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其其走进房间,看见白幼梦正坐在椅子上,手持水壶将沸水高冲入紫砂壶中,刮去壶表面泡沫,然后盖上盖子。洗茶一次,继续高温冲泡。她穿着湖绿色田园风无袖旗袍,盘着头发,只留两边耳旁一缕发丝卷成弧度。空气中弥漫着大红袍的香气,她坐得笔直的身体、修长的脖颈、姣好的面庞以及优雅的动作,就像从古画中走出来的仕女,那么美丽高雅。

    “你来了,傻站在那里干嘛,过来喝茶,我泡了你最喜欢的大红袍......”白幼梦倒了两杯茶水,端起其中一杯准备往前放在对面的杯碟中,她抬起头看见苏其其之后,手一抖,杯子掉在桌上滚了一圈又砸在了地毯上。她惊慌地站起来往外走,嘴里喊道:“来人啊。”

    苏其其往前走了几步堵在她的面前,淡淡地说道:“不用喊了,外面已经没有人在了。”

    白幼梦退后两步,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噢......是阿惠跟你说的?不,她不会告诉你的。”

    苏其其盯着她的眼睛,天真地问她:“为什么不会告诉我?我只是一个想见妈妈的孩子罢了,阿惠阿姨慈悲之心,不忍我们母女分离,还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

    白幼梦闻言沉默以对,她相信阿惠不会出卖她的。

    苏其其看她不说话又再次问道:“你呢?为什么不想见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不回来看看自己的亲人?”

    “我没有女儿,只有一个儿子。”白幼梦大声叫道。

    苏其其猛地上前抓住她的手腕,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章天心,我就是你的女儿苏其其,这个名字是你取的,我身体里流着的是你的血液,这是你一辈子都否定不了的事实。你说你没有女儿,那好,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做亲子鉴定。章天心,你敢去吗?”

    章天心眼里闪过慌乱,她一把甩开苏其其,大声吼道:“不要叫我章天心,我不是章天心,我是白幼梦。”

    苏其其被她甩在了茶几上,额头撞在了边沿处,苏其其摸了摸额头,很痛,又看了看手心,有血。她的心里难过顿生,心脏也跟着疼痛起来。她撑着茶几站了起来,再次走到白幼梦的面前:“妈妈,你连外公给你取的名字都不要了吗?”

    可惜章天心对她的伤口视而不见,像看着仇人一般盯着苏其其,大声说:“不要叫我妈妈?我说过了,我没有女儿。”

    “既然你不想要我这个女儿,当初为什么还要生下我?既然生下了我,为什么要抛弃我?”苏其其难过地流下眼泪。

    “当初我以为我爱的人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男人,我以为你就是我们美好爱情的结晶。但原来不是,一切都是假的,你就是我这一辈子的污点,你是我章天心的耻辱。不,章天心已经死了,我现在是白幼梦。”

    苏其其听完她的话一个踉跄,眼泪止不住地滑落脸颊,她捂着心口,心如刀绞一般。她哑着声音问道:“难道你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忘记了吗?外公那么疼你,连临死之前都在惦记着要去找你,他死在了你的生日那天,你每年过生日难道不会愧疚吗?你还活着,却连送外公最后一程你都没来,你对得起外公这么多年对你的养育之恩吗?你对得起他几十年的栽培之情吗?”

    白幼梦听完眼里有一瞬间的愧疚之色,但很快浮现了痛恨的表情:“如果他疼我,他就应该在你三个月大的时候把你扔进珉江里,而不是养育你长大。”

    苏其其的心一阵一阵地刺痛,她站不稳脚步,只好扶着茶几坐在了上面。她悲伤地看着章天心:“难道你真的这么绝情绝义?大舅舅呢,二舅舅呢,他们都是你的亲人,你一点亲情恩义都不顾吗?”

    “不要跟我提他们,我没有这样的亲人。章天心已经死了,我白幼梦的亲人都在北京。”白幼梦咆哮起来。

    “妈妈,跟我回家好吗?你的房间还是从前的模样,每天都有佣人打扫得干干净净。舅舅他们都很想念你,还有大哥二哥姐姐,他们时常提起你这个姑姑。妈妈,我们都在期盼你回家。跟我回家好吗?我陪你去外公的墓前看看他,外公见着你回来,泉下有知也一定会很高兴的。你看,我带了外公的照片过来,你肯定没见过他白发苍苍的样子,其实依然很英俊,还是个帅气的老头子......”苏其其一边说着一边从背包里拿出两个相框,她一只手里拿着一个相框慢慢地走到白幼梦的面前。

    白幼梦先看见的是她左手里的相框,那是她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拍的,她穿着父亲从法国给她定制的鞋子,挽着父亲对着镜头笑靥如花。此时她盯着相片的眼睛里满是幸福的回忆。但当她的视线移至苏其其右手里的相框时,脸上变得狰狞起来。那是苏其其去年生日的时候拍的照片。当时外公送了她脖子上的这条六芒星项链,虽然不是特别好看,但是只要是外公送给她的东西,就算是一颗草,她也是非常高兴的。所以她当时抱着外公的手臂笑得很甜。

    白幼梦直勾勾地盯着相框,照片里满头白发的章建辉看着苏其其,脸上都是溺爱疼惜的神色。那种从前只会对着她的宠溺眼神,如今却对着苏其其,这一幕刺激了她。她扬手挥开相框,大声叫道:“不要叫我妈妈......”

    苏其其看着地上的照片,外公对着她微笑着,这世间疼她爱她的人已经死去,再无人像外公一样无条件地对她好了。她对着照片里的外公轻轻地笑了,然后抬起头决绝地说道:“好。从前我也没叫过妈妈,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叫你一句妈妈。我苏其其就算没有父母,也能活得很好。”

    白幼梦看着她小小的身子,倔强坚决的表情,就像从前无数次她在父亲脸上看到的神情一样。

    苏其其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相框,紧抱在怀里,对白幼梦说道:“我以后再也不会来找你,你的一切也都与我无关。但是在这之前,你必须告诉我,我的父亲是谁?他真的也死了吗?”

    白幼梦听见她的问话却像发了疯似的大声吼道:“他死了,早就该死了。你也不该活在这世上,你活着的每一日都见证了我屈辱的过去。只要你不在了,这世上就再无与章天心有关的东西,你该死,我要掐死你......”

    白幼梦陷入癫狂之中,她快速地掐住苏其其的脖子把她摁倒在地,相框也被冲散在地毯上。

    苏其其被她掐住脖子喘不过气,双手用力想掰开她的手却无法掰开。

    莫安和女保镖打得难分难解的时候,女保镖趁一个空隙之间忙大声叫道:“等一下。”

    莫安停下来看着她,她喘了喘气说道:“你不就是想让她们在里面谈话吗?我们就都在外面守着,谁也别进去不就得了。”

    “早这样不就好了嘛,浪费我的力气。”莫安甩了甩手臂,揉了揉肩膀。

    女保镖看她没有再继续打的意思,就趁机拿出手机发了个短信。

    魏风在耳机里听到白幼梦说要掐死苏其其之后,就只听见苏其其微弱的喊叫声,他立马下车冲进会所。

    他在前台抓了一个服务员对他说:“我是警察,带我去富贵一号房,快点。”

    服务员被他气势所迫,只能任他拖拽着往会所里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