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雪闻言,愕然抬头,随即眼底难掩那一抹愉悦,他终于说话了。

    只一字,宛如清风拂过琴弦。

    她是知道九王爷的尊号,练?应该是小名了。

    千山雪眼波轻轻一勾,眼尾上扬着好看的弧度,她把手搭在他的肩,笑道,“那我以后就唤你阿练吧,原来阿练不是哑巴,阿练的声音真好听。”

    萧煜锦面色徒然一怔,脸有些微红,在对上她的眸光时,转瞬又移开。

    千山雪细细打量着他,静静地想着心事,眼波流动间,竟是深深的惋惜,这九王爷生得俊朗,却患上了失语症,可想而知他遭受的打击是有多深,她想象着,仿佛看到了阿练绝望无助的看着自己的娘自焚……

    大抵是这样,他看到自己冲进柴房,深陷其中,情急之下,这一幕触动了他小时候的可怕记忆,所以他才会冲动的去救自己,心念至此,她收回了久远的思绪,目光微闪,眉宇间尽显关切,她柔声道,“阿练,你以后不可再冲动了,那样很危险。”

    萧煜锦闻言,眉心紧拧,原本的冷然无波,转瞬之间骤然腾升一丝怒气,他手握成拳击打千山雪的肩数次,千山雪被他冷不防的击了几下,一时之间哑然凝噎。

    她恍然大悟,急忙道,“阿练是王爷,小白救你是分内之事,可小白只是一个奴才,你不必冒险相救,我死不足惜,我……”

    不等她说完,下一瞬,萧煜锦把她搂在怀里,紧紧地扣住她,似乎是要把她捏碎。

    此时此刻,两人都沉浸在无声的温情,一缕阳光斜斜的侵入,那一抹方寸的光芒是他们天长地久的时光。

    “这点伤,倒不妨碍你这奴才,别的心思。”

    突兀的声音从门外飘进,淡然尖酸的一句,却让屋里的两人为之尴尬一震。

    千山雪微微移眸,正好对上门口立着的萧轩羽。

    他的双眼寒冷之极,阴厉的狠瞪着她,浑身散发出寒冷之气,让周遭瞬间化作凝冰。

    千山雪浑身抖了抖,打了个寒战,瞥了一眼萧轩羽,觉得他面无表情之下,压抑着可怕的阴霾,不禁心头一突,赶紧挣脱萧煜锦的怀抱。

    这,这,她又冒犯宣王哪里了?

    千山雪慌忙的正要伏地行礼,而萧煜锦却在此时蓦地把她一拦,制止她下跪,她神色一顿,不理会他,继续下跪,萧煜锦却是执拗的阻拦,几番回合,千山雪眸色闪动,遮面的绢帕之下,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她眼珠一转,来回瞄着凛然沉默的萧轩羽。

    面对诡异的情形,萧轩羽静静的看着,冷而不善的目光最终停留在萧煜锦紧抓千山雪的地方,目光略微闪动,忽然怒喝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千山雪被这一喝,浑身一颤,七魄被吓散了三魂,她觉得在这个世界能不能活下来是次要,得个心脏病那是绝对的,成天被这冷酷腹黑王爷一惊一吓的,不得心脏病才怪。

    “阿练松手,快松手。”

    千山雪低低的重复着,眉宇间已浮上一层冷汗。

    面对不善的目光扫视,千山雪眼角抽搐,额上直冒冷汗,勉强干笑一声,眼眸微不可见的光芒一闪,

    “你嘀嘀咕咕什么?蒙着面又做什么?”萧轩羽伸出手就要揭开她的面巾。

    千山雪身子一缩,退后了一步,淡然道,“奴才脸坏了,丑陋不堪,怕吓到了人。”

    萧轩羽眉头一皱,似乎不相信,他面露寒霜,眼中的光芒几乎像无数的冷箭,蓄意待发。

    忽然,萧煜锦冲他嗷嗷大喊,似乎他只要再敢上前一步,他就会攻击他。

    萧轩羽上前一步,历声道,“九弟放手。”

