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徐婕妤便派了桔梗来请我心知她已有打算不觉也稍稍安心。及至玉照宫徐婕妤淡扫娥眉妆容清淡案几上只搁了一本翻开的《孟子》蓝草染的书面有淡淡的草木清馨和她的气质很相宜。

    她温婉一笑道:“皇上告诉了今早要来嫔妾这里坐坐嫔妾想娘娘所说之事宜早不宜迟。”徐婕妤指一指内堂后的一扇十二幅的乌梨木雕花屏风带着歉意道:“屏风后头是臣妾更衣的所在皇上是不会过去的。委屈娘娘在后头听着若说得有什么破绽还得娘娘事后弥补周全才好。”

    我含笑凝视于她“多谢你想得周全。”于是把钗环皆摘了下来免得有碰撞之声惊扰。才收拾完毕已听见外头通报驾到的声音传进来便忙闪在屏风后。

    徐婕妤扶着桔梗的手迎了上去浅浅施了一礼笑盈盈道:“皇上来了。”她穿着一件宽松的月色缎裙只裙角上绣着一朵浅米黄的君子兰。

    玄凌端详她笑道:“你今日气色倒好些。”

    她盈盈道:“托皇上的福。”

    玄凌“嗯”了一声捏一捏她的腕骨“你前番病了一场也该好好养着朕见桔梗和赤芍服侍你都很周全。”说着“咦”了一声环顾道:“怎么不见赤芍陪着你?”

    为防着赤芍碍事我早叫浣碧拉了她同去内务府选新进的衣料。那本是个美差她自然不会推脱。

    徐婕妤的眉梢有淡淡的无法掩饰的一抹清愁然而在玄凌面前她的清愁亦像是含笑只道:“赤芍帮臣妾去领秋日城要裁的衣料了。”

    玄凌“哦”了一声也自觉有些失态因见案几上搁着一本翻开的《孟子》不觉含笑“婕妤怎么有兴致在看这个?”

    徐婕妤略略有些拘谨此刻听见说起《孟子》也自如了些“孔孟之道大有深意臣妾倒很愿意读读。”

    玄凌听她如是说也颇有兴致“婕妤爱读《孟子》不知有何见解?”

    徐婕妤谦和一笑轻声细语“臣妾读《孟子》始知朱熹之浅薄朱熹妄称夫子被后人赞誉‘程朱理学’其实全然不通完全曲解孔孟之道。”

    玄凌兴致更浓道:“婕妤为何这样说?”

    徐婕妤笑得宁静恬淡“《孟子。万章》上说‘男女居室人之大伦也’《礼记。礼运》亦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到了朱熹口中却宣扬‘存天理灭人欲’实在大大不通。”她转脸看着玄凌“我朝以来皆以孔孟之道为正宗。朱熹虽在理学上颇有成就文章亦写得漂亮然而其人品之劣由严蕊一事便可知为一己之私严刑拷打无辜女子逼得她委顿几死心肠冷酷可见一斑。”

    玄凌笑笑弹一弹指甲道:“朱熹的确有不通人情之处。”

    徐婕妤坐得端正淡淡扬起小巧的唇角“是啊!若要说起‘存天理灭人欲’臣妾先觉得不通。”她脸上微微一红“若宫中也如此臣妾又如何能为皇上绵延子嗣呢?岂非自身就是大错特错了。所以觉得说这话的人必然是无情之人与皇家宽厚之德背道而驰。”

    细碎的金色的秋阳暖光似迷蒙的轻雾缭绕落在空阔的空翠堂中别有一种青郁静谧的气息仿佛蒹葭苍苍之上弥漫的如霜白露。徐婕妤的目光有一种迷蒙的温柔似牵住风筝的盈弱一线只牵在玄凌沉吟的冷俊面庞上。

    玄凌随意一笑眼中有一抹阴翳的散漫和冷漠“背道而驰?”他见徐婕妤含蓄低头淡淡道:“婕妤最近见过什么人听过什么话么?”

    徐婕妤婉约一笑吃力地挪一挪身子“别说臣妾现在走不动即便肯出去皇上也知道臣妾的性子是从不说别人的闲话的更不爱管别人的事。”

    玄凌微微一愕旋即释然笑道:“不错朕觉得这是你最大的好处不似旁人那么嘴碎多方。”玄凌多了几分信赖之色“如此朕有一事想听听婕妤的意思。婕妤置身事外想必看事亦清楚明白。”

    “虽然臣妾见解粗陋不过倒是很愿意陪皇上说说话。”

    玄凌微微沉吟“如今宫中纷传崔槿汐与李长之事皇后主张严惩敬妃持中不言端妃颇有不忍莞妃不便说话不知婕妤如何看?”

