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发昏,公园里寂静无比,除了我们的脚步声外,听不到任何声音,给人很强的心理压力。不知是不是我太过紧张,进了公园没多久,就总感觉身后有东西跟着。于是连忙离夏老头近点,我很想告诉他我的感觉,可又开不了口。他倒是一脸平静。

    清江公园并不大,不到10分钟就走到了对面,出口立着一扇半开的铁门,门上锈迹斑斑。出了门后是一条泥土小路,因为前几天下过一场雨,所以路上还有些泥泞,路两旁各有一排红砖房,延伸了大概50米左右。

    这些房子也不知道多久没人住了,窗户上见不到一块完整的玻璃,很多房子的大门都是开着的,屋里面黑漆漆的一片。

    我紧张的四处张望,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还是没休息好的缘故。夏老头和我离着3、4米远,他手上拿着的是老式的铁皮手电筒,光线暗,射程短,只能照亮几米的范围,我拉不下脸走到他身旁,但也不敢离得太远。

    夏老头始终没回头看我,他的脚步很轻,但步速却很急,眼见着马上要从砖房区走出去了,一道黑影突然从我的眼角余光中倏忽而过,我本能的朝黑影的方向望过去,就看到左边的砖房2楼有个人影站在窗户旁,我头皮一炸连忙揉了揉眼,再看过去又什么都没有了。

    人在神经紧张和心理压力下,眼睛很容易出现视觉错误,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看花眼了,我不确定刚才是不是眼花,此时也顾不得和夏老头的矛盾,想着跟他说一声,可等我一转眼,前面哪还有人。

    清冷的月光下面,就我一个人站在去往杨家坡的土路上,不到3秒钟的时间,一个大活人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一下慌了起来,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变得僵硬无比,陷入了无边的恐惧之中。

    我颤着嗓子大喊了好几声,恐惧、绝望、紧张不停的刺激着我的大脑皮层,一时间脑中乱成了一锅粥。没人回应我的话,也就是说夏老头确实是不见了,不对,昨晚那白衣女鬼出现的时候跟眼下也差不多,之后夏老头告诉我,我是被女鬼迷惑住了,产生了幻觉。

    鬼物本身最擅长的便是幻术,按科学的说法,鬼其实是一种残留的能量磁场,当人进入其中就会对人体自身磁场造成干扰,从而蒙蔽大脑让大脑下达错误的指令,所谓的鬼遮眼便是如此。

    我不敢肯定这说法是否正确,这时猛地一拍脑袋,刚才慌了神忘记了住在麒麟图中的小家伙了。他也属于阴魂一类,或许能将我从幻象中拉出来。当然,我不指望他能斗过杨家坡已存在20多年的恶鬼,只想着他在我身边会安心一点。

    但当我联系小杰时,心下一沉,万万没想到我和他的连接又断开了,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还是小瞧了杨家坡的厉害。这会我已经到了砖房区的边缘,再往前走就是荒地,四周生长着茂密的藤蔓杂草,按理说夏天是昆虫的活跃时期,可这个地方却静的吓人。

    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打开了手机的电筒功能,光线不强,但还是让我平静了不少,如果是幻觉,那周围的景象也太过真实。我心里泛着嘀咕,紧着身体跑出了十几米远,离开了砖房区,这时候我唯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去杨家坡。

    二是原路返回,从清江公园回到起点路大道。杨家坡这地我没来过,听说这边挨着一个村子,离了大概有3公里的路程,西边是清江,是新安的母亲河,发源于齐岳山的长江一级支流。

    我看着两边齐腰深的杂草从,也就想了不到两分钟,就决定闯一闯杨家坡,倒不是我胆子大,而是想起夏老头前面说的话,杨家坡的女鬼是他和魏燕子给我铺的路,我想让自己变得厉害,不再受制于人,就必须先把这路走下去。

    此刻在我面前的是条大约30度的斜坡,有200多米长,翻过这坡再往前东边走一段就到杨家坡了,我轻轻哼着歌曲驱散着心中的恐惧,斜坡两旁生长着松树、万年青还有松柏,都是些新安常见的树木种类,十分茂密,交错的枝丫遮挡住了天上的月光,除了手机电筒照到的那一圈范围外,其他地方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随着离杨家坡越来越近,不管我怎么将注意力分散到其他事情上,也盖不住心中疯涨的恐惧,尤其联想到杨家坡的那些传闻,整个人都变得草木皆兵起来,风扫过树叶的声音也能让我冷汗直冒。

    好不容易到了坡顶,视线豁然开朗了很多,月光重新落到了地上,面前是很大一块微微倾斜的平地,地上杂草丛生,阴风飕飕,但目光极聚,也没看到当年那个房产商留下的烂尾楼。我脚下是一条石子铺成的路,大概能容一辆小汽车通过,往前100多米是个弯道,被草木遮挡也看不清路通向哪里。

    我沿着石子路往前走,地上的石子在我脚下发出低沉的声音,我神经崩到了极点,好在再没出什么怪事。

    正想着,我已经转过了弯道,抬头望去就见到离我20米左右的路上有一团昏黄的光圈在移动,光圈旁边是一个模糊的人影。

    我心头大喜,喊了一声“夏老。”

    然后快速的朝他跑去,听到我的声音,那人果然停住了脚步,这时刻我也顾不得他为什么会到了我前面这么远?为什么不等我?

