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都是为夫不好,惹你生气了。沈将军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吧。”

    水子儒涎着脸说了半天的好话,可惜沈月心就是充耳不闻。无奈之下水子儒向一旁的儿子频频使眼色,鼓动儿子替自己说情,没想到沈月心就是油盐不进。

    就在水子儒哀叹自己大过年要独守空床时,外间传来一道莞尔动听的声音,“娘亲,不如就让爹爹明日一早去醉仙斋给你买最爱吃的醉鸡,就当是给你赔罪了。”

    醉仙斋的醉鸡在整个东璃国都享有名气,听说每日五更天那里就排满了人。而沈月心尤爱吃那里的醉鸡。

    “烟儿……是烟儿……”沈月心喜不自胜,连忙起身,拉着水子儒问道,“老爷,是烟儿回来了吗?我没有听错吧?”

    “真是烟儿啊!”

    水子儒起先以为自己听错了,如今自己夫人这么问,很显然是他们的女儿真的回来了。夫妇俩人连忙往外走,谁知刚迈出步子,下一刻熟悉的身影便不期然地出现在眼前。

    “爹爹,娘亲,烟儿回来了。”水凝烟看到水子儒和沈月心的那一刻,鼻子一酸,眼睛跟着泛起水雾来。

    “真的是烟儿!”沈月心喜极而泣,上前便将水凝烟紧紧抱住,似乎生怕女儿下一瞬消失了一样。

    “你这丫头,当真心狠,五年了都不回家看望我们!”

    水凝烟悠悠一叹,她用了五年才整顿好自己,那五年间她的生活简直暗无天日。做为儿女自然是报喜不报忧,所以她的书信里并不提自己的难处。

    此刻她带了一丝撒娇道:“娘亲莫怪,女儿现在不就回来了吗?”

    水子儒连忙出来打圆场,含笑道:“好了,既然烟儿都回来了,就别抱怨了。”

    “娘亲,这个就是大姐姐吗?”这时,水灏上前,端详着水凝烟问道。

    “水灏,快叫大姐姐。”水凝烟蹲下身子,捏着水灏圆嘟嘟的脸蛋,满眼疼爱。

    五年前水凝烟从爹爹给她的信中得知娘亲有孕了,后来她不久就有了水翎,这对舅甥就只差了三个月。虽然是第一次见这个弟弟,但水凝烟却十分喜欢,想来是血浓于水的原因。

    “大姐姐。”水灏十分乖巧地叫了一声,表情略显羞涩。

    “水灏,姐姐这次回来给你带了个小外甥,你可以跟小外甥一起玩。”

    水凝烟话音刚落,从她的身后就探出个小脑袋,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对着沈月心、水子儒、水灏,挨个唤道:“外祖父、外祖母、舅舅,新年好。”

    一瞬间原本其乐融融的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烟儿,这孩子是……”

    不等沈月心说完,水子儒便连忙打断道:“好了,孩子们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水子儒说完,向沈月心连连使眼色,沈月心不再多言。水子儒看水翎长得虎头虎脑的,便一手抱着水灏,一手抱着水翎,去一旁逗小孩儿了。

    沈月心和女儿有满肚子的话要说,可惜却不知从何说起,倒是闻讯而来的柳妈、浅碧和青柠、何首话起了家常。水凝烟偶尔也说两句,沈月心生怕水凝烟冻着,便让水凝烟围在暖炉前吃零嘴,她则亲自跑到厨房里张罗去了。

    将军府已经好几年大年夜没这么热闹了。随着家家户户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起,子时终于来临,放完鞭炮,年夜饭也开桌了。这几年水凝烟不在,水凝香又嫁了人,人太少,过年本就图个热闹,而沈月心、水子儒对下人一向宽厚,于是这几年的年夜饭都是让福伯、柳妈、浅碧和他们一家人一起吃的。如今加上水凝烟主仆三人还有水翎,较之往年不知热闹了多少。

    饭桌上觥筹交错,笑声不断。酒足饭饱,众人便开始逗弄起两个小娃,简直成了所有人的开心果。而那个小家伙凭着甜甜的小嘴,收了不少的压岁钱。水灏起初还有点害羞,一顿饭下来就黏着水凝烟不放。而沈月心、水子儒第一次见外孙子便百般宠爱,导致水翎也是一直腻着他俩。

    原本一屋子其乐融融的,谁想最后被水灏一句无心的话给彻底打破了。他问:“大姐姐,为什么大姐夫没有跟你回来?”

    此话一出,全屋子的人全都变了脸色,水灏却是不觉,因为四姐姐每次回来省亲都有她的夫君陪伴。

    水凝烟倒是神色如常,十分平静道:“灏儿,你没有大姐夫。”

    水灏继续发问:“可是,灏儿如果没有大姐夫,那怎么有翎儿这个小外甥呢?”