    徐婕妤只笑“皇上可记得春日桃花之景?设计者说到严蕊臣妾便献丑用严蕊的《如梦令》来答。”她的声音轻柔悦耳“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与红红别是东风情味。曾记曾记人在武陵微醉。”

    “婕妤此说何解?”

    徐婕妤颈中一串八叶桃花细银链子正中的坠子正是一枚粉色水晶琢成五瓣桃花仿佛合着她的话语应景一般“道是梨花非梨花道是杏花亦非杏花。似是而非红红白白正如桃花爱之者称其桃之夭夭宜室宜家不爱者嫌其轻薄无香逐水飘零。其实各花入各眼是非只在人心罢了。朱熹眼中严蕊是轻薄妓女死不足惜。而千古之后人人赞叹严蕊侠义之风不为酷刑所逼而攀诬士大夫。正如此诗中的桃花或许朱熹眼中也不过是轻薄逐流水之物却不想桃花也是武陵桃源之品呢。言及今日宫中之事皇后认为关系宫中风纪规矩臣妾倒以为他们并未祸乱皇宫不过是宫女内监相互慰藉罢了。他们这些为奴为婢的一入宫门便孤身劳作至死难免凄凉寂寞想寻个伴以己度人也只觉得可怜了。”

    徐婕妤娓娓道出此言我在屏风之后亦忍不住要击节赞叹其心思之敏答言之巧果真心细如聪慧过人。

    玄凌眼中清冷之色微融温和道:“婕妤以为如何处置才好?”

    徐婕妤柔婉的声音如她月光一般迤逦的裙幅“皇上可曾听说过一句话‘不痴不聋不作家翁’唐代宗的升平公主被驸马郭暧醉打金枝代宗也不过以此语一笑了之何况是无伤大雅的宫女内监对食之事?其实皇上若不信可去每个宫里都查查保不定都有难道个个都要杀之而后快么?皇上乃天下职责之重休止是一个家翁大可端出一点容人之量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深深看住玄凌目光像新开壳的蛋清澈明亮温润不含一缕杂技“许是臣妾怀有身孕的缘故实在听不得这些打打杀杀的事过分心软了请皇上恕罪。”

    玄凌的眼中有浅浅的笑意和安慰“是啊!如今宫中有身孕的不止是你连着沈淑媛和嬛嬛大约都见不得生杀之事的。”言尽于此玄凌与她烹茶品味了一番又叮嘱了几句便步履轻快回了仪元殿。

    徐婕妤扶着桔梗的手目送玄凌离开眼中柔情似江南的春水伏波亦只盈盈望着玄凌远去的背影静静无言凝望。

    我在屏风之后望着徐婕妤的眼波心中五味陈杂。大约要很爱很爱一个人才会有这样缠绵的眼神吧只是徐婕妤的绵绵深情从不在玄凌面前表现出来。她仿佛已经习惯了只是在他的身后这样安静看着他。

    我默默地叹息了一声而我想必是不会再以这样的眼神看着玄凌。而我想这样温柔凝眸的一个人也不会再有从前这般深情凝睇的时光了。

    自玉照宫回来我心境轻松了些许然而人亦沉默了。只坐在小轩窗下有心无意地拨弄着琴上七弦看着花宜领着宫女们收拾殿前池的枯荷残叶只余下一池静水。

    浣碧站在我身后一遍又一遍用木齿梳蘸了皂角乌膏为我篦头。她道:“回来的路上看小姐笑了笑想必事情做得有几分把握了。”

    我淡淡道:“哪里有这样快只不过刚刚八字有了一撇罢了余下的事还不知怎么样呢。”

    浣碧笑道:“话虽这样说但总算是有点眉目了可见徐婕妤一点就透。”她停一停小心道出自己的犹疑“只是徐婕妤与小姐只能说是熟稔罢了并不似有沈淑媛与小姐一般的情分怎么小姐反倒把事情托了她而不是沈淑媛?”

