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九点钟时,雨停了。

    所有人都从睡梦中醒来,本来准备吃一些昨天留下的烤肉,可是却发现在这样的环境中,那肉已经变质不能再吃了。

    我跟着其他人从洞中走出来。

    湖滩上昨天陈思留下的血迹已经被雨水冲洗干净,那些证明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已经消失无踪。鳄鱼的尸体倒是还留在那里,尸体完整的仍旧直挺挺地躺着,而被我和余普剖开的那只,裸露在外面的部分已经被雨水腐蚀得不成样子,我只看了一眼便不再看。

    将水瓶灌好水,四个男人将木筏搬到了湖边。我向着湖心的岛上望了望,由于天亮了的缘故,那个e标志变得不那么容易看清。

    一个发光的标志,还是在黑暗中才会显得格外明显,在光明中便会难以分辨。

    我低头望了望自己手腕上同样的标志,在洞外比较明亮的环境里,它发出的光亮也一样并不显眼,只是我知道,我们都需要她变得更亮。

    “我们现在就准备去湖中央么?”

    傅凌君的声音响起,我转头望去,看到她也正望向湖中心的方向。

    “现在就出发也算合适。”

    余普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我转头看向他,忍不住想起他杠杆个对我说的话。

    他对我说要尽早做出决定,似乎只是在讲我做的梦给我的启示,又似乎......另有所指。

    我望了望陆海笙背上的林崖,却依旧只能沉默。

    余普:“鱼类一般是在清晨和傍晚活动频繁,现在这个时间,湖中有什么鱼类的话应该不会很活跃。”

    余普话音刚落,方若曦便嗤笑了一声:“呵,不会很活跃?不是吧,我们可还都指望着着湖里有什么呢。”

    方若曦这话一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她身上。我微微皱了皱眉,自从那时候她休息后,就似乎变了一个人,一直到现在为止,和我接触的都是那另一个人,不是我熟悉的方若曦。

    我不确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人格分裂还是其他什么,或许我应该问问余普?不过我倒是有点明白,在童话之森中魔镜中映照出的方若曦真是的自己是什么意思了。方若曦似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转变成完全不同的性格,一种是我最开始接触的那种,温和善良、带着些少女的天真,而另一种则是现在这种......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现在的方若曦给我的感觉就好像......一个恶魔。

    虽然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方若曦却丝毫没有感到不安,反而是笑着耸了耸肩,语气轻快地说道:“怎么?我说的不对么?大家不都是指望着湖中有什么东西来杀那么一两个人么?这样我们手腕上这个破标志才能继续改变,我们也才能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我知道方若曦的意思,这里大部分人恐怕也的确是这样想的。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方若曦说的是真相,她的话让我觉得格外刺耳而难以接受。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忍不住开口反驳,“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希望能够活下去,怎么会有人期望危险降临?危险到来时每一个人都会有危险!没有人能保证自己就能平安活下去!”

    “啧啧啧,你冲我发什么火啊,我不过是说出所有人心里的不敢说的话罢了。”方若曦看起来完全不在意我的话,仍旧笑容甜蜜、语气欢快,“每个人当然都是想着危险降临时可以有别人死去啦,在自己的命和别人的命之间选择,我想这根本都不需要考虑吧?况且你当然又资格说什么不希望危险来临的话,谁不知道陆海笙会保护你啊,你可算得上是我们所有人里面最安全的吧?”

    我没有想到方若曦会这样说,我承认,我确实因为陆海笙的存在而比较安心,但是我绝没有因此而不惧怕危险或者觉得危险也无所谓。

    “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我试图辩解,“我们明明是一起经历过危险的伙伴,不管有什么危险,都是大家一起承担的,我相信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同伴死去的!”

    “哦?没有人么?”方若曦撇了撇嘴,双手交叉环胸,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我也很好奇啊,你说这话的时候,是真得天真到以为自己说的就是事实呢?还是......其实你也在自欺欺人呢?我可从没觉得你笨,我不相信你真得猜不到这里每个人的心思。”

    “行了!够了!”

    还不等我回应,陆海笙先一步开口打断了我们的争吵。

    陆海笙:“我们的时间要用来渡湖,不是用来让你们争吵的!”

