就将话题转到她身上道:“瑛婕妤这次可是因祸得福,这冬日未到,内藏库就把手炉给你备上了,这真是样样精细啊!”

    “呀!”僖修媛故作惊讶地叫了一声,“这手炉可真是精致啊,内藏库的人可真是费尽心思了。”

    皇后冷瞧了她一眼,“瑛妹妹怕冷,内藏库能及时供上是他们的本分。僖修媛若是也怕冷,内藏库自然也会送到你的殿里去的。僖修媛是怕冷吗?”

    僖修媛被这一顿苛责,脸上顿时花容失色,她垂首道:“是臣妾失言了。”

    皇后收回目光,脸色恢复了平常一般的温和,随意抬手端起茶杯饮了两口。

    华卿娆垂下眼眸,她知道皇后这不是在帮她说话,纯粹是为了给张贤妃一个脸色看。

    虽然面上看只是斥责了僖修媛,但僖修媛的话可是在附和张贤妃的话。这打了应和的僖修媛的脸,自然就相当于打了张贤妃的脸。

    温昭仪抬头笑道:“见瑛妹妹这般安然回宫,臣妾等众嫔妃也是松了一口气。”

    她顿了一下,“要说妹妹就是命好,出了这般事还能只身一人安然而归,大家也是百般怜惜。真叫姐姐们羡慕呀!臣妾最近还听说好多嫔妃嚷着,也要被劫走呢!”

    “一切都是长帝姬的功劳,臣妾只是有幸被长帝姬救起罢了,不然就算不命丧歹人之手,也要命丧那辆马车了。”

    华卿娆边说,边似有若无的瞧了张贤妃一眼,张贤妃面色平淡,没有什么特别的异样。

    华卿娆所说的马车之事,后宫嫔妃已经皆知了。因为太后今日早晨已经下了命令彻查此事,这么大动作的事,她们也各自通过小渠道得知了。

    至于这个小渠道是什么,自然是这后宫神通广大的僖修媛。

    没坐多久,皇后就散了请安。华卿娆从皇后的景阳殿出来,便直奔了慧修媛的临华殿。

    临华殿在历经两位主子的失势之后,萧条了不少。

    华卿娆从入殿门开始到走到正殿殿门前,都没瞧见一个內侍、宫女。并且一路地上的落叶已经积累得厚厚的了,瞧着像是许久没有人打扫过了。

    她一推开正殿的殿门,迎面瞧见茅子毅走来。这段时日不见,他也消瘦了不少,这临华殿里的日子自然可想而知。

    茅子毅看到华卿娆安然出现他的眼前,不禁有些讶然。

    虽然早已听说她被长帝姬所救,昨夜回宫了,但提着的心还是直到看到她安然无恙,才放了下来。

    他走上前,恭敬行礼道:“卑职参见娘娘。娘娘福大命大,能够化险为夷。”

    华卿娆嫣然一笑,自从回宫以来,关于她福大命大的话,她已经听了不计其数。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能安然活下来不止是福大命大这么简单。

    但是他是所有说这话的人中,唯一一个真心的人。毕竟在这后宫里,多数人都不希望她能活着回来。

    “她将你留下的?”她问道。

    茅子毅自然懂得华卿娆所说的她是谁,他满眼柔情的看了紧闭的寝殿门一眼。

    自从她出事以后,太后所表现的态度让她心死。骄傲的她纵使日子过得再凄凉,也不愿开口向太后求一件事。

    但是唯一一件让她放下骄傲开口的事,就是将他继续留在临华殿。他没想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还能考虑到他的安危。就这单单一点,就让他此生都还不起。

    “是,你进去好好劝劝她吧。她再这般下去,身子会吃不消的。”他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心疼。

    华卿娆看着他的神情,眉头一皱,淡淡开口问道:“大家有多久没来了?”

    茅子毅听她提起这个人,脸上似是有些不满,沉默许久后才开口道:“回宫后只是来过寥寥几次,来了也待不了多久就走了。”

    他神色中露出恼意,忿忿不平地怒声道:“他这般无情,怎么对得起慧···”

    “住口!大家也是你能议论的!”华卿娆厉声打断他的话,不满的扫了他一眼,降低声音苛责道:“这大梁是大家的,他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谨言慎行!别辜负了慧修媛的用心!”

    茅子毅有些不甘的回道:“是。”

    华卿娆也不愿再去理他,抬步走进了寝殿。

    纵使是秋天的白日,寝殿里也是阴暗潮湿。所有的窗户都紧关着,上面被被单遮住,仅有遗漏的缝隙能照射进来一丝的光亮。

    华卿娆眉头紧皱起,一步步走到床边。

    床上躺着一个穿着素衣的女子,她的脸颊已经瘦的凹陷下去了,面色苍白得吓人,本来一双灵动的眸子此刻也禁闭了起来。

    要不是她轻微起伏的胸口在昭示着她还活着,华卿娆真的觉得她已经死了,因为此刻的她跟死了没有什么区别。

    华卿娆的心跟针扎一般的疼,当初那么一个清高、温雅的女子,怎么会变成了这般?

    她俯身在慧修媛的耳边歉意道:“对不起,我回来晚了。”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

    慧修媛的眼眸不可察觉的一动,一行清泪从她的眼角滑下。

    华卿娆直起身子,转头吩咐雪鸢道:“去厨房煮碗清淡些的粥来,再去内藏库取些日常基本用的物件。至于他们这些日子的失职,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奴婢这就去。”雪鸢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华卿娆一转头,慧修媛已经睁开了双眸,那双眸子以前如璀璨得星星一般,如今却是没了光彩,像一滩没有生气的死湖。

    “为何对自己要这般狠毒?”

    慧修媛双目怔怔地盯着床榻上空的纱幔,“不是我对自己狠毒,是他们对我的孩子狠毒。”

    华卿娆听见她的声音沙哑无比,紧蹙着眉头心疼地问道:“你病了,应该找太医来给你诊治开药了。”

    “我是病了,不光病了,还疯了。”慧修媛眼中是绵绵不绝的绝望,“我盼了好久,哭了好久,守着这可怕的宫殿等了好久。”

    “那日,他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