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清晨。

    天才刚刚亮,在安民巷的一家客栈内,有一伙外乡人是早早就醒了,也是这伙外乡人被镇子里的人称为财神爷,是挨门挨户的敲门送钱,这种人,放在哪,又能有谁不喜欢?

    客栈内最大也是唯一的一间上房,一个穿着华贵的白衣青年,面冠如玉,手拿折扇轻轻煽动,浑身上下散发着气质令人极为舒坦,如沐春风。

    “三位道友,如今仪式开启在即,关于结盟一事,不知各位能否给我们扶砥派一个准确的答复?”白衣青年坐在圆桌首位,微笑的对在场众人说道,除了他这间房间还有七人,皆是一大一小,辈分大的坐在圆桌,小的就站在自家长辈身后,神态各异,一女三男。

    其中一位穿着红衣的中年女人,瞧着体态有些臃肿,她一脸妩媚,打量着坐在对面的青年,“谷公子说什么,奴家代表迷离山依了谷公子便是。”

    那表情好似能把当人当场生吞活剥,只是那青年一脸镇定自若,点点头:“很好,现在已有两家,不知二位道友的决定是什么?”

    一个两鬓斑白的灰袍老者,没好气道:“还能是什么,不就得跟着你们一块干他娘的,不然五份机缘,岂不是剩饭都吃不到。”

    还有一位瞧着很是粗犷的壮汉,一脸凶狠模样,他也是点点头:“俺也一样!”

    “很好。”执扇青年笑意大甚,“那我谷悠就提前恭贺诸位道友此次稻香福地之行赚个盆满钵满了。”

    “好说。”那位红衣女子眼神迷离,身子往谷悠方向倾了倾,眼神迷离:“只是奴家还有些担心,咱们结盟不会坏了规矩吧?毕竟那位大人当初给我们六家的情报,白纸黑字都写了清楚。”

    “合乎规矩,这点还请闺仙子放心。”谷悠纹丝不动,瞧着是定力极好。

    那叫做闺叶魅的女子听罢,是一手捂住胸口,颤声道:“谷公子这声仙子可真是叫到奴家心坎里去了。”

    “哼~”灰袍老者冷哼一声:“说到底我们四家结盟,到时候六重门和尚金派一见情况不对,临时结盟又当如何?我们四人联手就能扛的住张灵修的雷法和姚水河那口灵剑吗?”

    闺叶魅被打断了兴致,坐正了身子,瞧着对面的灰袍,讥笑道:“那六重门和尚金派从祖师爷那辈起就是仇敌,都斗了几百年,这会儿要是结盟,那不是打祖师爷的脸么?这点功课都不做,还是让你们道陵门换个人来吧。”

    灰袍老者听着怒目而瞪:“姓闺的,你他娘的又在放屁了!”

    眼见两人间气氛愈加剑拔弩张,谷悠出声劝道:“如今各位都是盟友了,就别伤了和气,之后还要我们同心同力才行。”

    闺叶魅听了又是一脸的娇羞的望向谷悠,“奴家听谷公子的。”

    也不知谷悠心中有何感想,他硬着头皮站起身笑道:“那等仪式一开,诸位尽管放手施为。”

    其余三人,脸色各异,心中所想各自不同,一同点头。

    这意味着不久之后,这稻香镇会上演一出真正的仙人对战,在座几位谁不是威名震动一域的名门仙师,到时候的余波不知道会波及多大,只是那又如何,对山上人而言,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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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命的道人今天依旧是在昨天最初的地方摆摊,只是今天是多了一个伴。

    起初看着这少年背着一个大包裹在他算命摊旁也摆了一个摊子,瞧清楚那少年从包裹中掏出的物件时,他就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来抢生意的吗?

    包裹中的尽是破烂玩意,破碗,破勺,残缺了一角的破瓷瓶,关键里边还有一块板砖,不会是等会儿想要强买强卖吧?

    “小伙子,你在这是收破烂还是卖废品啊?”道人搭话道。

    苏临飞瞥了他一眼,认真道:“道长,我这是做正经生意呢。”

    就这还生意?这些破烂加起来还不知道能不能值一铜板,道人啧啧称奇道:“你是真把自己当成商家老祖了吗?”

    “道长是在夸我?”苏临飞有些惊讶,原来这算命的还是会说些人话的。

    年轻道人没好气道:“你说呢?”

    苏临飞看着道人眯起了眼睛笑道:“那道长是不信我能卖出去咯?不然我们打个赌如何?”