    我扯一扯篦时披在肩上的盘金绣鲜桃拱寿云肩转脸看着廊下开着的一丛叫“佛见笑”的淡红色菊花“就是因为眉庄与我亲近所以这些话不能是她去说。徐婕妤颇有才情见地又一向不落入是非中去皇上才肯听她的话。只是……”我心中蒙上了另一层忧虑——徐婕妤饱读读书才情见识自然不浅心里不免掂量——她若心思明澈还好若是一旦动了什么脑筋未尝不是一个强敌。

    浣碧久在我身边如何不晓得我的她低低道:“徐婕妤家底不深更要紧的是不甚得宠即便生下了皇子封做贵嫔也顶多和从前的悫妃样子小姐不必担心她能争多少宠去。”

    清澈的池水倒映着天光云影我看她一眼道:“她若要争宠何必还等到往后。她是不屑于争来的那点子宠爱罢了——何况若论起家世我也不过是罪臣之女无枝可依又哪里比人家好了?”

    浣碧闻言垂下眼睑低低道:“咱们的家世是不能跟旁人比了所幸温大人前两日来时说起公子的身子好了许多人也清楚了些也算是大幸了。”

    “到底平安才是最要紧的知道哥哥好些我心里也好受些。”我笑一笑“也是我多心了只身回宫难免草木皆兵。其实徐婕妤也是个好的否则眉庄与敬妃屑与她往来了。”

    说到敬妃我心中“咯噔”一下几乎凉了片刻正要思索得深些却听玄凌的声音笑吟吟道:“怎么这时候在篦头?”

    我一惊忙起身笑道:“皇上怎么这样突然来了?倒吓了人家一跳。这样衣衫不整的容臣妾去换身衣裳再来见皇上罢。”

    玄凌负手站着脸上有温柔沉静的喜悦神色低语道:“小轩窗正梳妆原来是这样安静融洽的光景。”

    他随口一句“小轩窗正梳妆”我听着隐隐不祥含笑道:“皇上该罚没事说什么苏轼的《江城子》听着上怪凄凉的。”

    玄凌一愕眸中慢慢笼上一层薄薄的郁蓝雾色脸上却依旧是那种淡淡散漫的神情笑道:“是苏东坡写给亡妻王弗的朕失言了。”

    我心中霎时一刺想到纯元皇后之事满心不自在起来更怕他想起往事不快只柔声笑道:“臣妾倒觉得东坡好福气前有正妻王弗续弦王闰之是王弗的堂妹又有爱妾朝云患难与共当真是男子中娇妻美妾的典范了。”我话锋一转只笑盈盈望着玄凌道:“只是论起娇妻美妾来又有谁比得过皇上呢?”

    玄凌“哧”地一笑面色转晴“朕当你要说什么原来又是拿朕打趣儿。”他走近我身边接过浣碧手里在的梳子扶住我的肩低柔道:“那朕也效仿东坡为朕的朝云篦一篦头罢。”

    他的手势很轻柔齿梳划过头皮有一点酥麻的痒。我闭着眼睛道:“皇上方才进来时仿佛很高兴有什么高兴的事情能说给臣妾听听么?也好叫臣妾也一同乐一乐。”

    玄凌微笑道:“嬛嬛果然心细如。早朝的时候大臣们上了奏章说起今秋钱粮颇丰百姓们都安居乐业朕听了也高兴。早起又去看了徐婕妤燕宜平时沉默寡言偶尔说起几句来倒很入情入理。”

    我莞尔轻笑“徐婕妤与皇上说了什么叫皇上这样高兴呢?臣妾听闻徐婕妤满腹读书想必说话也极得体只是无缘亲近罢了。”

    玄凌道:“燕宜性子寡淡很少与人亲近。如今怀着身孕不便走动更是不大与人见面了。不过来日论起儿女之事你们倒有很多话说了。”

    “皇上打算得好长远。”我谦谦微笑着道:“皇上素来以仁孝武功治理天下政事清明举措得当不惑于外亦不愦于内才有今日百业昌盛百姓安居的局面。然则皇上以为天下太平是刑法严苛有效呢?还是仁厚宽和为要?”

    玄凌抚着下巴笑道:“嬛嬛这是要考较朕的为君之道么?”

    我微笑出柔美的弧度“嬛嬛怎敢说考较二字不过是请教罢了。”我佯装一揖到底唱到:“还请先生指教一二罢!”

