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月亮被乌云遮蔽,只有几点星子黯淡无光。

    迷迷糊糊中,躺在床上的水凝烟猛然听到窗外响起几道细微的劲风声,长此以来培养的敏锐性让水凝烟相信自己绝不可能听错。原本已经睡下的她迅速起身,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黑暗中几道身影矫捷如狐,几个起落便朝着将军府的后院飞掠而去。水凝烟跟在后面,忍不住暗自震惊:府里戒备森严,又有侍卫夜巡,一般的等闲之辈根本不可能来去自如。避免被发现,水凝烟远远跟着黑衣人。

    几道身影在夜色的掩映下如疾风一般快捷,行进一阵最终在将军府的祠堂前停下。黑衣人凑在一起细语了几句,最后由两人守在外面,其他三人蹑手蹑脚地进了祠堂。

    水凝烟躲在院中的大树上,将底下的情形一览无余,看到几人跑来祠堂,她马上猜到了黑衣人此番的目的。

    将军府最叫人觊觎的就是东璃国的行军布阵图,而这行军布阵图恰好就藏在府里的祠堂里。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可是这些黑衣人潜入府里直奔祠堂,目的明确,水凝烟忍不住心中狐疑:能知道行军布阵图在此的,府里寥寥数人,难道是有人泄露了?

    此刻,水凝烟觉得和保护行军布阵图比起来,揪出幕后黑手应该更重要。于是,她决定放长线钓大鱼,只要让人盯紧那些黑衣人,行军布阵图即便被盗,想要抢回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旋即,大树微微晃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一丝轻响,水凝烟整个人已如鸿雁一般翩然远去。

    大概一盏茶的工夫,黑衣人从祠堂里出来,冲着外面的人点了点头,既而黑衣人快速撤离。

    “什么人?”

    不知是哪个黑衣人在屋顶踩坏了一块瓦片,黑暗中只闻一道冷喝。

    怔愣之际,黑衣人就看到一道白影陡然出现,接着飞跃到屋顶,拦住了黑衣人的去路。

    黑暗中,黑衣人定睛一看,只见对方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子,肌肤胜雪,明眸皓齿,夜风中衣袂翩翩,宛如月中仙子。

    黑衣人眼露不屑,其中一人手如鹰爪般向水凝烟的手臂抓去。水凝烟冷笑一声,以闪电般地速度转到对方背后,飞起一脚踹在黑衣人的腿弯处,黑衣人嗷嚎一声,直接从屋顶滚落下去。

    其他黑衣人暗自震惊,没想到只一个照面,就伤了他们的人,当下再不敢小觑眼前的美貌女子。

    “撤!”

    其中一人发号指令,其他人全都不再恋战,疾速逃离。水凝烟从屋顶跃下,那摔倒在地的黑衣人踉跄起身,急忙落荒逃跑。

    这时水凝烟看到地上有块明晃晃的牌子,捡起来端详,只见那牌子乃纯金打造,沉甸甸的,金牌的一面写着一个“璃”字,另一面则写着“大内侍卫”四字。

    东璃国的大内侍卫只听命于皇上,只替皇上效力。换句话说,今晚大内侍卫是照着皇甫昊的命令来将军府盗取行军布阵图的。

    水凝烟把玩着手里的手里的令牌,冷笑连连。这倒有意思了。爹爹和娘亲为了东璃国的江山打拼半生,立下无数汗毛功劳,保管行军布阵图十几年,鞠躬尽瘁,从没有怨言,却没有想到皇甫昊竟然是个白眼狼,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想要陷害忠臣良将。

    “小姐,您没事吧?”听到响动的青柠、何首赶了过来。

    “我没事。”水凝烟收好令牌,摇头道。

    何首问道:“小姐,还要不要追?”

    “不用了,我已经命人暗中跟着了。”

    水凝烟话音刚落,只听的脚步声传来。抬头间就看到水子儒夫妇匆匆而来。

    “烟儿,你没事吧?”沈月心一过来,就关心道。

    “我没事,娘亲。”水凝烟微微一顿,说道,“娘亲还是去祠堂看看。”

    此话一出,沈月心和水子儒马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当下就向祠堂奔去。

    到了祠堂,水子儒夫妇进去后,其他人都留守在外面。不消片刻,他们二人出来,只见他们的脸色都十分难看。

    随后前往正厅议事。正厅里,水子儒和沈月心皆是眉头紧锁,心事重重。水凝烟屏退了厅内的其他下人,率先打破了沉默。

    “爹爹,娘亲,其实黑衣人潜入府里时,我早已发觉,原本是可以阻止他们盗取布阵图的,但女儿没有这么做。爹爹、娘亲会不会怪烟儿?”

