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一别,她就再未见过路淮琛,他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淡出了。

    公司委派她去上海出差,出差的时间长短未知。这是个出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她却揽了下来。小夏苦口婆心的劝了她几天,最终还是败给她。

    公司给她订好了飞上海的机票被她退还了回去。她把这次出差当做一次旅行,她买了去上海的火车票,硬卧。

    她坐在床上,双臂抱膝,头埋在膝间,歪头看着窗外。

    她看完了一场日出。

    对铺的男人点了一支烟,吞吐烟雾,日光朦胧中她看不太清他的面容,烟味窜进她的鼻子,他的嗓音干哑,“小姐,介意陪我说说话吗?”

    他投影在墙上的轮廓十分落寞,她挥手驱散烟雾,手撑着下巴,“你说吧。”她只是太无聊了才这样说,或许听听他的故事也不错。

    他是青海人,离家打工辗转去过南京、上海、广州,到处漂泊居无定所。在路边摆过摊,在酒吧当过服务员,在餐厅洗过盘子,也有被城管追着跑的经历。这些他都不觉得有什么,因为他只身一人,即便是吃苦受累也是他一个人的事。

    他唱歌很好听,有时候没钱时会抱着自己的破吉他在街头驻唱。他最常唱的歌是《花房姑娘》,他总觉得在寒冷的冬日,北风呼啸的早晨,只有这首歌能让他心头温热。

    后来,他在上海的街头遇见了一个女孩,她说她叫陈杯序,她老爹喜欢听戏,随便找了个曲牌名给她取了名字。

    为了这个名字他特意去查了资料,陈杯序,倾杯序。

    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她也不知道,反正这个名字本就敷衍,所以她活得也敷衍。

    他与她的相遇算是偶然,但他认识她却是必然。这是陈杯序说的。

    那天她刚从酒吧里出来就碰见了在街角唱歌的他,她在他面前抽完了一支烟,才说,“你有手机吗?”

    他停下来放下吉他,说,“有。”从口袋里掏出老旧的那部诺基亚翻盖手机,递给她。

    她妩媚的笑笑,低头发了个短信便还给了他。

    星光布满天空的那个夜晚下,他看清了她的面容,她很漂亮,是带点狡黠的那种美丽,他就这样陷了下去。

    他不再摆摊、不再去餐厅洗盘子,每天只在这个街头当一个流浪歌手。期待着可以再见到她,他等了二十八天,她才出现。

    见到他的第一句话是,“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他很疑惑,他没有她的号码怎么打电话给她。后来才知道她那天发的短信是发给她自己的,他记得短信内容只有一个字,“我。”

    陈杯序觉得他很傻,大冬天的竟然在这里唱了一个月的歌。

    后来,陈杯序常来这里听他唱《花房姑娘》,她蹲在地上抽烟,一直到整盒烟都抽完了,她才离开。

    他很好奇这样的一个女孩有什么样的故事,但从来没开口问。陈杯序说她喜欢他这样的失意的流浪歌手。

    她很少喝醉酒,一天她喝醉了吵着闹着不回家,没办法他便把她带回了他的家,她半带醉意的跟他说她的故事。

    她妈妈是个很不幸的人,她的第一任丈夫有家庭暴力倾向,曾经喝醉酒把她打到吐血,送进医院抢救。

    第二任丈夫好赌博,输的倾家荡产就跟她离婚,债主找不到他便来家里闹,问她要钱。过了很久她才遇到第三任丈夫。是个澳洲人,看上去憨厚老实。

    没多久他们就结婚了,但如果是幸福收尾就一点也不像上帝的风格了。这场婚姻充斥着婚外情、谎言、欺骗、冷暴力。

    她和母亲因为这件事和继父大吵一架,他说她们看不惯就滚出去,从他的房子里滚出去。

    她滚了,她丢下了懦弱的母亲,独自一人离开了澳洲。

    认识他是她离家出走的第一百二十八天,那天她说了很多话,她说她后悔丢下了母亲,她说她想回澳洲。

    他沉默的抽烟。听她如数家珍的说完,他拿出攒的钱,不多,但买一张机票正合适。他给她买了一张回澳洲的机票。

    临走前,她说她想再听一遍《花房姑娘》,他笑笑说,下次见面的时候唱给你听。

    下次见面就是这次见面,他从南京坐火车到上海见她。

    “为什么你看上去并不开心?”陈茵听他说完才问。

    “因为…她要结婚了。”他掐灭手里的烟。

    直到下火车陈茵也没看清他的模样,他说完这个故事就躺在床上蒙着被子睡着了。他说,他好久没有说这么多的话了,遇到陈杯序之前很少有人认真的听他说话,陈杯序走后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今天说了这么多话,好像把一辈子的话都说尽了。

    陈茵走之前敲敲他的床板,问,“你不打算追回她吗?”

