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晟走出去后,余普也跟着他走了出去。陆海笙一直站在我和林崖身前,好一会后,林昌也走出了洞口,陆海笙这才也向着洞外走去。

    我望着陆海笙的背影,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有什么样的心情。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一会让我觉得他是个只在意自己的自私者,一会又让我觉得自己是个误解他的混蛋。

    等到四个男人都走出了洞口,洞内只剩下了我、方若曦、傅凌君和昏迷中的林崖。

    方若曦看着我冷笑了一声,也向洞外走去不知道去做什么了。傅凌君则是沉默地走到火堆边将火扑灭,没有看我也没有说话。

    整个山洞空旷安静了下来,我从刚才的事情中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水瓶中的水被我握紧挤压了出来,顺着瓶身留下,润湿了一块地面。

    将捏得变形的水瓶放到一边,看了看林崖口中的汤水依旧没有减少,再次叹口气,只得放弃。将他额头上的布料重新更换,我一边帮助林崖擦着身子降温,一边胡乱想着现在的状况发呆。

    被方若曦将情况说破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这一情况完全在我的预料之外,让我措手不及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方若曦是怎样知道的呢?难道说之前我和陈思聊天时她听到了吗?仔细想想,似乎方若曦醒来后也并没有对陈思的失踪表示惊讶或者疑问,她就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陈思不见了一样,或者说时......早已知道陈思的死亡。

    我想方若曦身上确实有着什么问题,现在的她和我认识的那个方若曦完全不同,判若两人。

    不过现在最大的问题绝不是方若曦,而是所有人的想法。

    我想这正是这个特殊的房间最可怕的地方,真正的危险不是来源于房间本身的危险,而是来源于进入者之间的自相残杀。

    只有五个人能活下来,这样算起来的话,将陆海笙排除在外,我们之间还会死去两个人。换言之,死去两个人后,剩下的人便安全了。

    其他人暂且不说,至少我能肯定的是,只要有机会,林昌一定愿意选择杀死两个人来换取他自己的安全。而其他人怎样想的,我也不得而知。

    我低头望了望林崖,他的脸泛着病态的红晕,高烧仍旧在持续着,毒素在他体内不断蚕食着他的生命。我不知道他还能撑得住多久,就像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一样。

    我第一次觉得如此无力,不知如何生,也不知如何死。

    本以为经历了三个房间的我已经适应了这里,本以为我已经可以理智坚强地存活下去,现在才发现,我自以为的坚强实际上不堪一击。

    我想要救林崖,可是我却对现在的情况束手无策。

    我想让所有人活下去,可是必须要有两个人的死亡,才能换其他人活下去。

    我想和其他人成为可以互相信任,互相依靠的同伴,可是事实是,我们只有谋求着对方的生命才能让自己逃出去。

    真正令人恐惧的不是危险,而是面对危险时的人性。

    真正令人绝望的不是环境,而是让人不敢去揣测的人性。

    我不知道我该如何做,不知道如何让自己和身边的人活下去,不知道是否应该为了活下去而去祈祷别人的死亡,不知道那两个死亡名额应该怎样降临。

    我的脑中一片混乱,所有的思绪在其中缠绕挣扎,让我完全做不出任何决定。

    一直到陆海笙他们将木筏搬了回来,一直到下一场硝酸雨降临,我听着陆海笙对所有人诉说着接下来的计划。

    等到雨停后我们将要开始准备渡湖,不出意外的话湖心应该就是逃离之门的所在。并且还有一件事,陆海笙没有说但是我们所有人都清楚,在我们渡湖过程中......绝不会平静的。

    每一个无雨的6小时内都会有一个人死亡,在我们渡湖的过程中,一定会有危险发生......不管来自与意外,还是人为。

    更何况......如果渡湖过程中死去一个人,那么也就还剩下一个必须死亡的名额了,那个时候......林崖会不会被放弃?

    就算林崖不被放弃,那么他又能再撑过十二小时么?

