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我抬手将模糊了眼睛的汗水抹去,竭力平复呼吸却也只是徒劳。

    本以来渡湖的过程中是一直在水面上的,总不会热。但是却完全没有考虑到,这里不像是森林中,有着树木枝叶的遮挡。即便天空中有厚重的云层挡着太阳光的折射,可是被云层削弱后的阳光依旧炎热,照在我们身上温度依旧灼人,这温度可丝毫不比在森林中行走要低。

    我们已经在湖面上行进了三个半小时,距离湖心也越来越近。现在我们已经能够清楚地看到,湖心位置是一座小岛,岛并不大,只是一个山洞大小。说是山洞其实并不准确,因为那里看起来更像是一整块的巨石,应该是洞口的位置是一块平整光滑的石壁。而在本该是洞口的上方位置,便是我们熟悉的标志“e”。

    那个“e”的亮度和我们手腕上的一样,可以推测,当我们再死去两个人后,这两个标志会一同变成标准亮度,然后那块光滑的石壁会像四十大盗的洞门一样,手腕上的标志就是打开山洞大门的“芝麻开门”。

    自从上次那被我认为是鱼群的东西来过之后,两个半小时里,它们又出现过三四次,每一次我们都在不知道是否真得有用地保持安静,希望不要引起它们的注意。幸运的是每一次它们都没有攻击我们,而是出现,又离开,就好像它们只是正常地活动,真得只是路过而已,并没有向我们发动预计中的攻击。

    于是我们所有人继续前进着,继续沉默着。木筏并不算大,载着我们八个人还是略显拥挤,不过一直都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说话。

    我想每个人都对那黑影有着同样的疑问,它为什么不攻击,为什么现在我们还没碰到危险,是不是只要我们不去惊动它们我们能平安到岛上,是不是我们其实猜错了,我们可以全部存活。

    很多的问题萦绕在我的心里,也萦绕在每个人心里。只是我们都知道,最大的可能时,这些疑问都是因为我们还心存侥幸。

    死亡本身其实是不可怕的,毕竟那只是一个每个人都终将经历的事情,就像出生一样。

    人类是一种思维生物,死亡或许意味着一切自身思维的消失,又或者只是换一种存在形式继续思考。灵魂这个东西存不存在我不知道,或许没人知道,不过那不重要。

    我们恐惧死亡,其实并不是在恐惧死亡本身,我们只是在恐惧失去罢了。

    恐惧死亡后就失去了一切已经拥有的东西,恐惧死亡后就没办法再拥有更多。

    死亡本身其实是不可怕的,可怕的是失去。

    只是很多人不明白,活着,本身就是一个不断失去的过程罢了。

    我们或许能在某一个时间段拥有一些东西,但是过不了多久就也会失去。

    所谓的人生,就是一个不断失去,并不断接受失去的东西。

    而现在,我们化身成了赌徒,赌失去一切的是别人...还是自己。

    赌赢的人活下去,赌输的人永远留在这里喂鱼。

    我停下擦拭林崖身体的动作,抬头向着天空望了望,没有太阳,大片大片微微泛灰的云朵,我没有想到方若曦会这样说,我承认,我确实因为陆海笙的存在而比较安心,但是我绝没有因此而不惧怕危险或者觉得危险也无所谓。

    “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我试图辩解,“我们明明是一起经历过危险的伙伴,不管有什么危险,都是大家一起承担的,我相信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同伴死去的!”

    “哦?没有人么?”方若曦撇了撇嘴,双手交叉环胸,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我也很好奇啊,你说这话的时候,是真得天真到以为自己说的就是事实呢?还是......其实你也在自欺欺人呢?我可从没觉得你笨,我不相信你真得猜不到这里每个人的心思。”

    “行了!够了!”

    还不等我回应,陆海笙先一步开口打断了我们的争吵。

    陆海笙:“我们的时间要用来渡湖,不是用来让你们争吵的!”

    他说着,转头向着方若曦投去警告性地一眼:“你若是真觉得每个人都盼望着危险到来有人死亡,那么我不建议成全你的猜想。我可以现在就杀了你,也算是满足了所有人的愿望了不是么?”

