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坦的北方大地上,天尽头出现了一条黑线,从东到西足有一里宽!片刻后,大地震动越来越剧烈,黑线很快变成了黑潮,向着南方涌动,一阵阵“闷雷”声从天尽头传来,震地人心底发麻。

    这是骑兵,数不清的大汉朝骑兵!铺天盖地!骑兵潮最前方,一匹白马一马当先,马上一团红影不住跳跃.

    “闵秋!”路晓明狂喜难当,沿着土城头向北狂奔,他认出来人是谁了!

    从南到北,路晓明几大步跨过,站在箭垛上翘首期盼。土城南,猎鹰脸色瞬间苍白,他死力一扯马头,匈奴骑兵军阵犹如磨盘转了半圈,开始向着西面狂奔,跑成了一条线。

    杀来的大汉朝骑兵如潮四海,也不知有多少,大地筛子一样颤抖,他们这两千人简直就像浪头下的蚂蚁群,根本无法生不起半分抵抗的心思。现在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扎尔罕已经察觉到不对,故意扔下他们断后,迟滞大汉军的追击。

    “狗崽子扎尔罕!”猎鹰一边狂奔一边怒骂,他的人马已经连续鏖战了一天一夜,又没了马镫,根本跑不快。后面的大汉军兵强马壮,今天只怕是大部分族人都要折在这里了。

    土城南城头,路晓明如一杆标枪矗立,拢着双手一遍遍大喊,喜不自禁。自从分开后,他就一直在担心闵秋的安危,现在见她毫发无伤,还引着大军前来,心头大石终于落地。

    黑色的骑兵潮转瞬涌倒了土城下,闵秋也看见了路晓明,她干脆松开缰绳,直立上身,也拢着双手对喊:“晓明!晓明!”

    她骑着白马冲到城墙下,开始贴着墙根向前疾驰,路晓明在她头顶上同向狂奔,后面是数不尽的骑兵,她停不下来。路晓明低头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甜甜的笑,险些没掉下泪来,这一天一夜她孤身一人跑了多少路啊!

    “拉我上去。”闵秋大喊一声,把路晓明惊醒,下一刻,她竟然扶着马鞍颤颤巍巍站在了马背上。

    “不要!”路晓明大声尖叫,魂都吓飞了,这要是摔下去,绝对会被后续骑兵踩成肉泥。

    闵秋仿佛没听见,向着路晓明伸出双手,毫不犹豫奋身向上一跃!

    土城有三丈高,闵秋身手比从前敏捷了许多,可依然不可能跃起这么高,距离城头大约还有一米五的时候,她达到最高点,开始无奈下落。路晓明心胆俱裂,赶紧一头蹿下去,左手攀着城头,右手拼命向下伸,终于一把抓住了闵秋一只手。

    土城外,两个人串成一串,以路晓明的左手为中心,乘着惯性做了个大抡摆,开始荡向城头。后面涌过来的骑兵大骇,拼命“吁吁”往回收缰绳,看着近在咫尺的闵秋如半空中盛开的大红花,抡了个半圆倒飞上土城头。

    转瞬之间,两人落在城头上,不等路晓明反应过来,闵秋已一把将他紧紧抱住。城下,万千黑甲军立刻涌过,将黄土大地染成了黑色,轰鸣声转瞬充塞满脑海。

    “叫你在原地等我,怎么乱跑,兵荒马乱多危险!”路晓明对着闵秋耳朵责怪。

    闵秋用脑袋蹭着路晓明胸膛,嘟嘟囔囔着,“人家怕你挡不住,想去常山搬救兵,谁知还没到,就遇到了大汉皇帝的兵马。”

    “大汉皇帝来了?”路晓明一愣,这位皇帝要御驾亲征?

    闵秋探出脑袋,向着北面一指,“你看!”

    向北望,骑兵大军涌过去后,北面滚滚烟尘中,呼喝声如山呼海啸,更为庞大的步兵阵齐步走了过来,旌旗招展杀气腾腾!战鼓声一阵紧似一阵。

    “这一次,大汉皇帝痛下决心,要举全国之兵,彻底消除北方匈奴之患。”闵秋解释说。

    原来,这一次匈奴越过长城,并不是因为边关失守,而是九原长城突然塌了一段。九原为边塞重镇,那里的长城也修的格外坚固,可既没有地震也没有山洪,那一段长足有一里的长城,就这么莫名其妙塌了。

    一直在边关游走的匈奴人立刻将消息上报给了呼韩邪单于,大单于当机立断,召集匈奴所有部落,组成了十五万大军,如兽潮般自缺口一拥而入,突进了富饶的中原。他们入关后,分为无数股,沿着长城向东西两侧扩散,所到之处见人就杀,见物就抢,短短一个月,边关已赤地千里流血漂橹。

    消息传入京师,大汉皇帝震怒,昭告天下,收拢举国精兵至北地边塞,讨伐匈奴,连他的京师御林军都拉过来了。用他自己的话说,哪怕是引得藩王反,天下变,改朝换代,也要把匈奴人彻底铲除!