    被子里传出闷闷的声音,“她既已找到良人,我就不打扰了。”

    陈茵拉着沉重的行李箱,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她已找到良人,他就不打扰了。所以,路淮琛是因为这个才消失不见的吗。

    任何一个城市都能见到路淮琛的身影,她停在斑马线边缘,看着对面百货大楼的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一条路淮琛的广告,她久久的站在那里,直到广告播完她才拉着笨重的行李箱穿过马路。

    小乔不知道怎么打听出了她人在上海,恰巧小乔的书在上海举办签售会,她打电话让陈茵来撑场面,陈茵刚安顿好自己,按照她给的地址找到了她。

    读者很多,算不上人山人海,但她怎么努力也挤不到小乔身边,她站在人海外,看着此刻仿佛闪闪发亮的小乔,看到这么多人喜欢她,她就放心了。

    小乔一直是个很爱闹腾的人,有这么一大帮子人陪着她,她就不会孤单了。签售会举办到很晚,结束时,已满天星辰。

    小乔的手有些麻木,她嘲笑着说,还好她是用笔记本写稿,要是整天跟古人似得用手写,那她这双手早晚要废。

    “你丫怎么来上海都不跟我说?”小乔开始兴师问罪。

    “我才刚落脚不就接到姑奶奶你的电话了吗?”陈茵翻了个白眼。小乔因为她爸爸的关系人脉很广,再加上她的那些个狐朋狗友,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她一点也不惊奇。

    “今晚有个酒会,去吗?”小乔神秘兮兮的说。

    陈茵看到她这副模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什么酒会?”

    “男人泡马子,女人钓凯子的酒会。”小乔笑笑。

    到地方之后,陈茵才知道小乔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因为她在这里看到了谈笑风生的许佩之。

    “许佩之,你给我过来!”小乔理直气壮的大喊,毫不在意旁人投过来的目光。

    许佩之同身旁的人攀谈了几句,便走了过来,小乔将他拉在陈茵面前,“许佩之你认识的,我男朋友。”

    陈茵惊异,小乔什么时候和许佩之好上了。

    “陈茵,你认识的,路淮琛的老婆。”小乔妩媚笑笑,给许佩之介绍。

    “小乔。”当着许佩之的面陈茵不好制止小乔的口无遮拦,只好出口叫住她。

    “陈茵,好久不见啦!”许佩之还是一身痞气,手里摇晃着高脚杯的红色液体。

    “好久不见。”陈茵笑笑。

    小乔拉着陈茵去吃点心,把许佩之一个人丢在那里,许佩之无奈的摇摇头。

    “你跟他什么时候的事?”陈茵问。

    小乔不好意思的笑笑,“忘了通知你了,在一起大半个月了吧。”

    “你丫都脱单了都不请我吃饭。”陈茵斜睨了她一眼,不满的撇撇嘴。

    “你丫结婚的时候也没请我喝酒啊。”小乔揶揄道。

    陈茵没了下文,结婚的事她也没告诉别人,更何况这场婚姻只是徒有一个形式化的华丽外表,里面空虚破败的惨不忍睹。

    “你跟许佩之怎么认识的?”陈茵扯开话题。

    “酒吧呗。”小乔往嘴里放了一颗樱桃。“我在酒吧里偶遇他,他喝的烂醉如泥,我找人帮我把他扛回我家了。”小乔狡黠笑笑。

    “就是这样?”小乔一笔盖过,说的模棱两可。

    “然后我就睡了他。”小乔直白的说,她是个性子很直的人,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遮遮掩掩的。

    陈茵喝的红酒差点吐出来,她咳了两声,呛得脸通红,“你跟他睡了?”陈茵一脸的不敢置信。

    小乔随意的挑眉,“陈茵你丫不至于吧,老娘睡过多少男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之前也没见你这么惊讶啊。”

    这不一样,许佩之和之前的男人都不一样,他还有未婚妻没有处理,小乔这么明目张胆的和他处着总归是不好,她转念又想,这种事情你情我愿的,她有什么好替小乔担心的呢。但她忍不住问了一句,“许佩之的未婚妻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她要是回来了,我就跟她摊牌,她未婚夫现在不爱她了,爱我。”小乔自信的说。

    陈茵不知道小乔从哪里来的自信,但是每次她这么有信心时她总觉得所有的事情都会依照小乔所想的那样发展下去,因为她本来就是个能够掌控局势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