    水凝烟的话一下子惊住了水子儒夫妇,两人怔了半晌。

    “烟儿,我们知道你做事一向有分寸,你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无论你为何这样做,爹爹和娘亲都不怪你。”

    水子儒温和地开口,如今听了水凝烟那番话,他和沈月心反倒没有之前担虑了。因为他们完全信任女儿。

    水子儒的话让水凝烟心头一暖,水凝烟微微动容道:“烟儿谢谢爹娘对我的信任。烟儿当时没有出手是觉得这件事实在怪异。布阵图藏在祠堂的事并无几人知道,烟儿觉得若不将背后之人揪出,就永远留有隐患,所以就派人暗中盯着他们。另外,烟儿和黑衣人交过手。”

    水凝烟的话引起了沈月心和水子儒一阵深思。片刻后沈月心问道:“烟儿,对方身手如何?”

    “身手不错,训练有素。”

    水子儒皱眉说道:“我想了想,觉得府中并无可疑之人。”

    “爹娘,烟儿和黑衣人动手时,黑衣人从身上落了这个。”水凝烟说着便把那块令牌交给了水子儒。

    水子儒夫妇看后,脸色大变。

    “是大内侍卫的令牌!”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水凝烟并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给了时间让水子儒夫妇冷静下来。她完全可以理解,自己爹娘的感受,拼死拼活地保卫东璃国,为皇甫昊打拼江山,可到头换来的却是被皇甫昊诬陷,任谁都会心寒。

    “爹爹,娘亲,相信不用女儿多加解释,你们也可以想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水凝烟叹息一声,说道,“皇甫昊命人盗走布阵图,一定会挑个时机问爹娘要布阵图,到时交不出爹娘自然逃不掉责罚。也许皇甫昊只是想借此敲打爹娘,树立皇威;也许是认为爹娘功高盖主,想要夺取爹娘手中的兵权。无论是哪一样,这样的人,都不值得爹娘为他卖命!女儿希望爹娘能好好地想一想,无论如何,烟儿都不想爹娘蒙上不白之冤。爹娘辛苦了一辈子,烟儿也想让你们享享清福,若你们愿意的话,烟儿希望不如就借着布阵图被盗一事辞官归隐,咱们一家人也可以过些清静的日子。”

    水凝烟说得恳切,水子儒夫妇闻言,微微叹息,接下来便一直沉默着,只是脸上已然有了动摇之色。

    他们夫妇二人并不是愚忠之人。他们也觉得皇甫昊的做法失了他们的心。他们宦海半生,早已经厌倦了。再者如今东璃国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他们这时辞官隐退也不失一个好主意。

    水凝烟该说的也已经说了,接下来她就等着皇甫昊兴师问罪呢。她忍不住在想,要是皇甫昊知道,自己命人盗取布阵图而失去两员大将,会不会悔得肠青肚烂呢?她倒是十分期待不久后的这出戏呢。

    东璃国,皇后寝宫。一大清早云紫筱刚用过早膳,容嬷嬷便从外面匆匆进来。看着容嬷嬷满面春风,云紫筱心中一动,屏退了殿内所有人。

    容嬷嬷近前,欣喜道:“娘娘,好消息。据探子回报,大内侍卫昨晚得手了,如今布阵图已经在皇上的手上了。”

    “好,太好了,将军府没有了布阵图,本宫倒要看看到时他们怎么交代!”云紫筱的眼里闪过一抹阴毒的笑意,伸手扶了扶头上的玉凤滚珠步摇,万分得意。

    容嬷嬷附和道:“那水凝烟虽有些本事,但总归胳膊拗不过大腿,这一次看她还怎么嚣张!到时为了水子儒夫妇,还不得低三下四地求情。”

    “哼,和本宫作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水凝烟那个贱丫头留下迟早是个祸害!眼下先灭了将军府的威风,没有了将军府的庇护,我看那丫头拿什么跟本宫斗?”

    容嬷嬷阴恻恻笑道:“娘娘英明。水子儒夫妇护图不利,到时皇上一怪罪,他们哪还敢再嚣张,娘娘到时对付他们可就容易多了。”

    云紫筱咯咯笑道:“容嬷嬷,本宫可得多谢你呢,若不是有你在本宫身边出谋划策,可能本宫这会儿还不知该如何下手呢。”

    容嬷嬷连忙道:“娘娘真是折煞老奴了。能为娘娘排忧解难那是老奴的福分。只要娘娘不嫌弃老奴愚笨就好。”

    “容嬷嬷过谦了,本宫身边就你主意多。”云紫筱顿了顿,眸光一动,似笑非笑道,“容嬷嬷,待会儿吩咐下去熬些珍珠金鸡汤,午时本宫要去御膳房探探皇上的口风。”

    “娘娘,老奴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