    玄凌忍俊不禁道:“乱世用重曲如今天下太平昌盛战祸不起自然是以宽容之道休养生息为要。”

    我顺着他的话头道:“宁为太平犬不作离乱人。可见天下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全是托皇上仁慈之心。可是如今对外宽而对内苛又是如何说呢?”我停一停含了迷蒙样的愁思极轻声道:“槿汐入宫早在臣妾身边服侍时常常说起当年纯元皇后施惠六宫的恩泽。说句犯上冒昧的话臣妾很想知道若纯元皇后还在今日李长与槿汐之事该会如何处置呢?”

    他的神情微微愕然深黑色的眸中似闪着幽异的火苗盯着我道:“槿汐和你说起过纯元皇后的事?”

    我被他看得心中毛脸上却分毫不也露出来只坦然道:“槿汐在先皇后入主中宫前就在宫里伺候了虽然不得在先皇后跟前侍奉然而每每说起先皇后总道她宽柔待下深得人心。”

    玄凌突然握住我的手臂顺着光滑的蚕丝明羽缎衣袖倏然滑下牢牢握住我的手指。他似乎是望着我眼神却有着空洞的伤感茫然看着远处喃喃道:“若柔则还在……”

    我涩然微笑反手握住玄凌的手他的手指冰凉唯有掌心的热带着灼人的温度。我软语安慰道:“臣妾想当今皇后是纯元皇后的亲妹妹彼此的性情自然是一路的。虽然皇后要以槿汐和李长之事惩戒皇宫大约也不会真要他们的性命吧?何况皇上待人以宽皇后也必定会和先皇后一般宽仁待下绝不会与皇上言行相悖也不会与纯元皇后相悖。”

    玄凌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宜修如何能与柔则相提并论!”

    我假意迷茫不知所措“臣妾与皇上多年夫妻有幸以妾媵之身相伴十年也可算是夫妻一体同心同德臣妾亦不敢有丝毫松懈一切以皇上为重不愿与皇上言行心思背道而驰。皇后虽非原配却一早侍奉在皇上左右如今又与皇上同居龙凤之堂。皇上禀之以宽皇后又怎会从之以严呢?”

    玄凌眉头微蹙“从前或许不会可是如今……”他略略露出烦躁的寓所“朕想起你怀着双生胎辛苦宫中却纷传你腹中之子并非腾的孩子。旁人便罢了竟然连皇后也要朕留心——”他的不快之色愈浓“可有什么要留心的难道连朕自己也都不知道么?!皇后的耳根子是越来越软了!”

    我微微一笑劝解道:“皇后也只是关心后宫之事罢了何况耳根子软的人必定心肠也软仁慈和善。”

    玄凌轻哼一声“心肠软么?朕瞧皇后很有些耳根子软心肠硬了。”他平一平气息“徐婕妤有句话说得很是如今宫中有三位嫔妃有孕你和燕宜都是很快就要生产的哪里能见得这样生死打杀的东西即便要罚也该缓一缓。”

    浣碧在旁轻轻道:“皇上方才问小姐为何这个时候梳头原是有缘故的……原本在甘露寺的时候小姐受过惊吓日日都是槿汐陪着守夜的如今槿汐出事小姐又气又伤心连着两夜没睡好。还是温太医教的法子说多用篦子梳梳头可以松缓精神夜里好睡些……”

    未等她说完我呵斥道:“多嘴!谁要你在皇上面前乱嚼舌根。”我急急笑道:“皇上别听浣碧的她一点小事就多心臣妾昨夜睡得很香并没有事。”

    浣碧不无委屈地低头揉着衣带玄凌凝神我片刻伸手抚一抚我的脸颊柔声道:“还要瞒朕么?看你眼下的乌青就知道你一定没睡好。”他叹息“嬛嬛你心肠太过柔软一味委屈自己还拦着浣碧不许说实话。”

    我微微垂着脸上的乌膏有沉郁的气息缓缓散开因为里头掺了玫瑰花汁子香味亦别有清淡芬芳。我低声道:“臣妾能再侍奉在皇上身边已是上天眷顾了受些委屈又何妨只是槿汐陪在臣妾身边多年心里总是有些舍不得的。”我微微红了眼圈“说到底总是她不对纵使她和李长真的有情也不该惹这许多是非。皇后是后宫这主她要按宫规处置谁也奈何不得臣妾也只能听从。”

    玄凌颇有不快之色略带薄责之意“纵然后上皇后掌管难不成朕身为天下之主却不容过问了么?”