    他说着,转头向着方若曦投去警告性地一眼:“你若是真觉得每个人都盼望着危险到来有人死亡,那么我不建议成全你的猜想。我可以现在就杀了你,也算是满足了所有人的愿望了不是么?”

    我被陆海笙的话吓到一怔,下意识向他看去,只看到他微抿着唇,脸部肌肉紧绷着,微眯起的双眼中满是警告的意味。

    其实我分辨不出陆海笙的话到底只是个警告还是他真得准备那样做,好在方若曦似乎也没有勇气去验证一下,只是不服地哼了一声便偏过头去不再说什么。这也让我松了一口气,说真的,我现在真得有些弄不懂陆海笙了,我不确定他会不会真得为了快点逃离这里。会不会为了让谁活下来而杀人,我真得不知道。

    说真的,我到了现在都很纠结犹豫,尽管我知道我应该尽早做出决定,可是我还是......我真得不知道。

    将木筏推到湖面水面上后,所有人都坐到了木筏上。陆海笙将林崖放到木筏上后的第一件是便是叫余普为林崖擦身降温,我抢先接过了这个工作。

    触碰到林崖的身体后我才知道为什么陆海笙要那样做,林崖身上的温度比昨晚更烫了,沾着水的布料在他皮肤上擦过,润湿的地方还不等干掉,那些微的水滴便也成了温热的了。我现在真得越发担心,林崖还能不能撑下去了。这灼热的温度就好像在表述着一种警报,也许就在下一秒,林崖就再也用不上“撑”这个字眼了。

    划水的是陆海笙和李晟,划水用的桨是之前准备好的。这木筏就这么载着我们八个人慢慢在湖面上前行。

    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在湖面上驶过,虽然之前也做过自己划的船,但是坐木筏还是第一次。

    这两者当然是有区别的。坐船的时候至少船的两边都是有挡板的,并且心中也很清楚湖中没有什么危险,自己很安全。可是这里,现在坐在木筏上,是完全不同的。

    说是木筏,其实也就是捆成一排的木头罢了,所有人坐上去之后,那木头有一大半都沉入了水中。木筏的两边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挡板之类的东西,好在这里是湖,湖水很平静没有什么剧烈的流动,这才没有使得两边的湖水漫上来。可是即便是这样,我也不敢去看木筏的边缘。

    这个湖的湖水并不清澈,而是黑色的浑浊的水,可见度很低,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东西,水草,或者鱼,什么都看不清。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可见度的关系,湖水给我的感觉很深,那种暗沉浑浊的黑色,甚至让我有一种深不见底的错觉,似乎这湖水之下并没有底,而是不可触及的黑洞......

    陆海笙和李晟用自制的木浆划着水,木筏距离岸边越来越远,周围仍旧是一片平静,似乎这湖只是个死湖,没有什么生物生活在其中。

    我向着黑色的湖水望了望便转回头来不再看去,即便那湖水现在很平静,我却很清楚地知道,这平静也只是“看似”平静而已。

    我绝不相信这湖水中没有任何生物,反而是,这湖水中没有什么水怪之类的变异物种我就谢天谢地了。

    要知道,我昨天可是看着那些鳄鱼钻入了湖中的。从湖水的平静程度上看,这里的水又不像是会进行大流量流动的样子,那么既然那些鳄鱼是生活在这湖里的,一定还有其他生物也一起生活在这里。

    更何况......按照每个无雨时间段我们都会遇到一种危险夺走一人生命的定律来看......这湖中的危险...只是还没有降临而已。

    我擦拭着林崖的身体,心中不免越来越为他感到忧虑。林崖的身体状况让我感到不安,无论是高烧、黑色的伤口、还是昏迷不醒的意识。高烧和伤口会损耗他的生命,而昏迷不醒......或许会成为其他人谋求他性命的理由啊......我感到恐惧。

    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在缺少多种参照物或者干脆没有参照物的环境下,眼睛所看到的距离会很难准确预估。就好像我们现在看到的那个标志,看起来似乎并不太远,但是实际前进起来,却会发现它变得无比遥远。我们已经行驶了十几分钟,已经距离湖边很远了,但是那标志在我们的视野中却一点都没有变大的趋势。

    我们距离湖心还有很远。

    我们距离逃出......还有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