    一个人走在这种凶名赫赫的闹鬼地,压力太他妈大了。

    20米的距离几乎是眨眼间便到,但就在离他只有4、5米远时,我一下刹住了步伐,身上像是浇了一桶冰水,每个毛孔都起着鸡皮疙瘩。

    因为面前这人根本不是夏老头,而是个女人。看年龄有四十几岁了,穿着红色的碎花连衣裙和快有10c根的增高凉鞋,皮肤白皙,嘴唇上涂着鲜红鲜红的口红。

    在杨家坡附近半夜看到这样一个女人,我脑海中第一个念头就是她会不会是20多年前被杀掉的李双菊。我像个木桩一样定在原地,身上的肌肉一块一块的都在打颤,完了完了,我他妈还喊住她自己送上门来。

    当年德川家康被武田信玄打败后,吓得屎尿齐出,我现在估计也差不多了。那女人面无表情,我和她互相瞪着对方,就在我要鼓着最后一点勇气转身跑的时候,她突然开口说:“你个娃儿大半夜跑这个地方来干嘛?看你不像是我们村头的人。”

    她声音一出来,我险些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她又说:“你晓不晓得这个地方不太平,每年都死人,你还敢一个人大晚上的跑过来。”

    这会我才逐渐回过神,瞬间由恐惧变成了狂喜,连忙问她是谁。她说她是西林村的人,她老公生病住院了,可家里面又没人带孩子,所以白天在医院陪她老公,晚上就连夜赶回村里面。

    我一下想起来了,离杨家坡3公里远的村子正是西林村,我问她,“有没有看到一个老头?”

    说着把夏老头的模样跟她描述了一遍,她连连摇头说:“没有看到。”

    听完她的话,我不禁糊涂起来,一开始我以为我被鬼遮眼了,可此时遇到西林村的村民,这个可能显然不成立,那夏老头到底去了哪?

    想到就一两秒的时间,夏老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一种诡异的感觉化为凉气从脚底一直蹿到了天灵盖。于是我又问她,“杨家坡这么邪门,你怎么敢半夜回村里面?”

    大姐笑了起来,指了指她脖子上戴的一串黑色的珠子说:“村里面大多都是菜农,每天凌晨两点就得出门去城里卖菜,从杨家坡走最多一个小时就能到南城,要是走大路,两个小时都不一定能进城。”

    一开始他们也怕,后来有人让他们去村西口不远的佛隐庙中求平安符和念珠,只要戴上从庙里面求来的东西,半夜路过杨家坡从来没发生过怪事。那大姐让我也去求一个,说佛隐庙特别灵验,她的孩子就是庙里面的观音菩萨送的。

    听到这我有些心动,要是真有她说的那么神奇,我也不用怕李浩的邪术了。大姐让我跟她回村里面,说晚上在杨家坡附近乱逛会出事。我犹豫起来,主要没找到夏老头我心安不了。

    “这样吧,你先跟我回村,我让村里面的人出来帮你找人,他们身上都有庙里面的平安符。”

    见她如此说,我答应了下来,这杨家坡实在诡异得很,他们村的人能帮忙那就太好了。大姐看我要跟她回村里面,显得很高兴,我和她一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她跟我讲她家里面的事,说她老公从来不顾家,整天在外面喝酒打牌,还勾搭了一个小姑娘。然后她就骂那小姑娘就是个骚狐狸,口中污言秽语不断。

    骂出的话连我都有些脸红了。

    而且她骂那小三的时候声音特别刺耳,很像读书时指甲划动黑板的声音,骂到后面突然转过脸恶狠狠的看着我说:“你说那对狗男女该不该死?”

    我被她这语气吓了一跳,几乎是下意识的说了句“该”,那大姐似乎很满意我的回答,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又回头朝村子的方向带路。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脑子越来越昏,感觉有个勺子在搅动着我的大脑,思维变得格外的迟钝。这时带路的大姐喊了声,“到了。”

    我抬头望去,看到面前立着一栋三层楼的洋房,墙壁上贴着复古瓷砖,整体模式有些像浮华的洛可可风格。除了这栋房子外,附近再见不到任何住户,四周的环境也极为陌生。

    这是哪里?我想找出答案,但思维却像被什么堵住了,而且我好像失去了时间概念,感觉走了好远,又仿佛刚迈开步就到了。

    大姐已经站在了门口,见我发呆立马招手喊道:“来啊,快来。”

    她的声音很软,很柔,充满了诱惑力。我刚要抬腿过去,就见到洋房的2楼3楼的窗户旁都站满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个人的脸色都如死人一样惨白,无任何感情,正节奏一致的对我摇着头,其中一个穿着黑色圆领t恤,留着长发的男人我认识。

    他就是前两年死在杨家坡的主播,他的新闻当时闹得很大,上了好几家门户网站头条,所以我印象很深。

    认出他后,我身上过电似的一颤,昏沉的脑袋回复了一瞬的清明,意识深处开始有个声音在说,别过去。门口的大姐看到我一直不动,好似明白了什么,突然仰起头吼了一声,滚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