    他的口气是责怪的即便没有我玄凌对皇后也不如五年前一般尊重了。我把心头的暗喜化作口中温软的不安与紧张牵着他的衣袖侬侬道:“皇上这样说倒像是为了臣妾的人而责怪皇后了臣妾伏祈皇上切莫因此迁怒皇后若真要怪责就怪责臣妾没有好好约束宫人吧。”说着就要支着腰吃力地屈膝下去。

    玄凌忙拉住我道:“什么没有约束好宫人?这样的事朝朝代代都有不是到了朕这里才开天辟地第一桩。论起来他们都是饮食男女内监虽然算不得男人但总有人的情义秦始皇残暴至此也未曾在宫中大肆禁止此事朕又何必如此灭人人欲?”

    我知晓他的心思顺口道:“其实论起来此事总在宫墙之内悄悄掩过了也就是了若大肆张扬到了臣民耳中岂非叫人看笑话。臣妾说句不中听的话槿汐也就罢了李长是自小服侍皇上的人朝夕相处的时候只怕比臣妾还多上许多也可算是功过相抵了。”

    玄凌低笑一声朝我挤挤眼睛促狭道:“这话听着倒像是吃醋一般。怕是借着说李长的话在挤兑旁人了。”

    我红了脸道:“谁要挤兑旁人了谁又吃醋来着臣妾不过白说一句而已皇上就这样多心仿佛臣妾在为皇上早起去看徐婕妤吃醋了。”说罢扭转身子不肯和他说话。

    竹影婆娑泠泠有风吹过带来桂子浓郁甘美的香气冲淡了竹叶的清疏朗朗气息。玄凌笑着过来搂我的肩道:“是朕不好!——你也是都是做母亲的人了方才还和朕深明大义地说道理一转身又闹起孩子脾气来真真不晓得要拿你怎样才好。”

    我索性任性撒娇道:“做母亲就不许闹闹脾气了么?何况又不是嬛嬛要闹脾气都是皇上逼的罢了。皇上都是好多孩子的父亲了还这么霸道!”

    玄凌朗声大笑道:“瞧瞧你朕不过说了一句你有多少话儿等着朕了。真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矣。”

    我啐了一口方才破涕为笑指着小腹道:“嬛嬛是女子肚子里的是小人皇上既觉得难养可都不要了罢。”

    “朕哪里舍得呢?朕想起一进来就告诉你去看了徐婕妤怕你本来为了槿汐的事不自在又添一重烦恼。”

    我横他一眼笑道:“谁要烦恼了?说起来徐婕妤即将监盆皇上也要多去看看她才是啊!”

    玄凌吻一吻我的眉心低笑道:“嬛嬛这样懂事朕也会叫你安心的。”

    我起身进内室换了件家常衣裳一壁又吩咐小连子传点心进来。待我换了衣裳出来桌上已搁了几道菜式:灵芝山鸡煲、珍珠桂圆炖官燕、百合片炖豆腐、酿紫姜尖儿皆是玄凌寻常爱吃的东西。

    我问小连子道:“准备了这些功夫怎么不叫端上来?”正说着小允子亲自捧了一道菜来我笑道:“这是今秋新进的鲈鱼此时吃最肥美不过用新鲜菊花烹了清炖口味也清爽皇上尝一尝罢。”

    玄凌大显喜色“年年一到秋天朕想起鲈鱼就食指大动没想到今年在你这里占了头筹了。”

    “知道皇上喜欢所以早早预备下了。”我含笑道“原本是要送去仪元殿的谁知那么巧皇上自己来了正好吃个新鲜。”

    玄凌大喜一时吃得痛快。过了一盏茶功夫小连子上来道:“酒酿清蒸鸭子已经好了可要端上来?”

    我看着玄凌道:“皇上可要吃么?皇上在皇后那里吃了酒酿清蒸鸭子说不错因此如今各宫都准备下了。”

    玄凌微微蹙一蹙眉道:“这会子怎么送上这个来了听着就觉得油腻腻的。传朕的旨意就说朕吃絮了以后不必再准备着了。”

    我着意体贴道:“撤了鸭子换一个龙井炒虾仁来又香又嫩的。”我看一眼专心于食的玄凌微微把唇角溢起的一缕笑意抿了下去。