    路晓明听得胸怀激荡,“好一个大汉皇帝!”

    可他有疑惑,九原长城屹立千年,年年修缮,怎么突然就倒了?难道……

    闵秋看出了他的心思,面色凝重点了点头,“我也有这个猜想,如果是这样,‘人间道’为了把我们留下来,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只不过它既然有这么大的能力,为什么不亲自出手杀了我们?”

    “也许……他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吧。”路晓明也不确定,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北面战鼓声震天,一杆高大的黑色旗帜出现在天尽头,举目眺望,万军从簇拥中,一辆由几十匹战马拖拽的巨大车乘开了过来。土城内的大火已彻底熄灭,劫后余生的石家庄百姓感觉到了外面的惊天巨变,开始爬上城头,聚集在路晓明二人两侧,看向北方。

    很快就有人认出了那面黑色龙旗,失声惊呼:“皇帝陛下,是我大汉皇帝陛下来了!”

    刹那间,城头上所有人下跪,城内惊闻这个消息,也拜服成了一片,只有路晓明和闵秋携手肃立,看着大军漫过土城,那辆巨大的马车逐渐接近。

    一员猛将在车架前开路,看见路晓明和闵秋仍旧站着,打马疾驰了过来,怒喝:“天子亲临,还不下跪!”

    路晓明有点发懵,他倒没想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跪下又不会少块肉,可他是真没那个习惯。旁边的土城百姓急了,拼命在地上扯他的裤腿。

    就在路晓明犹豫该用什么姿势跪下来比较合适的时候,车辇停了下来,门帘掀开,一位身穿黑色龙袍的年轻人走了出来。此人一出,所有随行人等下跪,拜伏在地,口称:“吾皇万岁。”

    这位年轻人,就是大汉朝当代的天子!

    远远看见这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皇帝陛下,路晓明目瞪口呆,眼珠子都直了,这这这……这尼玛长的怎么这么像徐乘风?除掉这身龙袍,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路晓明正自震惊,大汉皇帝高高举起一只手,话语平和说:“平身,国难当头,无需大礼,山野村夫不懂礼数,也不需究责。”

    大汉皇帝的话语不高,却悠悠扬扬传遍三军,所有人领命,齐齐磕了个头站起来肃立。

    面貌酷似徐乘风的大汉皇帝转身面向土城,稍倾,竟然双手一合,对着百姓行了个宫礼,朗声说:“朕,欲铲除匈奴,为子孙后世留下个清平乐土,诸位可有愿从军者?”

    石家庄有许多人在这次的袭击中家破人亡,对匈奴人恨之入骨,又是大汉皇帝执礼相邀,当场就有过百青壮站出来,大声呼喝,“愿誓死追随!”

    大汉皇帝点了点头,高声疾呼:“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人人皆为天下之主,若能扫尽匈奴,我愿将帝位禅让于贤者!”

    听见这话,犹如狂风吹过,所有人又全都拜倒在地,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汉皇帝神情激动,对着路晓明二人若有深意点了点头,高喊一声“出征”!转身走回了车辇中。

    大军再度开动,贴着土城转向西,战鼓轰鸣浩浩荡荡。

    御驾过去后,大军后队来到了城下,这支队伍由约一万后备军加数千民兵组成,带队的还是老熟人那名杨督尉。准备从军的青壮年立刻下了城头,跟随在了后备军后面,一同出征。

    闵秋扯了扯路晓明衣袖,轻声问:“晓明,我们接下来该去哪里?”

    路晓明一惊醒了过来,抓住了闵秋的手,“这皇帝有古怪,我得跟过去看看。”

    闵秋笑着点了点头,一幅听君便的姿态,路晓明一把把她抱住,直接跳下了土城,走向杨督尉。

    杨督尉早就看见了他俩,连忙打马迎了上来,手握马鞭抱拳,恭恭敬敬一礼,“路相公,前次非是在下怯战……”

    路晓明放下闵秋摆了摆手,“我明白,你有你的职责,不用解释,这次我们夫妇俩要跟着你参军,要不要?”

    “要要要!”杨督尉心说我是太要了,想想他又有些为难,“路相公您不是要进京赶考吗?为国选材,这事可耽搁不得!”

    路晓明嬉皮笑脸说:“我就跟着去看看,到了九原就回头,还来得及。”

    杨督尉低头一想,这样也行,对着身后大喊:“林平,快给路相公伉俪准备车马。”

    “不用不用。”路晓明连忙拉着闵秋向后队跑,“你忙你的,我俩自己走,总不能占着名额还不干活儿吧。”

    杨督尉还想说什么,他们俩已经没入了民兵群中,只得叹息作罢。

    进到民兵队伍里,路晓明左右一寻摸,从一辆运粮车上掀下来架独轮车,往肩上一挎,装模作样说:“娘子请坐。”

    闵秋毫不含糊,把背篓放上去,横跨着坐下,俩人推着上路。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清脆的呼喊:“那车子是我的,你夫妇俩要用可以,得载上我。”

    路晓明回头一看,又大吃一惊,这姑娘怎么……也长得那么像徐乘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