    水凝烟这下不知该怎么回答了,她已经不记得那个男人了。她神色一片茫然,却没有悲伤。沈月心心里窝火,起身二话不说便将水灏拎了出去,随后,外面就响起水灏委屈至极的哭声。

    守岁告一段落,水凝烟回到了明月阁。自她离开后,沈月心依旧让人每天打扫,房间里的布置、陈设一点儿也没有半分变动,熬得太晚反倒一时没了睡意,水凝烟拿起了以前的一本书册翻阅着。房门被轻轻叩响,水凝烟起身开门,沈月心端着一蛊参汤走了进来。

    “娘亲给你们娘俩带了参汤来。咦,怎么不见翎儿呢?”沈月心将托盘放下,瞅了瞅,没有瞧见水翎的踪影。

    “已经睡着了,青柠带下去歇息了。”水凝烟坐到桌前,闻到喷香的参汤,顿时觉得自己又饿了。

    她给沈月心盛了一碗,沈月心推说自己不饿,于是水凝烟便动起了勺子。沈月心在水凝烟的旁边坐下,看着女人消瘦的脸颊,微微叹息一声,略一沉思,开口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烟儿,你告诉娘亲,翎儿的爹爹究竟是谁?”

    水凝烟闻言,先是一愣,旋即脸色波澜不惊道:“娘亲,我不知道。”

    这几年来水凝烟和爹娘的通信中并没有透露自己有水翎了,她不是故意想隐瞒,只因为水翎身子一直不好,她不想二人担心。

    沈月心错愕道:“你怎会不知?”

    “因为我已经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沈月心的眼里满是心疼,不难想象,自己的女儿一定是承受了莫大的痛苦。

    “娘亲,听青柠他们说,我是自己服下绝**的。”

    水凝烟说得十分平静,可是沈月心却感受到了这份平静背后的痛苦挣扎。绝**,这是要将自己最爱之人从心里连根拔出。也罢,也罢,忘记过去的那些伤痛,对女儿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坏事。

    按照翎儿的年纪算起来,沈月心便隐约猜到了他的父亲是谁,爱之深痛之深,能让自己女儿不惜服下绝**的,也只有那个男人了。

    “烟儿,既然如此,忘记过去,从新开始,你年纪也轻,到时遇到好的人家娘亲再……”

    不等沈月心说完,水凝烟便打断道:“娘亲,谢谢您的好意,只是烟儿没有打算再成亲了。”

    沈月心劝说道:“烟儿,以后的路还很长,你一个人带着翎儿,总归太辛苦了,再说你也需要有个男子照顾你的。女人,不就想有个好归宿嘛。”

    水凝烟闻言,摇头道:“女儿有手有脚,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一样可以办到。烟儿不需要什么人为我挡风遮雨。虽然,我现在已经没有那一部分记忆了,但是能让我当你服下绝**,想来我已经是看破男女之事了。即便我一个人,依然可以将翎儿抚养成人。”

    自从怀孕到生下翎儿,她可是遭了不少罪。因为之前喝过避孕汤的缘故,让腹中的胎儿受到了极重的创伤,为了平安地诞下翎儿,她不知吃了多少药,当时分娩时又遇上难产,她从鬼门关回来后,发现体内的洪荒之力已经所剩无几,转而成了她自身的内力,想来其他大部分都带进了翎儿的体内,也正因这股洪荒之力让翎儿比寻常的小孩儿更多了一些生机。

    经历多了,她已经不像当初那样的期盼拥有洪荒之力,用此换来自己的孩子,她觉得一点儿也不后悔。当时生下的翎儿一直虚弱,她用了四年的时间来调养翎儿的身体,这四年多她翻阅的医书不下三丈,踏遍云天大陆的名山大川只为找寻一剂药草,好不容易才保住了翎儿的性命。翎儿便是她后半辈子的精神寄托,有翎儿就够了。

    看到水凝烟一脸的坚定,沈月心觉得自己说得再多也无用,更何况这种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急得来的,心里只盘算着等有机会再给女儿说道说道。

    想到这里,沈月心便转移话题,和女儿闲聊了几句,见天色不早,嘱咐女儿早点儿歇息,她便离开了。

    与此同时,东璃国,太子行宫。皇甫钰陪着皇甫昊以及皇后和一干后宫妃嫔用完年夜饭后,便假借不胜酒力先行回来了。下人奉上的雨尖白露还没有沾口,这时便有隐卫匆匆来报,皇甫钰一看到来人,立刻眼睛一亮,不等对方行礼,便道:“有何情况?”

    隐卫回报道:“主子,水小姐今晚回到了将军府。”

    “哦?”皇甫钰闻言,霍地起身,由于动作太快,差点儿将旁边的茶盏撞翻。

    隐卫看到一向沉稳的主子也有如此毛躁的时刻,眼里闪过一抹诧异。不及多想,只听段扶苏沉声道:“好了,本太子已经知道了,下去吧。”

    隐卫应声退下,段扶苏唇角勾起的一抹笑意许久都没有褪去。这些年,水凝烟就跟完全失踪了一样,他派人到处寻找,也是杳无音讯,最后只好想到这招守株待兔,让人一直暗中留意将军府的动静,没想到将近五年,才总算盼回了这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