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和到达苏府时,正碰上刚下学回家的苏瑾,两人便一起进府去。

    苏瑾本来是由苏柘亲自教导,但过完年,苏柘身体日益衰弱,教导儿子便力不从心。于是将苏瑾送进了县学,与庶民学子一同进学。

    眉州城的县学紧挨着县衙,学员大都是庶民百姓之子,没有银子请西席,只能送到县学里。

    苏府在眉州城里算得上知名的书香世家,虽然如今子嗣凋零,府上没有功名,但苏柘学识渊博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是以苏瑾进县学,很是掀起了一股八卦叹息之风。

    苏瑾每日按部就班地上学下学,不苟言笑加上沉默寡言,与县学里的学生关系处得很一般。

    许清和看着身旁沉默消极的小表弟,关怀道:“表弟怎地不复往日那般活泼?可是在县学里受了气?”

    苏瑾摇摇头,低声道:“不是。他们待我很好。”

    “你如今既然进了县学,就要更加勤奋地读书。”许清和勉励道,“不要看不上县学名声微末,我听说眉州城里一半的秀才都是从县学出来的。”

    苏瑾点点头,他心里对县学没有任何偏见。忧虑的是其它事,和表姐说了也于事无补。便转移话题道:“我听说表姐的酒楼出了命案,酒楼会因此关门吗?”

    许清和回道:“县尊已经将案子破了,相关人犯也已经被判刑。酒楼怕是要歇业一段时间。”

    “表姐损失了这么多银子,心里是何感受?”苏瑾道。

    许清和顿时捂着胸口,一脸悲伤道:“剜心之痛!”

    惹得苏瑾顿时哈哈笑起来。

    二人谈笑间就看见苏静姝迤逦而来。

    “你们在聊些什么这么欢快?我老远就听见了阿瑾的笑声。”苏静姝笑着问道。

    苏瑾上前去挨着姐姐,笑道:“表姐最近损失了一笔银子,正伤心着呢!”

    许清和也上前去,拽着表妹的衣袖道:“表妹,阿瑾如今学会落井下石了。我丢银子他笑得可欢了!”

    苏静姝被二人簇拥着,不知原委,便两边都温柔安抚一番。

    她正值新婚燕尔,每日与李泊舟耳鬓厮磨,如胶似漆。哪有时间去探听外面发生的事情。

    许清和道:“酒楼最近有些麻烦事,等会再与你们细讲。”

    苏静姝点点头,三人便亲密地前往正厅用晚膳。

    李泊舟看见妻子携着小舅子和表姐进来,连忙拿出礼盒朝着许清和递过来,笑着说道:“一点心意,请表姐笑纳。”

    许清和只好腾出手来接过,笑着道了声谢。

    又拿出一份礼盒,递给苏瑾,“请小舅子笑纳。”苏瑾也笑着接过。

    李泊舟便顺势挤过去,扶着苏静姝在圆桌前坐下。

    苏柘坐在上首,安详和蔼地看着几个小辈,待众人坐好,便说道:“开席吧!”

    许清和最喜欢苏府的菜肴,当下便夹起一片莹白嫩滑的鱼肉,咬了一口,尝了尝,忍不住称赞道:“全眉州城再也找不出第二份五彩酥鱼片,似舅舅家的这般美味!”

    苏柘笑道:“觉得好吃就多吃点,回头带一份给你母亲。”许清和连忙道谢,又继续大快朵颐。

    李泊舟看了看表姐,又看了看妻子,觉得还是静姝温和柔美的用膳姿态更符合大家闺秀的样子。

    苏静姝小口喝完一勺百味羹,想起一事,便放下勺子,对许清和道:“表姐,下月十五,我要去西枫寺上香,表姐可愿与我同去?”

    西枫寺在眉山上,历来香火兴盛。不过当初修建的不是迂回的山路,而是台阶。

    许清和一想到那将近三千级石阶,毫不犹豫地回道:“我不去。让妹夫陪你去便是。”

    李泊舟笑道:“我自是要同去的。不过表姐这么大的人,不会是怕那千级台阶,才不愿去?”

    许清和当即反驳道:“怎么可能!我只是无所求,自然不用进香。况且你们新婚夫妻去求送子签,拉上我做什么。”

    苏静姝羞红了脸,她确是去求佛祖保佑早日得子。

    苏柘看着自家老大不小的外甥女,笑道:“清和一同去吧!求个姻缘回来。”

    李泊舟顿时乐了,“岳丈说得极是。似表姐这般年纪还未婚配的,全眉州城也找不出第二个。说不定求个姻缘,明年就能出嫁。”

    许清和一个白眼翻过去,怼道:“似妹夫这般年纪还是个秀才的,全眉州城也找不出第二个。”

    苏静姝连忙打圆场,温柔劝道:“表姐,便与我一同去吧。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出游了。”

    苏瑾看看姐夫,又看看表姐,叹口气,继续埋头用膳。

    许清和只好应道:“好吧!看在这一桌子美味佳肴的份上,我便与你一道去。”

    苏柘等人听完都笑将起来。

    待到许清和回到许府时,已月上中天。

    许夫人照旧在她房里等着,看着女儿踏着月色归来,方才放下心。

    许清和接过许瑶提着的食盒,放在桌上,笑着说道:“母亲,这是舅舅让我给您带的五彩酥鱼片,还热着呢。母亲要不要尝一尝?”

    许瑶拿来一双碗筷,利落地盛了一小碗,放在许夫人面前。

    许夫人笑着尝了一口,说道:“还是熟悉的美味。”

    许清和坐在旁边,称赞道:“舅舅家的饭食真是百吃不厌。”

    许夫人笑道:“你可记得小时候,为了一口猪蹄膀,哭喊着赖在苏府不愿回家?”

    “哪有这种事!母亲许是记错了。”许清和看着母亲一脸笑意,索性抵赖道。

    许夫人懒得揭穿她,问道:“南佳酒楼真的要关门?那可是你父亲的一点心血。”

    许清和回道:“酒楼的厨子犯了命案,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厨师,只能歇业一段时间。”

    许夫人叹了一口气,忧伤地回忆道:“当初我嫁进许府时,哥哥怕我吃不惯许家的饭菜,便同苏府后厨掌勺的苏伯商量,将其侄子苏平送到许府,专门给我准备饭食。后来夫君见苏平厨艺不错,便让他去南佳酒楼当掌勺厨师。”

    许清和不知道其中还有这番渊源,她一直以为苏师傅只是父亲雇来的厨子。

    “想不到今日苏师傅却因许府遇害。罪孽啊!”许夫人愧疚道。

    许清和连忙道:“母亲切勿自责,都是女儿经营不善,没能早日发现王掌柜等人的恶劣行径。一切与母亲无关。”

    “你派个人带份厚礼去看望一番苏平的遗孀,日后好好照料她。”许夫人道。

    许清和答道:“我已经让许叔携重礼去了,母亲勿要再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