    道人亦是眯起了眼:“行,如果在正午之前你能卖出去一件,我就认你是个商道奇才,认你当半个商道上的师傅。”

    “成。”苏临飞也不计较赌注,点头道。

    道人上下打量一眼苏临飞,迟疑道:“若是你输了…”

    苏临飞指了指道人摊子:“若是我输了,我就再让道长算上一卦,也不不用打折,该多少是多少。”

    “成交。”道人哈哈一笑,这是板上钉钉的生意啊。

    时间还早,镇子中的人并不多,有的都是那些闲着没事,整日挨家挨户送钱的外乡人,镇子明面上都叫他们是财神,私底下则就不一样了,成了人傻钱多的败家玩意。

    不过对苏临飞而言,什么财神,什么败家子都是放屁,说好的挨家挨户送钱呢?他们家怎么还没等到有人敲门送钱。

    镇子能对这些老物件感兴趣的也只有外乡人了,苏临飞是期望能遇上那么一两个睁眼瞎,将他这些从床底下搜罗出的破烂玩意买走。

    可惜这世事总与期望相反,一早上苏临飞这摊子光顾的人屈指可数,大多只是路过瞧上一眼,便目不斜视的走了,倒是身旁的道人,生意红火络绎不绝,来算命的大多还是镇中的妇人,也不知这家伙是走的什么狗屎运。

    那些妇人算卦,这道人都是看手相,那小手摸得,那些妇人是一声颤,脸颊微红,那道人说的话模棱两可,大抵也是些好话,最后都心满意足的走了。

    “小伙子,也不早了,你也该认输了,一定要僵持到最后吗?”年轻道人笑道,可惜是在这小镇子,不然他很想让他外面去打听打听,自己是在和谁赌。

    苏临飞也不失落,反问道人,“若是这次我在道长这再算次卦,不会从那命不久矣变成当场就死吧?”

    道人哈哈一笑,道:“这次贫道给你挑些好的说…”

    只是话音未落,笑脸就僵住了,他娘的,该不会是这小子花钱找来的托吧?

    此时有一个少年蹲在苏临飞的摊子前,穿着黑色长衣,长相极为不俗,这人突如其来,只是在外边街道上走,突然就拐了进来,从苏临飞的摊子上拿起了一个老旧的瓷杯说道:“这杯子怎么卖。”

    苏临飞笑容满面,“就平常玩意不值几个钱,这位公子想要就随便给些钱就好。”

    那位黑衣少年若有所思点点头,拿出一小袋子递给苏临飞:“这次出门没带太多钱,这些钱你看行不行。”

    苏临飞先是一愣,接起袋子抖了抖,沉甸甸的,是一整袋子银钱,……还真遇上人傻钱多的了?

    隔壁道人瞪大了眼睛,他瞧见苏临飞摇了摇头,心中冷笑,你这是想当猪宰啊。

    果不其然,那摊前的黑衣公子露出苦恼的表情,似乎在想该怎么筹钱,只是不曾想这少年摊主从钱袋中拿出一枚银钱,将其余的退了回来。

    原来是这样,黑衣不禁一笑,没接钱袋子,两只手捧着那个小瓷杯,爱不释手:“它对我而言,值这么多钱。”

    又是推脱了一番,既然这黑衣少年执意不肯收回,盛情难却之下,苏临飞也能勉为其难的收下那袋钱。

    “等等!这位公子,你莫非看错了?你再仔细瞧瞧,这瓷杯就是一个普通的凡间物,又这么旧了,还缺了一角,一枚铜板也不值啊!”道人有些急了。

    黑衣少年拿着那个杯子,望向道人,微笑道:“这杯子和我心上人用的那个很像。”

    ??道人一脸的疑惑。

    “这样我和她用的就像是一对了。”黑衣少年一脸向往。

    ???道人更是一脸难以理解,舔狗吗你是,这坑爹啊!

    黑衣少年又打量起苏临飞,咦了一声,“兄弟是练武的?”

    苏临飞也不掩饰,点点头大方承认、。

    对此那人是又点点头,竖起大拇指:“底子打的不错,如今只差临门一脚就能踏入合一境了。”

    这话说的诚恳,听得不像是客套话,苏临飞爽朗一笑:“承仙师吉言了。”

    “常路境。”

    “苏临飞。”

    互报了姓名后,常路境又是一愣,看的旁边的道人是跟着一愣,心中尽是绝望,他娘的,又怎么了,你心上人也姓苏吗?