    我被陆海笙的话吓到一怔,下意识向他看去,只看到他微抿着唇,脸部肌肉紧绷着,微眯起的双眼中满是警告的意味。

    其实我分辨不出陆海笙的话到底只是个警告还是他真得准备那样做,好在方若曦似乎也没有勇气去验证一下,只是不服地哼了一声便偏过头去不再说什么。这也让我松了一口气,说真的,我现在真得有些弄不懂陆海笙了,我不确定他会不会真得为了快点逃离这里。会不会为了让谁活下来而杀人,我真得不知道。

    说真的,我到了现在都很纠结犹豫,尽管我知道我应该尽早做出决定,可是我还是......我真得不知道。

    将木筏推到湖面水面上后,所有人都坐到了木筏上。陆海笙将林崖放到木筏上后的第一件是便是叫余普为林崖擦身降温,我抢先接过了这个工作。

    触碰到林崖的身体后我才知道为什么陆海笙要那样做,林崖身上的温度比昨晚更烫了,沾着水的布料在他皮肤上擦过,润湿的地方还不等干掉,那些微的水滴便也成了温热的了。我现在真得越发担心,林崖还能不能撑下去了。这灼热的温度就好像在表述着一种警报,也许就在下一秒,林崖就再也用不上“撑”这个字眼了。

    划水的是陆海笙和李晟,划水用的桨是之前准备好的。这木筏就这么载着我们八个人慢慢在湖面上前行。

    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在湖面上驶过,虽然之前也做过自己划的船,但是坐木筏还是第一次。

    这两者当然是有区别的。坐船的时候至少船的两边都是有挡板的,并且心中也很清楚湖中没有什么危险,自己很安全。可是这里,现在坐在木筏上,是完全不同的。

    说是木筏,其实也就是捆成一排的木头罢了,所有人坐上去之后,那木头有一大半都沉入了水中。木筏的两边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挡板之类的东西,好在这里是湖,湖水很平静没有什么剧烈的流动,这才没有使得两边的湖水漫上来。可是即便是这样,我也不敢去看木筏的边缘。

    这个湖的湖水并不清澈,而是黑色的浑浊的水,可见度很低,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东西,水草,或者鱼,什么都看不清。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可见度的关系,湖水给我的感觉很深,那种暗沉浑浊的黑色,甚至让我有一种深不见底的错觉,似乎这湖水之下并没有底,而是不可触及的黑洞......

    陆海笙和李晟用自制的木浆划着水,木筏距离岸边越来越远,周围仍旧是一片平静,似乎这湖只是个死湖,没有什么生物生活在其中。

    我向着黑色的湖水望了望便转回头来不再看去,即便那湖水现在很平静,我却很清楚地知道,这平静也只是“看似”平静而已。

    我绝不相信这湖水中没有任何生物,反而是,这湖水中没有什么水怪之类的变异物种我就谢天谢地了。

    要知道,我昨天可是看着那些鳄鱼钻入了湖中的。从湖水的平静程度上看,这里的水又不像是会进行大流量流动的样子,那么既然那些鳄鱼是生活在这湖里的,一定还有其他生物也一起生活在这里。

    更何况......按照每个无雨时间段我们都会遇到一种危险夺走一人生命的定律来看......这湖中的危险...只是还没有降临而已。

    我擦拭着林崖的身体,心中不免越来越为他感到忧虑。林崖的身体状况让我感到不安,无论是高烧、黑色的伤口、还是昏迷不醒的意识。高烧和伤口会损耗他的生命,而昏迷不醒......或许会成为其他人谋求他性命的理由啊......我感到恐惧。

    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在缺少多种参照物或者干脆没有参照物的环境下,眼睛所看到的距离会很难准确预估。就好像我们现在看到的那个标志,看起来似乎并不太远,但是实际前进起来,却会发现它变得无比遥远。我们已经行驶了十几分钟,已经距离湖边很远了,但是那标志在我们的视野中却一点都没有变大的趋势。

    我们距离湖心还有很远。

    我们距离逃出...还有很远。

    第239章 蚀雨之岛(四十四)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喜欢水的人。

    当然,我说的水是那种干净的,清澈的液体。

    或许没有什么气味,或许带着些消毒水特有的味道,又或者带着淡淡的咸腥味随风而来,却不会让人觉得难闻,只会感觉清新。

    但我所喜欢的水,绝不是现在眼前这些浑浊肮脏,带着臭味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