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冷雨打湿庭中娇花,满地残花落叶。

    长长的回廊里,瘦弱的少年怔怔地望着廊外的斜风苦雨。

    许清和凭栏远望,四角天空灰暗一片,雨水沥沥。她偏过头去看着少年忧郁的侧脸,柔声说道:“阿瑾,你若是想哭,便哭出来吧!雨声潇潇,舅舅也是听不见的……”

    苏瑾摇摇头,“我不能哭。”

    凉风带着湿气在回廊里飘摇。

    “听说你这两天都没有去县学?”许清和被冷风吹得瑟缩一下,望着无知无觉的少年,问了一句。

    苏瑾看一眼表姐,说道:“已经和师长告了假。父亲如今病重,我自当随侍在床前。”

    许清和柔声说道:“阿瑾,我给你找了一个新玩伴,虽说年纪比你小些,但性情温顺,乖巧可爱,以后在县学里,你可要多多看顾他。”

    苏瑾皱眉,“表姐,我已经长大了,还要玩伴做什么!在县学里也要忙着苦读,哪里抽得出空来看顾小孩子。”

    “别急着推拒嘛!到时候带你去认识一下,说不定你乐意看顾他。”许清和笑道,心里腹诽一番:我还不是见你总是独来独往,形单影只,在县学里又没有结交到一个好友,才想方设法地助你一臂之力……

    苏瑾沉默,他似乎知道了表姐为何说起这个,“好,到时候麻烦表姐引荐。”

    “本来许盛与你年岁相当,打小又认识,奈何你们两个脾气相冲,始终玩不到一块去,不然你在县学里也有个知己好友……”许清和遗憾地说道。

    苏瑾听表姐说起许盛,皱了皱眉,“表姐,他在县学里时常打架斗殴,师长奈何不了他,如今对他不闻不问。我们两个有时在路上碰见,也是形同陌路。”

    许清和叹息一声,“上梁不正下梁歪。只盼他不要干些杀人放火的事,不要危及许府名声,我便满意了。”

    “他还在许府里住吗?”苏瑾问道。

    许清和摇摇头,“他随二叔搬去城西了,我留不住。许盛日后怕是入不了仕途。”望着文质彬彬、稚气未脱的小表弟,问了一句,“你来年要去参加考试吗?”

    苏瑾神思恍惚了一下,“如果有幸,我便去参加。”

    许清和静默片刻,拍了拍少年单薄的肩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时候,许夫人出了卧房,站在门口,看见回廊里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喊了一句,“清和,过来!”

    廊中的二人听到声音齐齐看过去,见许夫人站在门口,朝他们招手。

    许清和侧首去看着身旁少年,问道:“舅舅怕是有话要与我说,你去陪姑姑说说话吧!”

    苏瑾点点头。

    许清和进了卧房,在床边坐下,柔声问道:“舅舅,可感觉好受些?”

    苏柘微笑着说道:“无碍,不必担心我。你最近在忙些什么?”

    “全品居刚开业时忙碌了一阵,现在生意火热,没什么要操心的。”许清和喜悦地回道,“舅舅,全品居开业半个月便赚了一千多两银子,照着这个势头,一年的利润够得上好几间布庄的了。”

    苏柘含笑望着许清和神采飞扬地说她的生意经,欣慰地问道:“清和,你可计划过以后的事?”

    许清和不假思索地回道:“当然有啊!我要把许府的生意拓展到兴元府,甚至整个剑南道去!哪怕穷极一生才能做到……”

    苏柘赞了一句,“好志气!舅舅相信你能做到!”

    “果真只有舅舅能理解我,支持我——”许清和眼神一亮,片刻后便暗淡了下去,“我同母亲说起这些,她总是一通怨念,觉得我痴人说梦,还不如早早地找位郎君嫁了……”

    苏柘笑一笑,劝解道:“你母亲只不过是着急你的终生大事。舅舅问你一句,如今还是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吗?”

    许清和愣了愣,说道:“我觉得这种事要随缘,强求不来。”

    看着舅舅慈祥平和的眼神,她继续说道:“舅舅,其实我有些害怕成亲。”

    “为何?”苏柘微觉诧异。

    “我怕成亲后,不能抛头露面,不能有自己的追求,只能呆在深宅大院里,相夫教子,侍奉公婆。”许清和缓缓地说道。

    她不想过那种日子,她想飞,飞到不同的地方看一看……

    她想赚银子,赚很多很多的银子,然后游山玩水、逍遥度日……

    苏柘舒心一笑,“清和,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总有一天,会有一个人支持你,让你不被世俗陈规束缚,自由自在……”

    “会有那样的人吗?”许清和神色迷茫。

    苏柘点头,“舅舅说有,便一定会有。”

    许清和展颜一笑,“嗯,舅舅从不对我说谎。那我一边挣银子,一边等着那个人的出现。”

    苏柘笑眯了眼,问道:“沈大人是不是搬到你家隔壁了?”

    许清和听到舅舅突然说起这些,不解地问道:“舅舅怎么问起这个?昨日同妹夫一起,陪着沈大人参观了一下他的新府邸。”

    “舅舅,新刺史府极其宽阔,里面焕然一新,和从前的刘府大相径庭!”许清和赞道。

    苏柘问她一句,“清和,你畏惧沈大人吗?”

    许清和不好意思地说道:“按理他是官,我是民,心中该存敬畏。但他又和妹夫交好,平时见面也不摆官威,我便忘了他的身份,少了敬畏。母亲已经因为此事,狠狠地训斥了我一番。”

    苏柘听完又问道:“那你觉得他为人如何?”

    许清和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那男子伟岸的身影,和那日大雨发生的一幕幕场景,轻声回答道:“他……很好……”

    苏柘闻言赞许地一笑,“有好感,舅舅便放心了。”

    “啊?”许清和一愣,舅舅这句话是何意?

    “沈大人雄心壮志,你日后若要扩大生意,少不得要多多倚靠他的势力。等到沈大人搬来刺史府,近水楼台,你务必要和他结交。虽说可以靠着泊舟从中搭桥,但比不过你自己和沈大人的交情。你可理解舅舅说的这番话?”

    许清和心里琢磨一遍,笑着点点头,“我懂得了,谢谢舅舅的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