    之后常路境告辞便离开了,虽说只是简单的买卖,不过十几句言语,苏临飞就对这位姓常的山上仙师观感极好,而这绝不是因为这个常路境肯花高价买他一个破旧杯子。

    常路境离开后,苏临飞将那袋子钱收好,转头看向一旁道人,一脸玩味笑容,后者的表情则像吃了苍蝇屎一般憋屈,半响说不出什么话来,心中略微思量,最后服气的骂了句:“他娘的。”

    愿赌服输,他还不至于不认账,只见道人站起身,脸上是那么的不情愿,动作又是那么僵硬,微微低下身子说道:“苏师傅赌运过人,贫道唯有拜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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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杨桥巷巷尾出去,不远处就有一条不大的小溪,夏天时候是镇子里的孩童嬉水玩乐的好去处,在稻香镇没有人敢说自己从来没在这小溪旁玩过水。

    此时的溪边有两人,是少年少女,少年顶着一个锅盖般的发型,少女瞧着大上一些,穿着素白色的衣衫,肌肤如雪一般白皙,至于相貌那就更出彩了,少年觉得这位姐姐可能是从画中走出来的。

    “小家伙你在这盯了半天,你想找什么。”白衣少女好奇问道,这姓王的小家伙已经在这溪边看了半个时辰,瞧着怪无聊的,只是自己又在旁边也看了这小家伙半时辰,如此一想,似乎自己是更无聊一些。

    白衣少女是陆知遥,今天小师叔终于肯放她出来了,也不知道是被她烦的受不了了,还是因为福缘将至的缘故,她如今仍旧有些不相信,这破落的小镇在千年前也曾是名动整座浩渺穹域的七十二福地之一的稻香福地,也是他们尚金派祖师爷的龙出之地,可惜如今这风光实在是不咋地。

    陆知遥在镇子中闲逛,那些偶然知晓了些只言片语,尾随而来的杂鱼,陆知遥都懒得提起精神去看上一眼,值得她花些力气注意的在这镇子里也只有五个同龄人而已,至于大的那些,小师叔会尽数搞定的。

    陆知遥只是在镇子中随便走走,最后阴错阳差的来到这条溪边,一眼就瞧见了这个令她刮目相看的小家伙。

    起初这个叫做王文淼的小家伙看见她倒是惊叹连连,称赞她漂亮,只是没多会儿,注意就被这条小溪给引了回去,陆知遥这就有些不服气了,自己好歹也被人称作仙子,被一条溪就给比下去了,这算怎么回事。

    “前些天有人在这里抓了一只金色的皮皮虾,在外乡人那卖了不错的价钱。”王文淼认真盯着溪中回道,“我想看看能不能碰个运气。”

    “就这样吗?”陆知遥哑然一笑,她走到王文淼身旁一同蹲下,一手将发丝撩至耳后,目光朝溪中看去,片刻之后,陆知遥摇摇头道:“你说的那种金色的这条溪里已经没有了,所以再等下去也是白费力气。”

    王文淼转头看着这个在他心中被列为和稚鸢一样好看的仙女姐姐,好奇道:“你只看了一会儿,你是怎么知道的,可别骗我,坏了我的财路。”

    陆知遥微微一笑,右手伸出食指,心念一动,手掌翻转,食指是朝上一抬。

    这时再看向溪中,王文淼是长大了嘴,一脸不可思议,那小溪中的鱼儿,虾米,石头之类的此时都一一浮出了水面,瞧着是一览无遗。

    “你再看看,我没骗你吧,是真没有了。”陆知遥微笑道。

    王文淼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我本来以为姐姐只是长得像仙女,没想到真的是一位仙女姐姐。”

    陆知遥伸出手拍拍他的小脑袋,笑容更灿然了些,这家伙的夸赞话一般,但听着就是不错。

    王文淼目光闪烁道:“仙女姐姐刚才那招是法术吗?一定很厉害吧?”

    陆知遥看着这个小家伙,脑袋微微一歪,“嗯,想学吗?”

    王文淼听得一脸期待,“能学吗?”

    “嗯…让我考虑下。”陆知遥一手撑着下巴,看着溪边认真道,只是没一会儿转过头看着这小家伙依旧一脸期待,没忍住,笑了出来,她点点头:“当然可以,只不过这术法不能外传,就看你愿不愿意跟着姐姐离开镇子,去姐姐的门派修行了。”

    王文淼想了会儿,问道:“我爹娘可以一块去吗?”

    陆知遥一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摇摇头解释道:“修行登高是自己的事情,带爹娘去不好。”只是看着小家伙有些失落,她又说道:“你也不同太失望,你上山只要修行那么两三年就能下山行走了,到时候再回来看你爹娘就好啦,那时你的爹娘因为你都可以过上好日子。”

    王文淼听得有些心动,低下头看着是在考虑,俩眉毛都快挤在一块了。

    陆知遥静静的等着,心中觉得这件事已是板上钉钉,到时候门里上上下下的师叔师伯都要给她发一份红包,心中又有些自得,自己这知心大姐姐的模样,换作她程师姐来,能有这种效果吗?

    当王文淼的眉头松开时,陆知遥心中已是一喜,却听王文淼说道:“仙女姐姐说的很有道理,但我想先问问我朋友的意见。”

    “啥???”陆知遥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