    边说着就要把人拽出,而此时,萧煜锦搂得更紧,“啊,啊”直叫,像是在护幼。

    千山雪使足了力气挣脱,在拉扯的瞬间面巾忽然被扯掉。

    一张变形的脸赫然入目。

    萧轩羽诧异一怔,一时竟语塞。

    萧轩羽缓和了语气道,“九弟,哥哥给你安排不少奴婢,都被你吓走了,而他……万万不行,哥哥给你重新安排一个便是。”

    萧煜锦冷眼默然,摇摇头不答应。

    气氛僵持了片刻,见他依旧不放手,萧轩羽终于语气又软了七分,面上带笑道,“哥哥不会再惩罚他,哥准许他可在你这待三日,三日之后,他必须回洒扫院。”

    萧煜锦暗淡的眸色,顿时眼睛一亮,凝视着她片刻,才缓缓把手松一松,但仍旧不放手。

    萧轩羽怔了怔,对于九弟这样突然举动,他匪夷所思,就因为这奴才昨日的冒死举动?

    他凝视着他们半晌,便转身离开,行至门口,他顿足,淡淡道,“三日之后,你滚回洒扫院,这三日好好照顾九王爷,不得有闪失。”

    “奴才遵命。”千山雪恭敬的应声道。

    萧轩羽顿了顿,眼尾斜了斜千山雪,便急步离开,身后玄袍飘扬,如一阵风似的消失。

    见煞神走远,千山雪这才长舒一口气,萧煜锦此刻也松开了手,千山雪这才发现他居然脸红了,不觉噗嗤一笑,想起他方才的执拗,这九爷一会疯癫,一会又像个孩子似的,不对,他本来就是孩子嘛。

    忽然“咕噜”一声响,千山雪定定的望向他,他不好意思的捂肚垂下头,朱唇微颤,神色我见犹怜,千山雪微微一笑,刚要说什么,忽然又是“咕噜”一声,萧煜锦闻声一怔,正好与她眸色一撞,千山雪揉着肚子忽然大笑起来,他唇角微微一扬,也似笑非笑。

    西院虽没有奴仆伺候,但每日饭点一到,便会有仆人送饭,只是九王爷是个弃子,下人都不待见,看他苍白肌瘦的,铁定是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现在还没到饭点,仆人是不会送饭的。

    千山雪心疼的看着他柔声道,“阿练你在这等着,我给你弄饭去。”

    一转眼,千山雪便跑了出去,一看到被夷为平地的柴房,她顿时懵了,这可怎么好?没地做饭了。

    忽听背后风声疾来,她旋然转身,只见萧煜锦用粗布包着一堆食材向她奔来。

    她心里一阵酸楚,一个王爷竟沦落到这境地,要靠偷藏食材才能存活。

    食材有了,可问题也来了,没有灶,这王府只有御膳房才有灶,别的地方不让做饭,以防走水,她一个奴才贸然去御膳房做饭可能吗?

    她环顾四周一圈,眼睛盯着破损的柴房良久,她灵机一动,接着便捡来几块残砖垒起了一个灶,差个锅,她心想着这些屋子定能找出一个来,下一刻,她便来回的穿梭几个房间寻找。

    不一会,千山雪找到了一个铜制的罐子,这罐子造型独特,心想着凑活着用吧,她蹲坐在简易的灶旁,才俯下身,就见萧煜锦也俯下身,手里拿着一物,不停地敲打摩擦,不一会,“喀哧”一声,一道火苗燃起,千山雪心中暗暗道,柴房的火果然是你放的。

    她不露声色的掩藏心思,待她把铜罐洗净放上,刚要倒食材,萧煜锦蓦地把铜罐扔一边,千山雪以为他疯病犯了,急忙去捡,萧煜锦又是一脚踢飞,千山雪这回是真气恼了,她怒诉道,“阿练,再胡闹,我不理你了。”

    萧煜锦连忙在地上画了一图,千山雪仔细一看,画的是水,她觉得莫名其妙,水?眼波流转,忽然反应过来,她轻声试探道,“阿练每天都往里放水?”

    萧煜锦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千山雪往里轻轻一嗅,眉头紧皱,虽然已洗净,但还是残留一股骚气。

    她扶额,顿时气结。

    千山雪只好重新又找了个铜盆,她来回的嗅了嗅,待放到灶上,她又不放心的嗅嗅,三五个来回之后才放心放下食材,一旁的萧煜锦无奈的撇了撇嘴,竟叹了一口气,直到过了响午两人才吃上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