    我抬眼看了看陆海笙,他仍旧没有看我。我知道他一定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只是他不想给我回应。

    我低头垂眼,伸手握住了林崖的胳膊。他身上发烧的热度传递到我的手心上,让我真切地体会到他的存在。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形容自己的感觉,说起来从进入无尽房间到现在,如果算上时间重置的那些时间,我和陆海笙已经相处了大概三年了。三年之间他似乎一直在我身边,可是他在我身边时我明明没有什么感觉甚至在排斥他的接近,但是他突然不再在我身边时...却让我觉得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好像...失去了自己的一部分一样。

    我猛然一惊,手也跟着一颤,松开了林崖的胳膊缩回手。一部分......什么时候开始,陆海笙对我而言已经这么重要了?

    失去了自己的一部分,原来是这样的感觉么?

    这种感觉不同于我失去父母时的感觉,失去父母时很痛苦,那种痛苦时心脏深处真切的疼痛,就好像一把尖利的刀子捅入再抽出。而失去陆海笙的感觉和那不同,这种感觉让我很难受,但并不痛苦,心脏感受到的似乎也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又酸又胀的感觉,好像心脏中心被掏空了一样,明明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少,心仍是那么大,表面也没有伤痕,可是却偏偏有东西不见了。

    这是种陌生的感觉,我不知道这种感觉代表什么,心中的空洞找不到东西来补满,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离开。

    我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向山洞走去,却没想到余普伸手抓住我的胳膊拉住了我。

    “等等。”

    我停住脚步,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向余普询问他:“还有事?”

    余普看着我几秒,松开手从身上掏出了一把小刀:“我们可以切一些鳄鱼的肉回去作为食物,这样我们可以多留一会,也不会有人起疑......我还有事情想问你。”

    余普说着,走向一只鳄鱼的尸体,蹲下身开始尝试分割鳄鱼的尸体。

    我看着余普沉默了几秒,没有想到他要问我些什么。不过,余普算得上我现在最相信的人了,我也想知道他想知道些什么。

    我也掏出身上带着的小刀,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帮助他一起切割鳄鱼。鳄鱼的表皮很硬,因此我们将它翻了过来,虽然它的腹部也很坚硬,可是总比背部好上一些。

    “你想问我些什么?”我用力破开鳄鱼的腹部的表皮问道。

    “我想问......狼牙。”余普沉声说道,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一愣,手下也不自觉地一停,转头看向他:“.....什么?”

    “我说...我想问......狼牙的事。”

    余普说着,目光微微下移,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才发现是我的狼牙吊坠跑出来的,正吊在胸前。

    “你是说这个吊坠啊。”我莫名地松了口气,继续低下头与鳄鱼尸体搏斗。

    余普却看了我一眼,微微摇了摇头:“不,我说的...不只是这个吊坠。”

    我手中的刀猛然一错,差点划到自己的手指,低着头沉默了好几秒,才抬头直视着余普:“那你说的是什么?”

    余普耸了耸肩,脸上仍旧没有任何的表情:“我说的很多,准确来说...是有关狼牙的一切,比如你的吊坠,比如他的吊坠,比如......狼牙这个人。”

    “所以......”我微微皱眉,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厉害,“你真正在意的其实是陆海笙么?”

    “陆海笙?”余普摇摇头,直视着我的眼睛:“我想我更愿意叫他狼牙,似乎狼牙这个名字才是真切和他有关的。”

    我心中一惊,不得不佩服余普的敏锐。方若曦和林崖都只是觉得陆海笙才告诉他们真名,或许只有余普...意识到了狼牙才是陆海笙最贴切的名字,而这个看似正常的名字...确另有来源。而且......恐怕余普意识到的不仅仅是如此,只是我不知道他到底察觉到了多少真相。

    “我最开始注意到你们的关系,就是发现你们都戴着那颗狼牙吊坠的项链之后。”余普似乎没有什么敌意,不得不说,这一点值得我庆幸,“我仔细观察过,无论从做工、花纹、质感和细节种种地方考虑,无论我怎么检验,都只能得出同一个结论,你们两个的吊坠...是一模一样的。”

    我张了张嘴,却没说的什么又闭上。我知道余普既然现在能对我提出这点,就说明他已经充分调查过了。此时再去反驳,已经没有设么意义了。

    我沉默了半晌,最终点了点头承认道:“好吧,我承认你所说的都是对的,我和陆海笙确实有两颗一模一样的狼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